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若能不思不念
“輕兒。”就在這個時候,滴杳突然睜開雙眼,忽地坐起來,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他盯著她,看了很久,很久。最后,他慢慢地松開緊握著的手,一滴淚水滾落在她的手上,濕潤的、溫?zé)岬摹?p> 一場生死兩茫茫,再回首,天上人間無處尋。
坐在未央宮里,斬溪心不在焉地看著手里的奏折。而荋鳶坐在一邊,眼睛看著茶幾上擺放著斬溪為她從人間尋來的蒲公英,不由地發(fā)呆。無意間,她輕撫手背,那滴淚水滾過的地方,喃喃念道:“若是不思不念一起伴隨著四季,是否會在似水的流年里再遇你?”
斬溪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輕兒姑娘臨死前,為天帝唱了一首歌,意思是,讓他勿思勿念?!鼻H鳶低聲說道,語氣里有些哀傷,似乎是在感慨,卻是感同身受。
斬溪頓了頓,難怪他聽到她的歌聲,就醒了過來。他又不由地地嘆了一口氣,“要是說能不念就不念的,就不是愛了。”
在一邊伺候著的指蕎聽到這里,悄悄了擦干眼眶里隱隱的淚水,想到輕兒,她就覺得難過,和她一起相處這么久了,突然就沒了,怎能叫她不難過?
談話間,悅?cè)慌踔鴰灼ゲ甲吡诉M來。“少帝,織女宮按您的吩咐,用百年天蠶絲織成四匹布料,現(xiàn)在送過來了?!?p> 斬溪隨便看了一下,“挑一匹送到翎遐宮,這里留兩匹?!?p> “還有一匹呢?”
“這顏色艷了些,本王和天帝都不喜歡,宮中還有哪些女眷?”
悅?cè)话櫫税櫭?,這少帝也是個迷糊,身邊也就只有這么幾個女眷,還能記不起來?!疤斓壑挥幸晃惶戾?,少帝您,就多了一些,除了少后和指蕎少妃,還有雨杉少妃?!睈?cè)坏恼Z氣有些調(diào)侃,聽得斬溪有些尷尬,卻又不好發(fā)作。可是她頓了頓,又接著道:“小仙不知,醫(yī)仙玥離算不算是您的女眷?”
這下,斬溪實在是坐不住了,他抱過她剩下的那匹,徑自往外走去。
荋鳶見狀,不知他要去哪里,心中焦急,大聲喊道:“斬溪,不許你去找雨杉!”可是,他沒有聽到。
走出未央宮,斬溪的腦海里不由閃現(xiàn)那日的場景。滴杳抱著輕兒往月溪走去,他識趣地沒有跟過去。
“輕兒姐姐!”只聽見一聲撕心裂肺地喊叫,影雎朝著輕兒沖過去,幸好被他拉住。
她為她如此傷心,她叫她姐姐,她們,又是什么關(guān)系呢?
輕兒,她究竟是什么人?對于她,他一無所知。
走進影隨宮,他覺得既熟悉,又陌生,這里住著他名義上的妻子,可是他很少來。
當(dāng)年,他初登帝位,雖然說是天帝殺死了五大仙師嫁禍給自己,才被鎮(zhèn)壓在無淵囚地,但是煙池中仍然有一群老仙不服自己,還有魔界虎視眈眈。為了穩(wěn)住煙池,鞏固自己的帝位,斬溪不得不與擁兵最多的空瓶山聯(lián)姻,娶空瓶仙翁之女為后,便是影雎。
只是三萬年來,他心中只想著天下,對影雎又毫無感情,就極少來這影隨宮。后來,他又愛上了荋鳶,更加不會多看一眼影雎了。
“少后呢?”走進來這么久了,影雎一直沒有出現(xiàn),斬溪不由地疑惑。
“自從和魔界一戰(zhàn)之后,少后一直身體不適,沒有離開過寢殿?!币粋€小仙女小心地應(yīng)答,深怕得罪了這位好不容易來一次的少帝。
斬溪二話沒說,往影雎的寢殿走去。推開門,只見一個女子身穿里衣坐在窗前,清風(fēng)吹過她披散著的長發(fā),半遮住她的身體,讓她顯得很是瘦小。
聽見聲音,影雎不由地轉(zhuǎn)頭,看見是斬溪,慌張地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今日織女宮送來百年天蠶絲織的布料,我特意給你送過來?!?p> “謝少帝。”百年天蠶絲,百年才吐一次絲,很是難得。影雎不知他為何突然對自己這么好,心里隱隱地不安。
喝著她遞上來的茶水,見影雎沉默不語,斬溪也不知該說些什么。他張了張口,卻道:“你,認識輕兒?”
影雎愣了愣,知道已經(jīng)瞞不過他了,便如實以告?!笆堑?,影雎小時候見過她。”
“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
“她?!庇蚌虏挥傻乜聪虼巴?,淚水不由地落了下來,“她是我哥哥最愛的人?!?p> 斬溪不覺地伸手擦干她臉上的淚珠,沒想到這個女孩,竟如此重情重義,為何以前他從來沒有注意過她呢?
浩澤宮前,一個紅色的身影在那里踟躕不前,已是許久。仙侍們見狀,不敢上前,遂向斬溪稟報。
斬溪聞言,放下手中的奏折,便往浩澤宮走去?!澳赣H,你來了怎么不進去?”
見仙侍把斬溪請來了,翎柔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好。她擔(dān)心他,可是她為了帝后之位咄咄逼人,他還想見到她嗎?
斬溪了然,伸手攙扶著她,“父親近日身體也不大好,也不知道喝藥了沒,母親陪我進去看看吧!”
“若是不思不念一起伴隨著四季,是否會在似水的流年里再遇你……”園子里,傳來一陣琴聲。長信樹下,他輕撫古琴,落葉緩緩地飄落在他霧色的衣衫上,像是一幅畫。
琴聲悠揚,卻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讓聽者不由地悲從中來。斬溪和翎柔沉浸在他的琴音中,卻不敢打擾。
不一會兒,琴音突然停了下來。
“怎么不彈了?”斬溪走了上去,來到他的身邊。
“談不動了?!彼卣f著,一邊收起古琴,慵懶地躺在軟塌上,隨手拿過一邊的竹簡看了起來,溫和的容顏略帶著蒼白,在陽光下泛著一層柔和的光。
斬溪伸手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他的身上。滴杳也沒有推辭,或許是真的覺得冷了,他伸手拉了過來,才囑咐斬溪先離開。
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空氣中一片安靜。翎柔有些坐立不安,也不知該怎么開口。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你還好嗎?”
翎柔不覺地抬頭,看著這一片藍天,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我還好?!?p> 我不好,我不好。她的心里有一萬個聲音在呼喊,沒有他,她又怎么會好?
自從忘塵洞天歸來,他對她一直視若無睹,她當(dāng)做什么都不在乎,她只要做他唯一的妻子??墒牵男睦飬s一直抓狂。他天天和那個女子在一起,把她拒之門外,讓她不覺地恨他,恨那個女子。
直到和魔界一戰(zhàn),他為了消滅幽冥之靈,命懸一線,這樣一個男子,讓他不由地欽佩。這樣的男子,讓她有什么理由去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