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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燼之余

六 帕姆之死

燃燼之余 失落之節(jié)操君 3354 2019-09-17 09:00:00

  即使施行戒嚴(yán),我也感受到了暗流涌動,危機(jī)四伏,人們都很焦慮,一方面,田里蘑菇的產(chǎn)量銳減,另一方面,只有確定忠于奧奇德的拾荒者可以外出,而且不得不輪崗,一天在外探索,一天在內(nèi)巡邏。

  巡邏時,我發(fā)現(xiàn)奧萊嬸嬸的屋子空著,這里似乎有一場打斗,顯得凌亂不堪。我念及奧萊對我的照顧,心中的驚懼之情越來越大,而這些天,我再也沒見到碎嘴、垃圾他們的影子,他們徹底從村子里蒸發(fā)了。

  我在屋內(nèi)搜尋線索,在床下找到了一本日記,它表面只有一層浮灰,是不久之前被塞進(jìn)去的。

  我翻看日記,其中寫道:“奧奇德的病發(fā)生了奇跡般的好轉(zhuǎn),我觸摸他腹部的囊腫,那囊腫已經(jīng)消失。然而,我卻懷疑弄錯了。他的血型....與上一次體檢時截然不同,變成了O型血,可他明明是B型的。我于是再取出他的另一管血,那又變成了AB型。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儀器損壞了?這些儀器都是一百多年前的產(chǎn)物,也難怪會這樣。

  不管如何,我要和奧奇德談?wù)?,要他承認(rèn)自己殺人不對,向大伙兒道歉,也許還能挽回人心。只要人心齊,沒有什么事是不可以熬過去的,實(shí)在不行,就向劍盾會求助?!?p>  最后有匆匆忙忙的一行字:“他來找我了,就在門外,天哪!天哪!我該怎么辦?他不再是奧奇德了!”

  我顫栗萬分,感到自己的靈魂似陷入了寒冬,冰冷而空白。忽然間,我發(fā)現(xiàn)門口站著一個身影,我一躍而起,手中的匕首閃著微光。

  達(dá)莉小聲說:“朗基,是我?!?p>  我放松了些,說:“奧萊也不見了?!?p>  達(dá)莉說:“我知道,我看了監(jiān)控錄像,嬸嬸她昨天深夜離開了村子,再也沒....”

  我說:“可她怎么會有外出的權(quán)限?”

  達(dá)莉說:“她似乎偷了父親的令牌?!?p>  我心情好轉(zhuǎn)了不少:“她自己走人,雖然令人心寒,可畢竟好過被養(yǎng)父給殺害?!毕氲酱颂?,我打了個冷顫,為自己這想法而震驚。養(yǎng)父在我心中竟成了個殘忍無道的暴君么?

  達(dá)莉問:“我能和你談?wù)剢???p>  我說:“當(dāng)然?!?p>  她跟著我來到我的屋子,她看見了魚缸,不由掩住了嘴,她見到了那三根魚骨。紅色的勇,白色的純,金色的信,都已葬身魚腹。

  她身軀發(fā)顫,說:“怎么了?”

  我嘆道:“這魚缸似乎...似乎有奇異的感應(yīng),是村莊境況的寫照。勇氣、純潔、信仰已然泯滅,魚也隨之死去?!弊罱聭B(tài)的混亂,讓我也開始變得迷信。

  達(dá)莉注視著魚缸,那藍(lán)魚仍平安無事,隨意游動著。突然間,那條黑魚從黑暗中游出,方向?qū)?zhǔn)藍(lán)魚,達(dá)莉嚇得尖叫起來,好在黑魚只撞了藍(lán)魚一下,兩者擦身而過。

  她喃喃道:“善...和餓,它們還活得好好的。如果村子好轉(zhuǎn),另外三條魚會不會復(fù)活?”

  我啞然失笑,回答:“我可不敢相信死者復(fù)生的事,魚缸再如何神奇,只怕也辦不到這一點(diǎn)?!?p>  達(dá)莉點(diǎn)點(diǎn)頭,她說:“我想告訴你,父親他很愛母親,也很想念我的舅舅,他并不是陰謀篡位的卑鄙之徒,恰恰相反,他原本在劍盾會擁有很光明的前途,可他為了村子犧牲了許多?!?p>  我告訴她我也是這么想的,我認(rèn)識的奧奇德?lián)碛袀ゴ蠖昝赖娜烁瘛?p>  達(dá)莉說:“母親臨死前的遺愿,是讓父親保護(hù)村莊,保護(hù)好我,所以,父親才如此重視這里,因為他對媽媽愛得太深。你知道嗎?父親并沒有火化媽媽的遺體,也并沒有把她埋葬在培養(yǎng)皿中。他用劍盾會保留遺體的方法,保存了母親,藏在他的大屋子里,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我至今仍能瞻仰她的遺容?!?p>  我大吃一驚,因為我不曾想到養(yǎng)父會情深若狂。

  達(dá)莉走上幾步,握住我的手,說道:“我愿意嫁給你,就像我父親娶我的母親一樣,我希望和你留在村子,彼此珍惜,就如同我母親和我父親忠貞的愛情?!?p>  我又陷入了無言以對的境地,她問:“你不愿意?”

  我說:“你要我說實(shí)話嗎?”

  她皺眉道:“如果實(shí)話傷人,那就不必說了?!?p>  我說:“我....我早就認(rèn)定你和彌爾塞是一對?!?p>  達(dá)莉笑道:“你以為把我讓來讓去很高尚?”

  我說:“即使我們結(jié)婚,你心里還是會想著彌爾塞,不是嗎?換做你是我,你會怎么想?”

  達(dá)莉搖頭道:“一旦我們步入婚姻的殿堂,我絕不會再想別的男人,那都是年輕時不成熟的表現(xiàn),我不會再那樣了?!?p>  我苦笑道:“你幾天之前還為彌爾塞私奔呢?!?p>  達(dá)莉紅著臉說:“而你為了救我,寧愿犧牲自己的性命。朗基努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自己過去是多么幼稚,我也明白我需要你,我的父親需要你,我們的故鄉(xiāng)需要你!”

  我擁抱了達(dá)莉,親她的額頭,達(dá)莉并沒有抗拒,而是乖乖的任我親吻。我意識到她在勉強(qiáng)自己喜歡我,就像古希臘時代那些將自己喂給海獸的少女一樣,她渴望用自己的一生換取村子的和平。

  她并不會不情愿,但也并非完全情愿,她只是在自我犧牲,自我感動。

  我恨她這么想,恨她將我想象成神話中貪婪無恥、食人無數(shù)的海獸,但與此同時,我也明白她是個好姑娘,是村子里最好的,甚至是世所罕見的,能娶到她,是我一生的福氣。

  那又怎么樣?我不需要享這種福,也不想要成為她崇高精神的襯托。我是朗基努斯,我無法企及養(yǎng)父的精神,我也無法與彌爾塞媲美,可我總有超越他們的一天!我絕不會將我的一生局限于這小小的村子里!

  在這一刻,我想明白了。我會幫助養(yǎng)父渡過難關(guān),而養(yǎng)父的絕癥已經(jīng)痊愈,待一切塵埃落定,我就走,獨(dú)自一人走,帶著我的存糧,去找摩天樓,做出一番他們不敢想象的事業(yè)。我不會娶達(dá)莉,也不會繼承村莊,我會為自己而活,而不為其他任何人!

  驟然警笛長鳴,達(dá)莉與我分開,她喊道:“又有人出逃?”

  我們趕到出口電梯,只見梅澤躺著,喉嚨被人割破,紐特握住老戰(zhàn)友的手,虎目含淚,悲憤欲絕,他怒道:“是那些....那些懦夫,他們趁他休息,暗算了他!他們居然藏著匕首?”

  我說:“是誰干的?”

  紐特說:“是帕姆!帕姆這小雜種!他殺了梅澤后就逃了,電梯自動為他升起。他....另有同謀!”

  我說:“我去追帕姆回來?!背宋抑猓聊肥鞘盎恼咧心_程最快的,紐特絕追不上他。

  紐特道:“替我殺了他!”

  我說:“你替我照顧達(dá)莉!”

  達(dá)莉給我?guī)砹肆钆?,我步入了電梯?p>  即使沒有帕姆的腳印,我也知道他會去哪兒。我努力疾奔,在那座大橋的懸崖邊追上了帕姆。

  帕姆氣喘吁吁,我也累得不輕,他用畏懼地眼神注視著我,我說:“帕姆,你這是做什么?你為什么要?dú)⒚窛???p>  帕姆大聲說:“因為我想出走!而梅澤礙我的事!只有蠢人才看不明白,無水村已經(jīng)快完了!奧奇德喪失了人性,變成了個暴徒!蘑菇田再也產(chǎn)不出半點(diǎn)糧食。我會拾荒,我熟悉周圍四十公里的所有地形,我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我不想與村子一起完蛋!”

  我說:“但村子養(yǎng)育了你,你才能有今天,你怎能在村子最困難的時刻一走了之?你的妻子孩子呢?你難道舍他們而去?”

  帕姆蜷縮身子,流露出瘋癲的跡象,他說:“我看見過你沒看見的事,你準(zhǔn)以為我瘋了,可我仍然要告訴你!”

  他頓了頓,又說:“每天黎明前夕,奧奇德都會外出,等待太陽升起。我看見他拿著個紅色雕像,用那紅色雕像吸收太陽的光芒,然后....照射在奧奇德身上?!?p>  我想起那詭異的雕像,想起奧奇德近來古怪的言行,心里的不安水漲船高。

  帕姆說:“我伏在一邊,他沒有注意到我,可他不單單是奧奇德,他會變成碎嘴老頭,變成垃圾先生,變成諾娜,變成戴莫.....”他上氣不接下氣,聲音變成了哭嚎。

  我大喊:“不可能!諾娜和戴莫已經(jīng)死了!”

  帕姆看著天上的太陽,神情恐怖,像是這太陽象征著地獄的烈焰,他說:“是死了,我親眼見到,可他們還活在奧奇德的身體里,他不再是獨(dú)自一人,他體內(nèi)住著許許多多的人,他們的臉從他的皮膚表面露出來,互相交談,嬉笑怒罵,每個人的聲音和語氣都與原來一模一樣!我還見到了達(dá)莉亞的母親.....”

  我也止不住地顫抖,我說:“荒謬絕倫,你一定是看錯了!”

  帕姆開始流淚,他說:“我見過薩拉很多次,她生前就是那樣子,很和藹,很美麗,很親切,很誘人。我還見到有三個頭的惡魔在奧奇德體內(nèi)吠叫著.....”

  我頃刻間想起了地道中的那一幕,那凸顯在奧奇德腹部的獸爪囊腫,他那鼓脹的身體,那消失的三頭犬人尸首,那件事我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帕姆絕不可能知道。

  他并不是胡編亂造,他見到了的景象與我所見完全相符!

  帕姆說:“他們....奧奇德和她們每一個人都在歡笑,似乎很快樂,很滿足,他們之間再沒有分歧,成了最好的朋友,他們歌頌這種狀態(tài)的美好,悔恨自己沒有早些融合為一。我聽著聽著,我....我也險些想加入他們。我再也忘不掉他們的話,那些話一刻不?;厥幵谖业哪X海里!召喚著我,去變成那樣....那樣的生命體?!?p>  他取出一支槍,對準(zhǔn)自己的太陽穴,我急道:“帕姆!停手!”

  帕姆笑道:“與其那樣活著,我選擇死亡,因為死亡與之相比,簡直美妙絕倫,別了,我的朋友!”

  我未能阻止槍響,只能眼睜睜看著帕姆摔落懸崖。

失落之節(jié)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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