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孜須的第一次
他原本身份尊貴,若是沒有三萬年前那件事情,又何苦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成為斬溪的階下囚。
若非他逃了出來,只怕至今仍被囚禁在無淵囚地里,日日夜夜受著折磨。如今他雖然換了個身份,潛伏在斬溪身邊,但依舊自身難保,還要提防斬溪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真實(shí)身份,又何談保護(hù)她呢?
“你先睡會兒,我陪你?!彼穆曇艉茌p,內(nèi)心五味雜陳。
本就體力不支,有他這句話,輕兒便慢慢地入睡。這么多年來,她從來沒有睡得這么安穩(wěn)過。
霧苑里,孜須坐在梳妝臺前,身后,一個小仙女拿著一把梳子,梳著他那黑長的秀發(fā)。
“公子,您回?zé)煶剡@么久,從來沒主動和少主要求過什么,這次一定要去嗎?”小仙女雖長得水靈,卻一臉成熟穩(wěn)重,心事重重的樣子,絲毫不像其他的侍女那般一眼就能望穿。
孜須知她是關(guān)心自己,只感嘆這些年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翱蓺g,你跟著我也有六萬年了吧?待我結(jié)束這次的事情,就為你許一門婚事。你若有喜歡的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都……”
“公子!”不待孜須把話說完,可歡就打斷了他的話,“我本是山林里的一只小野兔,承蒙公子不棄,將我?guī)Щ責(zé)煶兀屛倚逕挸上?,才有一席安身之所??蓺g不求嫁得如意郎君,只愿能伺候公子?!?p> 孜須拉過可歡的手,“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把你當(dāng)做我的侍女?!?p> “公子待可歡義重,不管公子要做什么,可歡都愿意跟隨公子。”
孜須嘆了一口氣,眼下倒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起身,“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想她影響我們的計劃,這一趟,非去不可?!弊雾氄f著,心里還想著:但愿她不要卷入那些風(fēng)波中去。
翰宇殿,雖是煙池里議事的地方,也是帝王辦公的地方,尋常的神仙不得靠近,但因煙池的神仙大都知曉規(guī)矩,未經(jīng)宣召,不敢前來,倒也沒什么守衛(wèi),因而上次荋鳶才能誤闖進(jìn)去。
走進(jìn)內(nèi)殿,因著斬溪在里面批閱奏折,才見幾個仙童站在兩側(cè),隨時供他差遣。
“勞煩稟報少帝,孜須求見。”看見悅?cè)?,孜須拱了拱手?p> 悅?cè)恍辛藗€萬福禮,才道:“不敢。少帝多次吩咐過,須公子若來,可自行進(jìn)去?!?p> 孜須知道,斬溪以前確實(shí)曾經(jīng)多次說過這話,但是今時不同往日,看他昨日的樣子,該是很生氣,現(xiàn)在愿意不愿意見自己,倒是個問題。“你還是去稟報一聲吧!”他輕聲吩咐,悅?cè)恢饺绽镆彩嵌Y數(shù)周到,便如他交待地進(jìn)去稟報。
沒一會兒,悅?cè)痪涂觳阶吡顺鰜?,作勢請他進(jìn)去。
他不急不緩,慢步而入,只見斬溪正埋頭看著手里的奏折。
聽到腳步聲,斬溪緩緩抬頭,“你來了?”語氣讓人聽不出喜怒。
孜須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終究他已不再是當(dāng)年的那個孩子,而是掌管三界的少帝。他微微作揖,“見過少帝?!?p> 換了往日,他早已起身,怪他多禮。今天,他卻依舊端坐著,看著他的眼睛里有些迷茫。許久,他才道:“你的傷如何了?”
他的傷?孜須不知他指的是什么傷。
斬溪緩緩起身,踱到他的身前,伸手勾起他的下巴。這動作,讓孜須覺得很不舒服,他又不是任他賞玩之人。
他的另一只手,慢慢地?fù)嵘纤哪橆a,“昨天打了你,非我所愿。我真的很氣,你明知道我的心意,為何違背我的意思?難道你喜歡上了她嗎?”
“沒有?!弊雾氌s忙否認(rèn),他出手握著他勾著自己下巴的手腕,試圖讓他放下。
斬溪堅持了三彈指的時間,終是不忍這樣對他,才將手放了下來,轉(zhuǎn)身背對著他?!罢椅矣惺裁词聠??”他的語氣似乎是緩和了一些。
孜須低頭拱手,“我來求少帝,放過荋鳶姑娘,讓她離開煙池?!?p> 瞬間,斬溪轉(zhuǎn)頭瞪著他,眼神里有些不可思議。他幫她,救她,甚至為了她來求自己?“方才的話,本王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他的語氣,有些憤怒,卻像是在強(qiáng)忍著,他又補(bǔ)了一句:“想仔細(xì)了再說?!?p> 孜須頓了頓,顯然他已經(jīng)聽明白了,只想讓他把話咽回去??墒牵还芤f多少遍,他終究要說的。“求少帝放過荋鳶姑娘,準(zhǔn)她離開煙池?!?p> 見他明知自己的意思,還是不顧一切地說著,斬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伸手狠狠地抓住他的下巴,只捏得仿佛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他恨荋鳶移情別戀,卻一直沒有遷怒孜須。昨日憤怒之時出手打了他,又見他口吐鮮血,就很后悔,擔(dān)心他傷得重不重,可是又拉不下臉主動找他。
好不容易把他盼來了,斬溪只想能有個臺階下。只因?yàn)樗痪洹皼]有”,就原諒他了。他身為仙界之主,眼里本容不得一粒沙,卻一直在忍,在退讓,只因?yàn)檎湎ё雾氝@個朋友,珍惜這份情誼。
可是孜須呢?明知自己的意思,之前答應(yīng)會助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了荋鳶違背自己。
“孜須,你別仗著本王寵你,便無所顧忌。”
孜須握緊了拳頭,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他若直接殺了斬溪,帶著她離開煙池,又或者直接奪了這天下,也不是做不到??墒?,他不能。
他松了拳頭,想要硬把斬溪的手掰開??墒沁@一次,斬溪卻不肯松手。四目相對的時候,彼此眼睛里的堅定,都一覽無余。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用這樣過。
論法力,斬溪不及孜須,終究是不得不松了手。
從他的手中掙脫,孜須只覺得下巴生疼。他往后退了幾步,緩緩地跪在了地上。這一輩子,他第一次給人下跪。他雙手拱合,叩首至地?!扒H鳶姑娘年少無知,不宜留在煙池,求少帝準(zhǔn)她離開?!?p> 斬溪也是愣了一愣,認(rèn)識他這么久以來,他雖沒有什么職位,為人謙卑,卻一直是不卑不亢,比起自己,更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存在。他也是第一次見他如此卑微,五體投地地跪在地上,在求自己,為的卻是荋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