閭丘平俯身號了下平兒的脈搏,氣息雖然紊亂但并無大礙,又看了看在平兒不遠(yuǎn)處被一劍貫穿的李老三,不由得嘆息道:“唉,天下可憐人都一樣,一生只求平淡,但總不得善終,天地不仁吶!”
說罷將院門口的大門斬斷半扇將李老三放了上去,而后把凌天宗幾人的尸體扔進(jìn)了大水缸,背上了平兒拖著門板出了村,村子本來就人煙稀少,也不怕讓人撞見。
這閭丘平將二人連拖帶背的帶到村外的樹林子里,接著找了個樹蔭躺下哼著小曲兒坐等平兒醒來,自顧自的想“這鳳棲山凌天宗坐擁天下十大靈山之一,聽聞自詡名門正派,在江湖上也算是赫赫有名,竟跟個村民過不去,滋滋滋,這小子定是來歷不凡”閭丘平正琢磨著,平兒掙扎著醒了過來,眼神呆滯的看了看躺在不遠(yuǎn)處的閭丘平,看著自己一身的血跡,又看了看身邊已經(jīng)涼透身體的爹,難掩心中悲痛哭了出來。
平兒心形單純善良,從小除了李老三一個親人,也沒跟人有過太多交流,可以說和李老三的回憶就是自己這十七年來的全部了。平兒跪在李老三身前啜泣,閭丘平看著平兒輕嘆:“唉,小子!我知道這時候勸你也是白搭,這江湖??!哪有什么風(fēng)一樣瀟灑、哪有誰能笑傲江湖,都是扯淡。這江湖啊有的只是小人物的無奈、不甘,這江湖老夫走了個大半,見多了這種生離死別,無數(shù)次出手換來徒勞,早就沒了當(dāng)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
你爹是條漢子,早早將他葬了吧,埋骨于這鳳棲山上,守著他那片田地,也算是落葉歸根了?!?p> 平兒輕輕用手掠過李老三不曾瞑目的雙眼,擦干了最后一滴淚,對閭丘平說道:“謝過老前輩救命之恩,我與爹相伴十七載,雖不是親生,我爹卻一直視我為親骨肉,今日終于將我的腦疾醫(yī)好...不曾想?yún)s遭此一劫,我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他被那趙璞貫穿身體,我卻沒能救他。此仇不報,是不為人!剛剛我不太記得了,只記得頭腦一陣眩暈,等我醒來就在這了。是您幫我解決了趙璞一行人?我這一身血跡還有遍布全身的力量您可知道為何?”
閭丘平摸了摸后腦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茫然說道:“期間發(fā)生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見嘶吼聲便尋聲趕了過去,等我到了你已經(jīng)解決了趙璞,至于細(xì)節(jié)我也沒看見,至于你那功法可能與你的身世有關(guān)吧。你得罪了這凌天宗,恐怕早晚會被發(fā)現(xiàn),我來的時候就遇到了幾波凌天宗的人,聽說是在找什么人,葬了你爹不妨你就先跟我走吧,我正要上蜀州城走一遭尋個故人,這人在蜀州有家客棧,尋個差事也好過你在這凌天宗眼皮子底下好活命?!?p> 平兒眼下也沒什么好辦法,也只能這么辦了。二人將李老三埋在了山脊上,平兒給李老三磕了最后三個頭,二人趁太陽還沒下山趕忙找小路開溜了。
閭丘平邊走邊問道平兒:“小子,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至于我,閭丘平。為掩人耳目你暫且叫我叔叔吧,逢人便說你隨我到蜀州去投奔表親尋個差事”平兒也無意隱瞞“我叫平兒,爹從小就這么叫我,您就這么叫我吧?!遍偳鹌桨櫫税櫭蓟氐溃骸捌絻喊?,嗯...身世不明,白紙一張,叫李荼白怎么樣?
荼,一種苦菜、白茅草,對應(yīng)了你的身世和處境,也警示你自己以后出人頭地了想想自己的經(jīng)歷?!逼絻狐c頭道:“李荼白,我喜歡這個名字,謝謝閭叔叔,不過叔叔自打我上次暈倒,總覺得體內(nèi)有兩股力量,其中一各比較強大正在慢慢吞噬這另一個,難道是趙璞?”
閭丘平一時也沒有頭緒“從明天起,我先教你基本功,等你逐漸強大起來,我想答案自然會浮出水面?!逼絻郝犅動行┡d奮,小跑了兩步跪在了閭丘平面前:“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荼白定不負(fù)師父期望?!遍偳鹌剿实拇笮α巳暎骸肮『?!這江湖,我就帶你闖一闖!”
二人不敢停歇,走了兩個時辰終于在天黑前趕到了江蘺縣城,江蘺縣是鳳棲郡下最大的一個縣城,又江蘺縣再向北百里便是蜀州境內(nèi)。李荼白第一次進(jìn)城,見著高高的城門和熙熙攘攘的人流興奮不已,閭丘平跟在李荼白幾步開外,二人就這樣步入了江蘺縣城。
閭丘平喊住了前面的李荼白道:“平兒,天色不早了,先找個客棧歇腳,我也好將我這酒葫蘆滿上,行走江湖沒飯吃不算啥,這酒啊,少喝一口渾身不自在。”李荼白收回四處游走興奮地目光,點頭應(yīng)道:“閭叔叔這縣城可比我們那小村子大多了,連著空氣里都聞得見酒香和飯香,還有這街邊的小玩意兒,連走在路上的姑娘們都是香的!”閭丘平笑道:“哈哈哈,你小子,以后見得還多著呢,別廢話了,趕緊走吧,我看前面不遠(yuǎn)有家客棧?!?p> 閭丘平帶著李荼白走在主街上,李荼白看著形形色色的鋪子,還有青樓花枝招展的姑娘,嬉笑打鬧的小童,心中默想:爹,縣城的熱鬧你見過嗎?平兒出來了,恐怕再也回不去了,平兒定會替您報此血仇,而后默默攥緊了拳頭。二人駐腳在一家名叫聚福樓的客棧,閭丘平進(jìn)門喚過小二:“小二!一間房一壺酒,有什么好菜一并說來聽聽!”沒想到出來的是個女子,纖細(xì)的身材,面色略顯疲憊,一眼看去有一絲病態(tài)的白,說起話來也是輕聲細(xì)語:“來了來了,二位客官,快里邊請,小店上房給您準(zhǔn)備著呢。”
這客??瓷先ビ行┠暝铝?,位置不錯客人理應(yīng)很多,但進(jìn)來也沒見有很多人,也不見有伙計在。閭丘平問道:“怎么不見伙計出來,你這老板娘親自跑腿,拿手的菜上兩個來,酒快些?!崩习迥锊桓业÷瑢擂位氐溃骸澳兴恢∨蚓∨P床榻多年不起,家里還有孩子需要照顧,實在是經(jīng)營乏力,扯遠(yuǎn)了,您二位先坐,好酒好菜這就上來。”二人落座后李荼白低聲問道:“閭叔叔,這客棧我剛剛看了一下,除了有幾個散客,這房間基本都是空的,難道是因為太貴了?”閭丘平放下腰間的酒葫蘆,看了看四周對李荼白低聲說道:“你小子真是單純,這縣城繁華之地價格絕不是沒人的原因,這其中定有隱情,不過與我二人無關(guān)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今晚在此歇腳多留些心眼便是,一會兒我先探探她的底?!边^了一會兒老板娘將本地的一壺春和一些小菜端了上來,干起活來干凈麻利,在老板娘放盤子時,閭丘平有意看了一眼老板娘的手,老板娘給閭丘平倒了杯一壺春,陪笑道:“二位聽起來不像本地人,舟車勞頓下榻小店小女子榮幸之至,此酒一壺春是本地特產(chǎn),小女子先行一杯給二位接風(fēng)洗塵”,說罷一飲而盡。
閭丘平接過酒杯說道:“喲!老板娘挺會說話的啊,我這侄兒年歲不小了,沒出過遠(yuǎn)門,這不跟著我途徑此處到蜀州尋些營生。你一個女人獨自經(jīng)營這么一家客棧也不容易,剛才聽你說到還有個孩子,這孩子在家照顧那臥床不起的丈夫?”說完將杯中酒飲盡。老板娘答道:“不瞞客官,小女名為阮玲君,家父原是本地富商,夫君是外鄉(xiāng)人,到鳳棲郡參加科考經(jīng)過此地,那年正值豆蔻,與夫君相識于這家客棧,后夫君落榜便打算返鄉(xiāng),被我爹賞識留下幫爹打理家中生意。
后因為這家客棧是我和夫君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每次路過這家客棧都會想起我們相識時的回憶,便央求父親買下了這家客棧。原本我與夫君恩愛,共同經(jīng)營這家客棧至今十三年”說到這里這阮玲君難掩心中落寞哭了起來。閭丘平又喝了一杯,說道:“哎,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人的命誰也說不好,現(xiàn)在我坐在這喝酒,誰知道過幾天我又會不會死在哪,誰也沒法改變?!比盍峋眯淇谳p拭去眼淚,繼續(xù)說道:“并非如此,夫君的病不是突然的,這十三年來我一直以為他是真心愛我,卻不知他什么時候迷上了青樓煙花之地,后來染病卻希望我原諒,那時我已經(jīng)懷了身孕,即便如此也不能怎樣了。
這件事被傳了出去,我爹的名聲便因此受到影響,家中的生意逐漸衰敗,父親郁郁而終,只留下了一個躺在床上的半死人和我只有四歲大的小兒子,還有這家說起來并不算美好回憶的客棧。
李荼白聽了這些也有一絲感觸,原來天下可憐人處處皆是,我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李荼白起身拍了拍哭出聲來的阮玲君,用力擠出了一個不算好看的笑臉,這一笑把阮玲君給逗樂了。
李荼白說道:“姐姐,你這么堅強,凡事都會過去的,努力笑一笑吧,就像我這樣,我叫李荼白”,說完也倒了一杯這一壺春,一飲而盡。咳嗽了兩聲繼續(xù)說道:“這是我第一次喝酒,敬你的堅強?!遍偳鹌侥闷鹁坪J遞給阮玲君笑道:“老板娘,把我這葫蘆裝滿,這一壺春吶,比我喝過的酒都有味道?!?p> 晚上二人回到了房間,閭丘平盤膝坐在床上,閉眼凝神對李荼白道:“小子,別想了,人這一生萬事在所難免,有人生來富貴有人生來就睡在街頭,既然你現(xiàn)在有吃有穿還有地方睡覺,那就是你的福氣,是你爹用命換來的,今天開始我就教你一些基本功,傷春悲秋的事兒留到你走過這大江南北在去想也不晚?!崩钶卑资掌鹎榫w,繼續(xù)聽閭丘平說道:“這武夫修行都繞不過基本功淬體、煉氣、凝神,淬體煉氣大成就能算是二流的武夫了,外家功夫大多如此,但你要提前明白,這世上九成的人都止步于此,只淬體來說這苦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了,沒有一個完美的身體來支撐,煉氣也就無法繼續(xù),最后無非就是落個比常人壯碩一些罷了?!?p> 李荼白想想自己經(jīng)歷的一切,堅定地答道:“我有信心,師父,我爹不能白死,這世上還有無數(shù)我這樣的人,我不能就此罷休。”閭丘平也不反駁:“好,從明早雞鳴開始跟我一起這城外的那座山,蛙跳五十個來回,而后山上山下往返跑五十圈,回來你幫老板娘把這客棧從上到下打掃干凈,一個角落都不能落下。好了,睡覺哈哈哈!”說罷躺在床上倒頭就睡。李荼白喊道:“???!!打掃是什么意思,怎么打掃也是功課之一?”沒等問完閭丘平就打上了呼嚕。
入夜,李荼白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回想這一天經(jīng)歷的生離死別,還有老板娘的故事,輕嘆了一聲,晚上喝多了酒有些尿急,便輕聲起身出門上茅房,剛關(guān)上門就看見一個黑影匆匆忙忙一瞬閃出大門,身法輕盈。李荼白皺緊眉頭,這客棧除了老板娘只有我和師傅,老板娘不會有什么事吧,匆忙便往老板娘房間外跑去。
李荼白壯著膽子將房門輕推開一個門縫,不見半點動靜就輕手輕腳的走了進(jìn)去。因為屋子太黑李荼白順著墻往里摸,想試著看摸個蠟燭油燈出來,摸著摸著手掌好像摸到了人的皮膚,給李荼白嚇了一跳跌倒在地上。
李荼白說道:“在下?lián)鷳n老板娘安全,多有冒犯,敢問可是這客棧的老板?”過了片刻也不見有人回答,只能聽見吱吱嗚嗚的喉嚨聲。李荼白逐漸適應(yīng)了黑暗,隱約能看見月光映射進(jìn)的光芒,借著月光往剛才摸到人的地方看去,一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坐在地上蹬著腿就往回蹭,到門口頭也不回往閭丘平和自己的房間跑?!皫煾福e睡了!果然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