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母,都很美麗,也很殘忍。
身為薄氏家主的父親,母親說他很忙,每天都要見許多重要的人。
所以父親不愿意見我,是因為我不重要嗎?
年幼的薄時冬這樣想著。
他和母親住在薄家老宅中最北面的閣樓,老宅很大,大到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們肆意欺辱他,也沒人聽得見一個小男孩竭力的呼喊。
每當(dāng)他傷痕累累的回到那間閣樓,纖弱的母親都會哭著抱住他,邊哭邊說是母親沒本事,對不起你,保護(hù)不了她唯一的兒子。
為什么他挨打,母親卻說是她沒本事呢?
難道是因為母親他才被兄弟姐妹們欺負(fù)嗎?
他想不明白,只好說些自認(rèn)為新奇的事哄母親開心,讓她不再哭泣。
“母親,我今天在二哥的房間外看到父親了!他好高大,好強(qiáng)壯,一只手就能抱起二哥?!?p> 提到父親,四歲的薄時冬忍不住露出些孩童的憧憬。
“我也好想被父親抱啊,那該是種什么樣的感覺呢?母親?!?p> 他說完,母親不僅沒有開心,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他的母親,是個非常美麗的東方女人,烏黑的長發(fā),白皙的肌膚,常有水霧覆蓋的柔軟眼神,和永遠(yuǎn)溫暖令他安心的懷抱。
母親常在月亮爬上枝頭的時候,給他講來自東方的神話故事,母親說人們常把美麗善良的女子稱作仙女,他即刻說,母親就是他見過的最美好的仙女。
對此,母親只是溫柔地?fù)崦念^頂,說他還小,沒見過多少人,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等他見過了,就會明白他的母親,只是眾多人中不起眼的一個。
年幼的薄時冬不這么想,他認(rèn)為他的母親就是最好最美的仙女,畢竟全世界不會有第二個人會如此溫柔地?fù)崦念^頂。
即便他常被兄弟姐妹們欺負(fù),總是受傷,可每每回到那間逼仄的閣樓,看到母親為他擔(dān)憂,為他哭泣,他都會覺得生活總歸是有所期盼的,起碼在這個冰冷的世界上他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他有能夠回的地方,有母親在,有那一間小小的閣樓住。
直至九歲那年,母親病逝,只剩他一個人艱難地活在這冰冷常年被大雪覆蓋的世界,那間狹小的閣樓也不再是家。
野種,垃圾,老鼠。
這三個詞是所有兄弟姐妹對他的概括、形容。
“你知道嗎,你那個病鬼母親就是因為有你這個老鼠兒子,感染了骯臟的病菌,才會短命?!?p> 那不是他第一次反抗,卻是他第一次殺人。
偏了尺寸的剪刀刺進(jìn)了二哥仆從的胸口,血灑當(dāng)場,所有人都被他瘋子般的舉動嚇住了。
只有他的二哥始終站在原地。
“別以為拿了把剪刀你就是個人了,我是父親最喜歡的孩子,有本事你就殺了我,看父親會不會饒了你,還是把你連帶你那個死了的媽一塊宰了喂狗。”
他罵唯一愛他的母親,九歲的薄時冬想都沒想就沖上前,要把沾血的剪刀再捅進(jìn)他的腦袋。
他剛有動作,其余幾個人反應(yīng)了過來,幾個十幾歲的孩子一齊制住了瘦弱到不像是個九歲孩子的他。
他的二哥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個夾著塊熱炭的長鉗。
十一月的闕京冷得刺骨,他的喉嚨燙的冒煙。
那塊滾燙的炭在他的喉嚨里不上不下,他想呼救,卻發(fā)不出聲音。
“差不多就行,別真弄死了,他要是死了我以后還玩兒什么?!?p> 說完,他的二哥就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無人鉗制,他終于能夠把那塊炭吐了出來。
他躺在馬棚里,無望的昏了過去,沒有及時得到救治的他自那之后他失去了呼救的權(quán)利,即便除了母親沒有人聽得見他的聲音。
九歲的薄時冬以為,失去母親,失去聲音,不會再有什么使他更絕望了。
次年某日,當(dāng)他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枕邊有把從未見過的小巧槍支時,就明白,只要他活著,絕望就是無止盡的。
那是父親的配槍,他一個平時連父親都很難見到的孩子,就這樣荒唐的被安上了偷家主配槍的罪名,被送到了偏遠(yuǎn)的地方。
他發(fā)不出聲音,也沒人教他手語,只能在父親面前咿咿呀呀的喊,可憐的希望父親能明白他的意思,或是看在父子情面上,給予他一點愛護(hù)。
結(jié)果很顯然,兩者他都沒有。
臨走之前,來為他送行的只有那個逼他吞炭的二哥。
他說:“槍不是你偷的,是我指使人去偷的。”
我就知道是你!
薄時冬氣急,恨不得手撕了他,一旁的吳根死死按著他不讓他有過激的動作。
“你以為父親你不知道嗎?他知道?!?p> 父親知道?那為什么還…
“因為你太沒用了,我親愛的六弟,薄家是A國最龐大的家族,這樣的家族不需要你這個無用的廢物。
而我,作為父親最疼愛的孩子,將成為家族的繼承者,接管父親的一切。
好好享受你的鄉(xiāng)村生活吧,說不定你這輩子都得待在那兒了,那邊那個。”
負(fù)責(zé)照顧薄時冬的仆人吳根連忙沖他的二哥彎腰回應(yīng),像條狗一樣。
“‘好好照顧’我的弟弟,他很可憐的?!?p> 他沒見過這個叫吳根的仆從,一同去往遙山村的路上,兩人也沒有過多的交流。
薄時冬注意到,這個男人總是有意無意的往他的下半身和身后看,粘膩的目光令他不適。
到了遙山村,兩人相安無事的過了幾天,直至三天前,吳根夜里喝了酒,笑得猥瑣要伸手摸他,薄時冬迅速躲開,離了屋子在院外待了一夜。
次日他回去,吳根又像個沒事人一樣招呼他吃飯,但一入夜他的手就開始不安分。
這兒就他和吳根兩個人,對方膽小好色,可也是個成年人,兩方力量懸殊,他必須謀劃一番解決了這個惡心的家伙。
計劃不算緊密,索性他成功了。
沈春樹進(jìn)屋放書包時注意到他睜開了眼睛,驚喜地喊道:“媽!你快過來看,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