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春,青色逐漸爬上窗臺,父親想活絡(luò)一下身子,便帶著兩個哥哥去西郊的圍場。那里原是皇室的習(xí)武場,后來在西山建了行宮,這里邊逐漸成了豪門望族的游玩之地。我小的時候來過一兩次,看不出什么門道,只覺得地方很大,刀槍劍戟很多。
父親本只帶了大哥和四哥,是大哥想盡辦法帶上了我。
大哥總擔(dān)心我身體太過孱弱,活不長久。在他眼里我就是一簇微弱的燈火,每一處吹來的風(fēng)都能輕易將我熄滅,即使用掌心護住,風(fēng)也會從指縫里穿進(jìn)來。最根本的辦法就是讓火苗成長為一團耀眼的火炬,風(fēng)只會成為它燃燒的助力,要么就是為燈火套上一層堅實的玻璃,從此不怯風(fēng)雨。
我知道,他是想讓父親多疼惜我。
我沒想到會遇見那個將我從池塘里救起來的少年,即便時隔多年,即便他的身形、樣貌早已不是當(dāng)年青澀稚嫩的模樣,我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隔著一道圍欄的匆匆一個側(cè)臉。
他還是那樣淡漠的神情,不冰冷,也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太過平靜,如一潭毫無波瀾的死水,從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光彩。
我立刻從椅子上跳了下去,眾人來不及反應(yīng),我就追了出去,名字也好、哪怕是說一句話也好,我想要了解他??晌覜]有追上,我跑出去的時候,外面空空蕩蕩,只有旗幟獵獵的在風(fēng)中飄著。
他的出現(xiàn)、他的消失,都這么無聲無息,像夢一樣?;蛟S他本來就是我做的一個夢,經(jīng)年念念不忘,今又鏡月相逢。
那幾個人不過路過,其中一個藍(lán)衣少年無意間瞥見我,驚了一下,道:“這不是國公府那個……”說著,被旁邊的人拿胳膊頂了一下,藍(lán)衣少年反應(yīng)到快,立馬改口,“這不是長樂郡主嘛,你怎么在這兒?”
他們雖有些貴族的傲氣,但也的確都是風(fēng)姿卓然君子,眉眼清明,不染風(fēng)也不染月。這是四哥模仿不來的,國公府的榮華富貴給他的只有糜爛。
我往他們身后看了一眼,果然發(fā)現(xiàn)了玉璟,他也正好往這邊看,眉眼一喜:“丫頭,誰帶你來的?”
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往后退了幾步,本想就此逃走,卻被玉璟拉住了胳膊。他吩咐身邊的隨從:“你去問問,若遇到承國公府里的人,便說他家小姐跟我在一起,不必?fù)?dān)心?!?p> 旁邊的人雖不好說什么,多少也有些疑惑:“連她親哥都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上趕著招惹她,不怕別人笑話你?”
“容四那小子,自己草包一個也就罷了,反倒?jié)姲⑤嬉簧砼K水,阿萱即便不聰慧,也沒有他說的那般不堪!”玉璟拉著我走過去,眾人的眼光都在玉璟身上。
“聽你這般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關(guān)系不一般呢!”想必這是很多人心中的疑惑,難得有人敢親口問出來。
玉璟也不遮掩,坦然笑道:“阿萱從小與我一起長大,我們兩家又是世交,相比起虛情假意的容四,我才更像她的哥哥?!?p> 哥哥,嗎?如果一切都沒有發(fā)生,我也許,是一個能讓他引以為豪的妹妹。我望著玉璟,想來,我或許根本沒有認(rèn)真地看過他,這個溫潤的少年,也逐漸成長為如玉的君子。他是背負(fù)著玉氏一族所有的期望的天之驕子,而我何其有幸,能夠得到他的偏愛。
“親哥哥也好,假哥哥也罷,快些進(jìn)去吧,說好了輸了的人今晚請客,可別加了人就耍賴??!”說著,眾人進(jìn)了射箭的場地。
玉璟毫不客氣,道:“笑話,本公子即便和她一組,也能輕松贏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