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曹節(jié)把許昌八十一人安排為護道衛(wèi),親自帶到天子面前介紹身份,還說了些贊美的話,天子也當面嘉許幾句。
現(xiàn)在許昌轉(zhuǎn)手就搶了他家寶庫,還殺了不少人,一旦泄露出去,曹節(jié)成了笑柄還是小事,把天子安危交給賊道護衛(wèi),這個罪名他擔不起。
曹節(jié)能做的,就是安排人回家,轉(zhuǎn)移家族成員,防止許昌繼續(xù)蟄伏傷人,然后很快抓住一伙賊人干掉,把莊園被攻破的案件了結(jié),徹底消除影響。
因為曹節(jié)壓制消息,沿途郡兵并沒有大動干戈,許昌一幫人躲躲藏藏,也在觀望,如果官兵有異動,就要立刻派人回家通消息,準備應變,結(jié)果聽說沛縣劫案已經(jīng)了結(jié),盜賊已經(jīng)伏法,許昌就知道曹節(jié)打落牙齒和血吞,暫時是不敢發(fā)作的。
他們并沒有掉以輕心,沒通知家里,是免得引起變化,為了把這筆巨額財富帶回去,許昌帶人反復迂回試探,一直到十一月中旬才回到家里。
許昌一伙人杳無音訊時,虞家老家主久臥塌上,為了兒子前程,吃不下飯也硬咽下去,一直挺了過來,氣色也有了些許血色,到了秋高氣爽時,居然能起床,慢慢走上幾步。
虞家有太守在外,讓許生,許韶爺孫倆只能按捺住野心,等許昌終于回到家里,許生問明前因后果后,指著許昌直哆嗦,良久才對許昌說:“糊涂,糊涂啊,千里做官只為財,你們是皇帝求雨護壇的護道衛(wèi),求雨結(jié)束后,就應該大張旗鼓,高調(diào)返鄉(xiāng),沿途都是苦旱許久的百姓,聽說功臣到了,自然收獲居多,好處名聲都滾滾而來。
有了這次經(jīng)歷,帶著巨大名聲回到江東,就是蛟龍入海,江南越族野性難平,但有風吹草動,曹節(jié)能不舉薦你率眾平叛嗎?
憑你手下上千虎狼之師,再招點年輕后生,輕松就能彈壓地面,有曹節(jié)在朝中幫襯,把戰(zhàn)績涂脂抹粉,官位還少得了?
江南這里,山高林密,草寇眾多,宦官子弟不愿來,對你來說,可不正是大展拳腳地方,郡守之位探手可得?!?p> 上次曹節(jié)來招許昌,求雨事急,許昌見信就開拔了,許生當然來不及好好謀劃,剛才這一通謀劃,其實都是許昌去洛京后,自己在家慢慢琢磨出來的馬后炮。
但許生老賊一番分析,卻讓許昌如夢初醒,曹節(jié)好像就是這個意思。
虎狼之師留在外面當打手,好幫曹節(jié)剪除禍害,難怪對我要留在京城為官,他會覺得詫異。
許昌也覺得后悔,只好問:“現(xiàn)在半年過去了,求雨的功勛哪里還有人記得,關(guān)鍵我們還抄了曹節(jié)的家底,總不能再還給他吧?”
許生對腦子里都長肌肉的兒子,也沒法再說什么,只能孤注一擲:“造反吧,曹節(jié)家被起底,立刻用賊寇來充數(shù),因為他已經(jīng)猜到是你干的,可你是他剛剛推薦給皇上的護道衛(wèi),他還沒法說,打落牙齒只能和血吞,但他卻不會放過你,等風聲過去,他的報復就會接踵而來,他勢力大,不會用明面上的借口,我們要想不被曹節(jié)徹底剪除,除了造反,再無出路。”
“好吧,曹節(jié)老賊把話說清楚就好了?!痹S昌還在懊悔當中,想想其他道人,還有于真人,都是求雨后就風光地離開,原來還有這么多彎彎繞,自己怎么就沒想到呢?
“別再懊悔了,再想也于事無補,我們現(xiàn)在就出兵,直接拿下會稽,然后豎旗稱王,再擺曹節(jié)一道,他推薦你當護道衛(wèi),你造反,他必然受牽連,只要他被朝廷斬首,我們也少了刻骨銘心的仇家,就算官兵對付我們,沒有曹節(jié)在后面督促,不會逼勒太緊,最多做做樣子,等我們收攏人手物資,往南方一退,他們只要收復會稽,就不會趕盡殺絕。我們?nèi)耸治镔Y都有了,輕松就能霸占越人的地盤,實實在在當個逍遙的越王。”
許生原來是海賊頭目,能利用兒子擅長劍法,借皇帝向道,創(chuàng)下陽明宮的基業(yè),本就是心狠手辣,老奸巨猾之輩,兒子好牌打爛后,他并不覺得可惜,原本可以借會稽人之財力,霸占江南廣袤的越族地盤,現(xiàn)在一步到位,直接搶了會稽,然后裹脅民眾,去越地稱王,除了緩急不同,并沒有多大差別。
計議已定,許生不再遲疑,趁著許昌回歸,徒弟都聚集在陽明宮,慶賀皇帝求雨的護道衛(wèi)回歸,他直接讓許昌宣布造反。
為了害怕有人不服從,特意讓護道衛(wèi)先守住陽明宮外路口,然后再把人召集到宮前練武場上訓話,絕大多數(shù)徒眾不明就里,高高興興去了練武場,虞家派來的臥底,卻見機很快,直接傳遞出消息,讓人快馬送給虞家。
魏妍也是剛得到許昌回歸的消息,正準備去海島和張易商量,結(jié)果臥底再次送來陽明宮戒備聚集的消息,魏妍也是有決斷的女子,直接派人去家里帶人來碼頭,同時讓人快馬加鞭送消息給魏家。
只要陽明宮開始戒備,虞魏兩家就要做好許家造反的應變,先送全家老小和隨身細軟去海島,再看陽明宮反應,如果許家造反確鑿,立刻組織莊戶民眾往西轉(zhuǎn)移,結(jié)集到山陰郡城去。
這是張易事先定下的釜底抽薪之計,與其留著民眾給許家裹脅,不如送到山陰郡城,協(xié)助郡守阻擋許家攻城。
魏家是大地主,早就備好糧食,一千多郡兵和數(shù)萬民眾可足食三個多月,完全能依托山陰城墻和許昌干耗。
只要許家敢發(fā)大軍來攻山陰城,張易就會帶領(lǐng)島上義勇,從東面半島登陸,直撲句章陽明宮,先抄了許家老巢。沒有根基的許昌,害怕被夾擊,只能往山里跑,只要跑進山里,也就失去兵員和財源,最終只能劫奪山越的部落。
張易依靠會稽郡,慢慢推進,耗也能耗死許昌。
虞家老小剛剛登船,遠處就有穿云箭接連上天,一路示警而來。
這當然也是張易提前備下的,直接用細竹管里面塞進黑火藥,點燃后,用弓箭射上天,虞家有專門衛(wèi)士居住在句章兩側(cè),只要看到穿云箭在天上炸響,立刻就放出自己的穿云箭,消息傳遞要比馬匹要快得多。
見到穿云箭生天,魏妍立刻下令開船,然后命令留守看情況的莊戶,開始沿途吶喊宣傳:“許昌造反,不想跟著死的,都往山陰跑啊,那里已經(jīng)有朝廷大軍埋伏,去了就能活命?!?p> 穿云箭響起時,許昌父子其實剛剛露面,練武場上的劍士見到許昌,都開始歡呼,臥底已經(jīng)被關(guān)在里面,無法送出消息,外面接應的人以為許昌大軍要開拔,也不管了,直接把穿云箭射上天。
因為信息剛剛傳遞過去,沿途暗探都準備好穿云箭,因此許昌造反的消息,很快就從句章往兩側(cè)傳遞。
許昌父子剛要講話,就聽到外面的響聲,再細細側(cè)耳聽,卻又沒有聲響了,也就不以為意,再遠處的穿云箭聲音,都被練武場上嘈雜的歡呼聲遮蓋了。
許昌聽徒眾一陣歡呼過后,才開始宣布自立為王,并隆重從大殿內(nèi)請出許生,帶領(lǐng)大家恭賀越王登基。
和許昌動手厲害,口才干癟直白不同,許生的話感染力要強得多,很快就讓冷場的練武場又熱烈起來。
然后就是封官許愿,分派人手,等鬧哄哄一個時辰后,劍士也脫掉道袍,從陽明宮沖出來。
他們首先要做的是占領(lǐng)句章,然后裹脅句章的莊戶,連夜沖向余姚,爭取第二天早上對余姚小城發(fā)起進攻。
許生老賊見機很快,在許昌回來當天,就發(fā)動造反,不可謂不突然,可惜遇到穿越回來的張易,早已經(jīng)等他造反大半年,不僅在海島上訓練出一千多私兵,連報警通道,虞家莊戶撤退線路都已經(jīng)規(guī)劃好,甚至連山陰魏家的糧食都準備好了。
山陰魏家莊戶超過萬人,主要都是田產(chǎn),不像虞家便于撤退,于是張易就定出,只要許昌一動,無法遷移的虞家莊戶,都開始往山陰轉(zhuǎn)移,沿途還會吶喊宣傳,告知民眾許家造反,山陰有朝廷大軍埋伏,只要跑到山陰就能活命。
句章是許家祖宅所在地,為了隱秘,虞家除了布置傳遞穿云箭的密探,沒有其他安排,穿云箭一路過來,很快又離去,只是驚擾了當?shù)厝?,并沒有引起多大混亂。余姚在句章和山陰中間,民眾跑路都是向山陰的,句章這里卻沒有過來。
陽明宮距離句章城不過十來里路,一群劍士沖進句章城后,立刻控制城門,等許昌抓到句章縣令,拉到城墻上一劍宰掉后,正式宣告許家造反。
許家是句章新豪族,句章還有老豪族李家,掌握著句章縣基層吏皂職位,以前根本瞧不起暴發(fā)戶許家,有了陽明宮后,李家才對許家正視。
在抓捕縣令時,李家小吏已經(jīng)先被劍士宰了,許昌當然不能再留李家人,等許昌帶人攻破李家大院,收拾掉李家老小護衛(wèi)后,才算徹底掌控句章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