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物是人非事事休
最后，我們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誰也沒有辦法在聽到這個消息還能心安理得地坐下吃飯，誰也想不到會鬧到不歡而散的地步。
趙亦可的精神有些恍惚，看起來她知道這個消息并隱瞞了下來，直到今天卻說出來。孫澤宇攬著趙亦可的肩膀一步一蹣跚地往宿舍樓下走去，她們的感情我無法想象，也許就像我與劉任一樣。
正在我心情低落的時候彭雨晴捏了捏我的手掌，一臉擔憂的看著我：“諭軒，他們最后會在一起嗎？”我知道這是來自彭雨晴的期望，她純粹地認為相愛自然會相守，更何況葉子已經懷孕了。
我苦笑了一聲：“我也不知道，也許他們會在一起吧?！边@話說出口我自己都不愿意相信，我清楚葉子和劉童兩個人未必合適，但也不愿破壞彭雨晴對于未來的幻想，也許這個問題同樣能延伸到我們身上。
就像我們不待見甚至厭惡劉童一樣，他對于我們這一群人也瞧不上眼。矛盾尖銳的兩類人永遠也融不到一快去，哪怕有葉子這個橋梁中轉。
一想起葉子黯淡的未來，我沒來由地一陣悲傷。也許出自于我們的友誼，也許是悲哀她不顧一切地喜歡劉童。我們是何其相似的一種人，同樣的固執(zhí)。
在外面盤桓地久了，寒風呼嘯而過，我緊了緊外套，拉著彭雨晴的手：“走吧，送你回宿舍。”說罷，就一路無言地朝她宿舍樓下走去。
彭雨晴的眼中帶著不舍，一步一回頭地朝樓梯上走去。我慶幸因為彭雨晴的存在我的生活總算出現了轉機，她讓我對未來充滿期待。
回到了宿舍，閆映森正在收拾行李，看樣子準備回家了?？吹轿议_了門，閆映森出了房間：“你什么時候回家？要一起嗎？”
我搖了搖頭：“明天再說，要不你先回吧?！?p> 閆映森拍了拍我的肩膀咧著嘴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那我等明天和你一起吧，現在去通宵吧？”
“明天就要回去，今天通宵明天灰頭土臉地回去嗎？”
“那我回房間了，明天早上你喊我?！?p> 走回了房間我還是覺得心里不踏實，給孫澤宇發(fā)了個消息：“澤宇，把亦可送回去了嗎？她沒事吧？”
“送回去了，她話很少，我怎么哄也哄不好?！?p> “讓她冷靜一下，對了，你什么時候回家？”
“明天吧，你呢？”
“我也是，就這樣吧，掛了?！?p> 掛了電話，我洗漱完了躺在被窩里還是不放心。我掏出手機給葉子發(fā)了一條消息：“你現在還好嗎？”也許是詞窮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發(fā)了這么一條沒頭沒腦的消息。
那邊始終沒有回音，我在等待中逐漸睡去。
翌日上午，我跟閆映森來到了車站。我坐在公交車上給彭雨晴打了個電話：“喂，雨晴，我現在在車上了，你什么時候回家？”
“我爸說來接我，現在應該快到了。到家了不要忘記給我打個電話，還有寒假記得想我。”說到最后，彭雨晴的聲音越來越輕。
“嗯，我會的。那就這樣，車發(fā)動了，人有點多，我先掛了，拜拜。”
“拜拜。”
公交車在車站停了下來，我和閆映森打了聲招呼就往家里走去。還未進門家里的小狗就汪汪叫了起來，看起來對我有些陌生了。妹妹從客廳跑了出來，一把撲進我懷里：“哥，我好想你?！?p> 看著她那眼淚汪汪的模樣，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臉：“我也想你呀?！?p> 她打開了我的手，嘟著嘴巴說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可以再捏我的臉?！?p> 我攤了攤手，嘆了口氣：“現在都嫌棄你哥了是吧？我好難過?！?p> 她又抓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臉上，笑了起來：“捏吧捏吧，我不嫌棄你?！?p> “好了，讓我先睡一覺，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顛死我了。”
我回到了房間在床上躺了下來，那熟悉的感覺讓我覺得很溫馨。床頭柜上那個玻璃瓶還在，上面沒有一絲灰塵，看起來妹妹提前幫我清理了房間。我躺在床上一陣陣困倦襲來，我也踏實地睡著了。
在家里的日子過得很快，聽聽歌，看看書一天就過去了。偶爾給彭雨晴打個電話，要么就是和幾個初中同學出去聚會。
可今天我有些焦躁，彭雨晴已經一天沒有搭理我了，一天沒有回我消息，電話打過去也是關機狀態(tài)。要是在平常我也不會多想，也許她正忙些別的事情，也許她只是手機恰好沒電了?？墒俏覜]來由的預感到一絲不妙，也許這就是關心則亂吧。
我一天已經撥了一百多個電話，都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回音。我只能甩掉腦子里混亂的思緒，戴上耳機聽著歌入睡。
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彭雨晴出現在夢境里，從模糊到清晰，又從清晰到模糊，我被驚醒了，額頭上也沁出了冷汗。
我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如同荒地上的野草瘋狂地生長。我拿過手機重撥著彭雨晴的手機號，隨著一聲聲嘟嘟的等待音，我的心跳也跟著一下一下跳動著。我從未發(fā)覺我是這么在乎彭雨晴，也許是在聯系不上她以后才慢慢發(fā)覺的。
電話突然被接通了，我的心跳也跟著停了一拍。我?guī)缀鯉е耷坏卣f道：“雨晴，你怎么了？你一天不接電話，不回消息，我都快要急瘋掉了?！?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安靜地我甚至能聽見彭雨晴的喘息聲。我努力平復著語氣：“雨晴，你沒事吧？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說，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彭雨晴終究還是沒有繃住，情緒如同開了閘的洪水猛獸一般爆發(fā)了：“諭軒，我可能要轉學了?！?p> 我聽到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轟在我的頭頂，我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如同漆黑夜里伸手不見五指一般。不同的是，一個黑，一個白，相同的是我都看不見彭雨晴的樣子，原本模糊的身影此刻竟然一絲也看不見了。
我強撐著笑了笑：“雨晴，你是開玩笑的吧。看來你跟我待久了都學壞了，什么玩笑都敢開了?！?p> 彭雨晴哽咽地說道：“是真的，我爸替我做的決定。他的生意都在BJ，這次回來也是來接我的，一家人都過去?！?p> 我心里唯一的幻想也隨之破碎了，甚至連一絲碎片都沒有留下。我曾以為未來近在咫尺，卻沒想到咫尺未來。
我和彭雨晴還沒開始就將要結束了，我甚至還沒跟她說聲喜歡。對于她的家庭，我一點都不了解，我以為我根本不需要了解。我單純地認為喜歡就是兩個人的事情，只要相愛就能相守。
我?guī)捉鼞┣蟮卣f道：“一定要去嗎？”
彭雨晴哽咽著一句話都不說。
我搖了搖腦袋，干笑了兩聲：“沒事，去BJ也好，那邊教學環(huán)境比我們學校好多了。”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開口：“我可以不去?！?p> 我不知道她這么說是什么意思，可她這句話對我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我興奮地說道：“真的嗎？你真的不去了嗎？”
彭雨晴突然平靜地說道：“你帶我走?！?p> “走？去哪兒？”我有些沒明白她的意思，走，又能去哪。
“私奔?！?p> 我甚至不敢想象這話是從她嘴巴里面說出來的，我愕然地沒有說話。
彭雨晴突然又哭了起來，梨花帶雨：“我求過我爸了，可他非要我跟著他一起離開，他說他不放心把我一個人留在這?！?p> 這種不可抗的阻力幾乎不是我能拒絕的，我甚至找不到一個理由甚至一個借口留下她。BJ對于我們這些鄉(xiāng)下人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那邊可以輕松上一個不錯的大學，以后會有一個不錯的工作，認識不錯的人，組建不錯的家庭過上不錯的日子。
我有什么理由去留下她，難道用蒼白無力的喜歡嗎？還是帶著她私奔，從此過上朝不保夕的日子。此刻，我才發(fā)現我的渺小。在現實的風浪下，幾乎一個浪頭就能把我拍的七葷八素。
雖然我想過未來的樣子，可那些都是幻想。我沒有能力給予她幸福的未來，甚至離開了家里我連一頓飯的錢都沒有。
我早已是滿眼淚水，卻不得不笑了笑：“別傻了，私奔能去哪？”
彭雨晴堅定地說道：“你去哪我就去哪?！?p> “我們都太小了，甚至連養(yǎng)活自己都是個問題?！?p> 彭雨晴的語氣忽然急切了起來：“我不怕，哪怕是吃糠咽菜?！?p> 我的心臟隱隱作痛，她要鼓多大勇氣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晌覅s懦弱了，我背負不起這樣的期望。我可以過得不好，卻沒有勇氣讓她陪著我過糟糕的生活。
“別傻了，跟你爸一塊去BJ吧。一有時間我就抽空去看你，等我們都有能力，這些都不是問題?！?p> “你是認真的嗎？”
“是。”
電話戛然而止，那頭再次傳來嘟嘟嘟的掛斷音。我把頭蒙進了被子里，無聲無息地哭了起來。沒有聲嘶力竭，沒有要死要活，卻心痛到幾乎窒息。
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決定有沒有錯，只是我必須這樣做。如果她留下來，我們會有一個不錯的未來，我自然無比想要把她留下來。可是，私奔這個字眼我卻沒有勇氣。
私奔，即將面對著學業(yè)的荒廢，每天過上朝不保夕的日子，甚至為一頓飯而發(fā)愁。
我，我能接受，可是她，我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