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北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他先是坐了二十分鐘的警車,接著是一個小時候的直升飛機(jī),最后是幾分鐘的升降機(jī)。
現(xiàn)在,則身處一個空蕩蕩的房內(nèi)間,這房間有半個籃球場那么大,四面雪白的墻壁,以及同樣白的天花板,腳底也是一塵不染的白色地板。
他沿著墻壁,漫無目的的走了一圈后,在房間正中央坐下,抬頭注視著懸掛在天花板死角上的監(jiān)控攝像頭。
他知道有人在觀察他,但他并不在意,也不畏懼。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現(xiàn)在很可能還是個鬼,那么還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反倒是躲在監(jiān)控后面的人,應(yīng)該感到害怕才對。
“喂!”他喊道,“有人在嗎?能聽見我說話嗎?”
攝像頭往下方移動了一點(diǎn),灰黑色的玻璃罩內(nèi),紅色射線閃爍了一下。
“我肚子有點(diǎn)餓,能給我送點(diǎn)吃的來嗎?”張小北摸了摸肚子。
他身上現(xiàn)在穿著的,是一套純白色的病號服,腳上還穿著白色布鞋。
衣服是在進(jìn)入這里后,換上的。
在這之前,他裹著一床毛毯,渡過了很長一段的旅程...
過了一會,門口方向突然裂開一個長方形口子,大概課本大小,里面伸出一個臺面,上面放著一鐵盤子,盤子內(nèi)裝著水果、面包、牛奶、油條。
張小北起身走過去,毫不客氣的吃起來。
吃完后,臺面又縮了回去,缺口也自動閉合。
張小北重新在房間中央坐下,坐了一會后,干脆躺了下去。
他雙手枕在腦后,翹著二郎腿,默默的想著心事。
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他們?yōu)樽约旱乃蓝y過,自己也不由得跟著難過。
然后他又想到了那三個室友,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心情怎么樣。
但見過鬼的人,心情應(yīng)該不會好到哪里去。
他馬上又想到宿管阿姨,隨即不好意思的向她道歉。
接著他想起小時候的事,那時候的他可是孩子王,無論走到哪里,屁股后面都跟著一群鼻涕蟲,威風(fēng)的不得了,直到老爸回來。
中學(xué)的時候,雖然沒那么皮了,但打游戲、看小說、抓女生辮子的事情,可一樣沒少干,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表白。
大學(xué)就比較窩囊了,每天除了上課打游戲,基本沒什么其他活動。
所以到大三了,連個女朋友都有。
但人生沒有早知道,要是早知道會死,張小北鐵定會向?;ū戆?,萬一成功了呢?
門突然打開,同時也打斷了他的思緒。
走進(jìn)來的是一個女人,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穿著白大褂,戴著黑邊眼鏡,很有學(xué)問的樣子。
她右手拿著一份資料,左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走到張小北跟前,用嚴(yán)肅的目光審視著他。
張小北站起來,一臉淡笑的看著她,但見她始終不笑一下,也就跟著不笑了,還有點(diǎn)小尷尬。
“我叫李夢琪,是這里的研究員。你可以叫我李博士,也可以叫我李姐?!彼f。
“哦...李姐好。”張小北笑道。
“你的情況我大概了解一下?!崩顗翮鼽c(diǎn)了點(diǎn)頭。
她說話的同時,一張桌子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上長了出來。長出來的還有兩張凳子,就在兩人的屁股后面。
張小北驚異的看著這一切。
李夢琪直接坐下,資料工整的放在桌面上,指了指對面的凳子,示意張小北坐下。
張小北也坐了下去,好奇的撫摸著桌椅,仿佛在摸什么稀世珍寶。
“張小北,男,今年22歲,就讀于東方科技大學(xué),學(xué)的是建筑系?!崩顗翮鞣_資料,念道:“昨日中午,也就是10月21日中午,12點(diǎn)31分的時候,不幸被雷劈死。C市中心人民醫(yī)院已確認(rèn)了這一點(diǎn),你的尸體現(xiàn)在在太平間,等待家人領(lǐng)取?!?p> “我的尸體,還在醫(yī)院太平間里?”張小北問。
“對。”李夢琪抬起頭來,“如果你要看的話,我們可以給你看?!?p> “還是算了吧!我怕晚上做噩夢?!睆埿”绷⒓磽u頭。
“今天凌晨,也就是10月22日01點(diǎn)30分左右,你出現(xiàn)在東大男生宿舍樓前,并嚇暈宿舍管理員陳某某。之后你潛入302宿舍,與室友進(jìn)行了長時間的接觸...”
“問一下,我室友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張小北打斷了李夢琪新聞主播式的發(fā)言。
“他們在S市秘密研究基地的隔離室內(nèi),現(xiàn)在正在進(jìn)行隔離檢查,確定他們身上沒有異常因子后,會立刻送他們返回校園。”
“哦...”
張小北不知道什么是秘密研究基地,更聽不懂所謂的異常因子,但知道室友們還活的好好的,就放下心來。至于自己,倒是無所謂。
“從現(xiàn)有的情報來看,你應(yīng)該是異常因子的攜帶者之一?!崩顗翮魍nD了會,說:“或者說,你現(xiàn)在就是一個異常因子?!?p> “我只想知道,我現(xiàn)在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張小北問。
“死了?!崩顗翮髡f。
“真的死了啊...”張小北嘆了口氣,失落的情緒涌上心頭。
“但同時也還活著?!崩顗翮魍蝗恍α诵?,好像惡作劇得逞的小孩。
“我...那到底是或者還是死了,小姐姐你給個準(zhǔn)數(shù),行嗎?”張小北雙手緊緊一握,緊張的問。而始作俑者,卻在得意的笑,好像很滿意他的反應(yīng)。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如果我們現(xiàn)在讓你離開,你會去哪里?”
“這個...”張小北愣了愣,隨后苦苦思索起來。
他首先想到的是,回到原來的生活,可立馬又想到,那好像不可能了。
如果他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家里,爸媽肯定會嚇?biāo)馈?p> 如果出現(xiàn)在學(xué)校,整個學(xué)校都會嚇?biāo)馈?p> 如果出現(xiàn)在大街上,整個世界都會瘋掉。
他突然意識到,即使他還活著,但原來的那個自己,已經(jīng)死掉了。
一個社會,是不可能承認(rèn)死掉的人,會復(fù)活這回事的。
人們接受不了,有人不會死的事實,是因為人們都會死...
那自己現(xiàn)在又該去哪里?
去人類社會,隱姓埋名的生活?
但在一個到處都是監(jiān)控的世界,隱姓埋名哪有那么容易。
去一個陌生的城市,或者陌生的國度?
那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