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話,抱著手臂冷冷的看著我,那樣的神色沒來由的讓我覺得心驚膽戰(zhàn)。我想逃,可一雙腳卻怎么也不聽使喚,任由他身上釋放出來的低沉氣壓碾碎我為數(shù)不多的鎮(zhèn)定。
我雙手暗暗用力,將無處發(fā)泄的緊張呈現(xiàn)在揉皺的衣角上。
我大概是闖禍了,我這樣想著,心底越發(fā)覺得慌亂不安。
一個聲音在腦海里響起:我明明什么都沒有做,只是在迷路中不巧碰見了他,也許擾了他的興致,可我不是故意的。
那一瞬間有些釋然,壓在心頭的大石頭突然落了地。
而當我抬起頭,眼睛里映出他的身影時,那些緊張又死死地纏住我:你明明離開了不該離開的地方,怎么會是無辜的,闖入了別人的私人領(lǐng)域而沒有事先征得同意,那你又有什么資格會覺得自己委屈?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才好,閉上眼睛只會遮住我的視線,眼前的這個人并不會消失。
他還是沒有回答,卻將一根樹枝放在我眼前,我不解,循著樹枝向上看去,視線卻停在他露出來的手腕上——那有一塊不小的疤痕,不像刀劍劃傷的那般整齊,看上去已經(jīng)有好些年了,隨著身體,傷疤修復的很好,逐漸趨于平滑,但這些痕跡永遠不可能消失,我比誰都清楚。
我不動,他便將那根樹枝往我這邊又伸了一些,我便試探著伸出手,他沒有收回去,反而是順著我的動作將樹枝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實在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他卻早就轉(zhuǎn)過了身,只留給我一個并不寬厚的身影。
上面還長著葉子的樹枝將我們連到一起,他往前走,我也往前走,他停下,樹枝也會即使提醒我。他走得很慢,除了沿路的風景,我看的最多的就是他那顆飽滿的后腦勺。如墨般的長發(fā)沒有看上去那么堅硬,似有若無的撫過我的臉頰,癢癢的,軟軟的。
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眼前的這個背影跟記憶中那個披著大衣、固執(zhí)而單薄的身影重合——好像啊,連臉廓的弧度都幾乎一模一樣!
我不禁多看了幾眼,卻正正好好的對上我想要比較的地方,心里的疑惑也越發(fā)篤定。想來,那時完全是我自以為是的認錯了人,明明這兩個人給我的感覺如此不同,單憑一個相似的背影,我就冒然的確信了。
“你是不是救過我?”我急于驗證自己的想法,將剛剛自己面對他時的緊張和慌亂拋之腦后。
他突然停了一下,若不是樹枝先我一步阻擋了我繼續(xù)往前,怕是要撞上他的后背。他側(cè)過頭看了我一眼,我也因為自己的誤會而加持了勇氣,毫不閃躲的迎上他的眼神。
他反而先避開了,轉(zhuǎn)頭繼續(xù)向前走著,又恢復了一路上的沉默。我本以為他不會回答,沒想到他卻開了口:“是?!?p> 我有些興奮,這句遲到了很多年的“謝謝”,終于能當著他的面說出來了,被感謝的人感受到了我的真誠,卻沒有因為我的感謝而有所動容。
想來,他一直都是這么冷冷冰冰。也不能這么說,畢竟,我也只見過他幾次而已。當然,這些猜測都基于我以為他是當年救我的少年,后來我知道是他之后,這些違和感才一一填補上,唯一想不通的就是,江遙什么時候救過我。
他救過的,原是我忘了。若我當時就能想起來,會不會我們兩個人關(guān)系不會發(fā)展到后來那種無法挽回的地步?我不知道,這一切,也都無從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