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魏蔓華問他,“你怎么確定最后一局是大?”
“猜的!”憶星辰壞笑道,“輸了又如何?輸了就在賭唄,你哥哥錢多,又不差這千百十兩銀子!賭博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氣勢!”
“你——”魏蔓華無言以對。
“那你怎么斷定他們一定不會報官?你不怕丟了順河憶府名聲嗎?”
他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腦袋,“說你笨你還不樂意,那間小賭坊,雖說破舊了點兒,你可知道那里每月的流動資金高達兩萬兩,當?shù)睾兰濐H多,一抓一大把,他敢為了區(qū)區(qū)兩千兩得罪那些富豪嗎?”
“你到處樹敵,就不怕他們將來打擊報復(fù)?”
“什么是敵?”他停下來,盛盛接過了扇子,他脫下了身上陳舊的外套,“商場沉浮,成者為王,敗者為敵,覬覦你權(quán)利的是敵,貪圖你富貴的是敵,各為其主是敵,不喜歡你的都是敵。”
他從盛盛手里穿回外套,赫然變成翩翩公子,打開扇子,道了一句,“明面上的敵人不可怕,暗著來,才嚇人。”
她沒有再說話,突然有一塊小石子落在心底。
她看著憶星辰的背影,他傲嬌自大,狂妄不知所謂,無恥風流,膽大包天,壞的明目張膽,可是她的直覺卻又在告訴她,他藏著秘密。
她不會明白,也許永遠不會明白他。
洛水鎮(zhèn)山高水清,氣候溫潤,盛產(chǎn)草藥。
制藥山莊別有一番風景,楊朔愜意地領(lǐng)著少爺和少夫人各處去逛,一排排青色衣裳的采藥女攔腰端著簸箕緩緩從亭子里走過,一切祥和如畫。
干凈利落的加工藥房,妙齡女子頭上戴著儉樸的珠花,腳下石舂碾藥,坐在高登上嬉笑地聊著趣事。
高大明亮的屋子里,成百上千的暗盒外,貼著各種藥物的標簽,上百個健碩的男子,頭上戴著紅色額巾,身穿白色褂子,一人手執(zhí)一個精巧的小稱細細丈量藥材。
另一間寬敞明亮的屋子,古銅色藥壺里飄出陣陣藥香。
一把油紙傘走過古老的石拱橋,橋邊鋪滿青苔,綠色的湖里飄著一葉輕舟,河邊上隔空掛著數(shù)百個圓形簸箕,工人各處忙碌。遠處的山腰,湖里薄霧飄繞,江山一片綠意。
魏蔓華一時入了神。
“好看嗎這里?”憶星辰撐著傘,“這就是你憶哥哥打下來的江山!”
她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他還是那么討厭。
臨走之前,憶星辰讓盛盛叫來了楊虎。
“虎子哥,”憶星辰叫他。
“誒,”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低著頭笑著應(yīng)到。
“昨天你也親眼見識了,賭博就是一個圈套,有人技高一籌,有人魔高一丈,沒有誰可以空手套白狼。像你這樣大喜大悲,每一場賭博都是一場生死。我知道你覺得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受,但是你也要知道,楊叔從來沒有把你當外人?!?p> 楊虎仔細聽著,點點頭,眼眶包滿了淚水,兩個大拇指相互攥著,就連這個下意識的動作,都和楊朔如出一轍。
憶星辰說,“賬房的工作你就別干了,你就去護送隊吧,見慣了山野,才懂得生活。一個大男人長得比我還白凈,出去曬曬太陽,歷練歷練。”
楊虎把眼眶睜地老大,害怕淚水落出來,他沒想到少爺還愿意留自己在藥莊干活。
“少爺——”他張開手想要抱他。
“別,”身體被憶星辰用扇子抵住,“別以為我們兩有什么交情,我就是心疼楊叔,正好,這個留給你,當做脫胎換骨的紀念,走了——”
扇子在空中旋轉(zhuǎn)一圈,楊虎笨拙地接住。
打開扇子,第一面寫著“有錢”,翻過來第二面,補了三個字,“娶媳婦”。
看著憶星辰瀟灑離去的背影,楊虎一個大男人“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人生辛苦,沒有什么比有人理解你的痛處更加讓人動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