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眠

　　萬薇大晚上的在洛河村的草叢散步。林卿卿突然病了，終日咳嗽，今晚讓自己先出去走走，想跟林陌說什么。那語氣像要交代后事一般虛弱不已又鄭重其事。

　　看著她們相似的臉，要是不知道，萬薇還真要以為她們是親母女。

　　“好吧，我先出去了?！比f薇悶悶的出來，留她們兩個(gè)在屋里。

　　在這個(gè)破舊不堪的茅草房里，一個(gè)穿著破爛，衣服卻十分整潔的年輕美婦此時(shí)躺在用草席鋪著的竹榻上。

　　林陌安靜地站在榻前，手里端著自己研磨的藥湯。

　　“陌兒，不用了，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林卿卿緩慢的抬起手撫摸了一下林陌的臉，林陌也并未拒絕，“像，真像，說你不是我的陌兒我都不相信呢?！?p>　　林陌驚疑不定，抬眼看她，她早就知道？為什么還要收留她們呢？

　　“不要用這種眼光看著我！”林卿卿驟然怒了，可又覺得無可奈何，于是平靜下來“我的陌兒眼睛純粹，看我的時(shí)候滿滿的信任和歡喜，從沒這種眼光?！绷帜暗拖骂^，她沒法假裝高興。

　　“那天，我讓她去找白芥子、旋覆花，她去了凝風(fēng)崖，可沒想到她在那喪了命……是我害的她！陌兒一天要說好多話呢……問她每天干活累不累，她都會(huì)笑著說跟娘在一起干什么都不累。每次我聽見別人笑她是個(gè)野種，我恨不得撕爛他們的嘴！我的陌兒那么好，怎么會(huì)沒有爹呢？可她從來不問我她的爹在哪，她說跟我在一起就很開心了……”林卿卿眼淚簌簌的掉下來，很快用衣袖擦掉。

　　“靠著我自己的銀兩本是可以好好過日子的。如今，我的陌兒死了，一定是那孟氏做的！我不會(huì)讓他們好過的！”林卿卿轉(zhuǎn)而哀求地看向林陌，“求你看在這半年朝夕相處的份上，幫我……”

　　“林姨，我答應(yīng)你。”林陌知道答應(yīng)她會(huì)有許多事，可她無法拒絕，這半年，林卿卿真的是把自己當(dāng)親女兒待的。

　　林卿卿盡自己所能教自己琴棋書畫，林陌、萬薇生病了也是她細(xì)心照料。在林陌心里她早就是親人了。

　　“找滄州刺史夏尚云，交給他這個(gè)包袱，看見你他就懂了……”林卿卿聽到她叫自己“林姨”有些不悅，還是冷靜地一件件的交代好，林陌也一一應(yīng)了。

　　突然下起雨來，逐漸變大，萬薇加快了腳步。

　　草叢里走出來一個(gè)女孩，雙丫髻搖搖欲墜的，淋了雨，好些發(fā)絲一片一片地粘在臉上，也有好多水的痕跡。紅色發(fā)帶也不似平常飄揚(yáng)的模樣，只隨著雨水貼著她的脖頸。翠綠襦裙沾了許多泥，已濕了大半，粉色翹頭云鶴布鞋只剩了一只。

　　她垂著頭，哭著，只是雨太大聽不到她的哭聲。

　　萬薇看見了她，“灣灣！我們快點(diǎn)回去吧！雨太大了！”邊喊著邊跑向她。

　　灣灣見萬薇跑過來，哭得更慘烈，急忙鉆進(jìn)了她的懷里。

　　萬薇才發(fā)現(xiàn)她有些不對(duì)勁，“怎么了？灣灣，你怎么了？”見她有些站不穩(wěn)，萬薇扶住她。

　　不管萬薇怎么問，灣灣只是搖頭，一聲不吭。

　　直到回去了，灣灣也不說話，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蜷著自己的身體。

　　肖鳳看見灣灣這副模樣，好像突然知道了什么，上前抱著灣灣哭，灣灣感受到有人抱著自己，身體猛地顫抖起來。

　　肖鳳十分難受，嘴里念著“怎么是你呢？怎么會(huì)是你呢？”她一瞥，看到門外還站著萬薇，婦人大喊“哪個(gè)天殺的畜牲！敢這樣糟蹋我的女兒！我要把他千刀萬剮！嗚嗚嗚……我的女兒啊……”

　　“我去給灣灣報(bào)仇！”萬薇知道，那人應(yīng)該還沒走遠(yuǎn)，她立刻像箭一樣飛了出去。她原路返回，果然看見一個(gè)衣裳不整的男子，她二話不說就把那人不管輕重地亂揍了一通。

　　“誰！誰敢揍我！知不知道我……”

　　三分鐘后，“姑奶奶！饒命?。　?p>　　五分鐘后，“救……救命……?。　?p>　　“知不知道你剛才干了什么？”萬薇氣急敗壞，踩著他的頭，把他的頭發(fā)扯起來。

　　“知……知道，保正的女兒……”知道還敢？！萬薇敲了一下他的頭，他暈了過去。萬薇想著，就算把這人放這淋一晚上的大雨，也不能病多久，倒不如割了干凈。自己身上又沒帶刀子，還得回去拿，好在他還要暈上一陣子，于是放心往回走。

　　洛溪在后院把肖鳳說的話聽了十成十，又看見灣灣的樣子。想了想，她拿起一根碗粗的棍子去找了陳三三。

　　他們跟在萬薇的后面找到了那個(gè)罪魁禍?zhǔn)?，等萬薇離開，他們才出來。

　　“三三，給我斷了他的腿！”洛溪咬牙切齒，把棍子遞給陳三三。

　　陳三三皮膚黝黑，像這樣的雨夜隔遠(yuǎn)一點(diǎn)就看不見，他雖然粗胳膊粗腿的，但有一個(gè)櫻桃小嘴。此時(shí)他抿著嘴接過棍子，似用盡此生力氣，揮起棍子。

　　一聲脆響，地上躺著的人發(fā)出痛呼。洛溪馬上拉著陳三三逃離了這片草地。

　　寧戚從黑暗中走出來，“再給你們來劑猛藥吧?！?p>　　“不好了！不好了！段縣丞的公子不見了，大家快幫忙找找??！”

　　“找到啦，他在井里躺著呢！”

　　“醒了醒了，快拉他起來！”

　　“不對(duì)勁啊，他身上沒酒味，怎么都站不穩(wěn)呢?！?p>　　看來，今日熱鬧的洛河村，終究迎來一個(gè)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