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山羊的召喚儀式
雨滴不停地落在粗糙的地面上。大大小小的積水,遠遠看去,就像無數通往其他時空的大門,樹木樓房在里面隱約地搖晃著。滴滴答答的雨水聲,好似神秘的咒語一樣,誘使著不幸的人們陷入到這無數的大門之中。
我就是一只不幸的橘貓,盡管在人類的世界擁有著“小黃”這個特殊的名稱。要知道,獲得名稱的貓咪在人類世界中都是尊貴的存在。雖然我不過是一只流浪貓,得到的稱號似乎也很普通,聽上去好像也沒有什么神秘的力量,但我仍珍視著在人類世界得之不易的一切。
然而,我的運氣與榮耀現在已全部離我遠去。近來,不幸的事情接連在我身上發(fā)生。先是被一塊捕鼠膠粘住了半邊身子,緊接著就被迫帶著那塊捕鼠膠陷入惡戰(zhàn)。我最兇惡的敵人,也就是那只四爪花白、全身烏黑、被稱為“踏雪”的貓,趁機對我落井下石,重傷了我的右肘。我不甘心地背對著“踏雪”那扭曲嘲諷的臉,逃離了打斗,拖著殘破的身軀前行。每前行一步,我都強忍著錐心的痛楚。
路過的好心人幫我摘掉了那塊捕鼠膠,但沒有治好我的傷口。不過也不能指望人類太多,再怎么說我也只是一只流浪貓。既然一開始就沒打算討好人類,他們自然也不對我負有什么責任。但萬萬沒想到,我全部的驕傲竟然敗在一張不知哪里冒出來的捕鼠膠上,實在是死不瞑目!
我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恢復原來的狀態(tài)了:如今毛糙骯臟的左身還有右肘上深深的傷口,伴隨著我艱難地前行。傷口猙獰地張裂著,在雨水的沖刷下,早就丟失了所有的血色,仿佛死神那枯槁陰暗的嘴角,隨時準備著宣告我的死亡。雨滴不斷擊打在我的頭頂和背上,嘲笑般的試圖將我壓垮在地。終于,等到壓垮我的最后一滴雨水到來時,我沉重地倒在了一灘積水中,眼睛逐漸模糊起來。
在這短暫祥和的時間里,我回想起了很多難以釋懷的東西:嘩啦啦從天而降的星星貓糧,那片能經常抓到麻雀的草地,還有那能聽著樹葉和輕風入睡的窗臺……然而,美好的記憶就像一閃而過的流星,匆匆逃離了我那無可救藥的余生。
我感受到自己逐漸放緩的心跳和呼吸,還聽見滴答的雨水聲呼喚著我的靈魂。我透過模糊的雙眼,在積水中看見了四對神秘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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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重新睜開雙眼的時候,我覺得頭昏腦漲,隨即發(fā)現自己正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神秘而扭曲的空間里。我發(fā)現自己位于一個奇怪的圓圈中間,圈內繪著復雜奇怪的圖案,看起來像是一個魔法陣。陣內的紋路泛著幽幽的藍光,四周邊沿上擺放著蠟燭,暗藍色的火焰在這密不透風的空間里居然躍動不停。光線實在過于昏暗,我無法看清這空間的具體構造。漂浮翻滾著的暗藍色霧氣讓四周看起來更是無邊無際,讓我感到自己就像被一片無盡的黑暗吞噬了一般。
“歡迎……”黑暗中慢悠悠地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帶著深深的恐嚇穿過我的耳朵,擊中我的心臟。我還來不及感到恐懼,漸漸地,眼前的云霧緩緩淡去,一頭披著狼皮的灰白色老山羊顯現在我的跟前。隨老山羊之后出現的,是一只高大壯碩的雄雞、一只被大檐帽子遮住臉的矮小松鼠,還有一條漂浮在空中的青蛇。一股不祥的氣息在它們身上縈繞著。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壓住內心的驚恐,打量起眼前這些奇怪的家伙。
站在最跟前的是那頭披著狼皮的老山羊。粗壯的羊角穿破狼頭向后彎曲,羊頭從那狼頭的血盆大口中伸出來,枯槁而瘦削。在尖利但磨損得厲害的狼牙下,藏著一雙邪氣滿滿的眼睛。狼頭連著鐵灰色的狼皮蓋住了駝起的上半身。山羊胡子濃密而干枯,穩(wěn)穩(wěn)地垂在胸前。往他的右手看去,可以看見一根不知道是什么動物的脊梁骨被牢牢地拄在地面。在脊骨的頂端,一根粗麻繩懸掛著一個微微發(fā)亮的玻璃球,里頭充滿了發(fā)黃的液體,而在液體中浸泡著的,顯然是一個小羊羔的頭顱。我倒吸一口氣,盯著小羊羔頭看了好一陣,那早已失去靈魂的泛白雙眼,并沒有回應我的恐懼。
站在老山羊左側后方的是一只大雄雞。他頭上的雞冠火焰般向上猛烈地燃燒著,亮銀色的頭盔和胸甲閃著灰冷的光芒;從頭盔下刺出的目光緊盯著我,粗壯的前喙驕傲地抬高著;雙手交叉在胸前,把腰間掛著的一把筆直細長的劍亮堂堂地擺了出來;金黃色的利爪緊抓著地面,上面覆蓋著同樣是銀灰色的甲片。他渾身上下的羽毛交相輝映著寶石般的彩色光芒,即使在這黑暗的空間里也極為耀眼奪目,讓他與生俱來的傲氣顯得更加咄咄逼人。
緊挨著大雄雞左爪子邊上,立著一只短小精悍的小松鼠。深棕色的大檐帽低低地壓著,帽子左上側插著一根黑白相間的翎毛。一件尺寸小巧的披風裹在他的身上,有著叢林般的深綠色。一把布滿苔痕的木彈弓在他身后露出一個枝丫,毛絨絨的大尾巴也在身后輕輕搖著。
在松鼠上方漂浮著的,是一條碧青色的蛇。一動不動的眼球上刻著一道細細的瞳孔,貪婪地凝視著我。細長的舌頭不停地顫抖吞吐著,好像在感應著來自外界的神秘氣息。彎曲起來的蛇身漂浮在空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一股氣流正圍繞著他的身體急速旋轉和流動,不時有電光、火花和水汽在其中閃現。四顆混濁的白色寶珠繞著他的頸部緩緩的旋轉,就像一臺天體運行儀似的。
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并感受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呼吸??粗矍斑@難以理解的一切,我實在不知如何應對。就在這時候,那玻璃球里小羊羔頭突然顫動了一下,雙眼亮起暗藍色的光芒,直愣愣地盯著我。
“不必驚慌……歡迎來到這個世界,我們的希望……”老山羊緩緩說道。
骨杖上的小羊羔頭依然死死地泛著暗藍光芒。我看著那露出詭異笑容的老山羊愣了好久,努力地在召回自己的理智與思緒。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會被再殺死一次,但暫時看來,眼前的四個家伙似乎并沒有要立刻加害我的打算。不過都無所謂了,既然我的生命已經結束,就隨波逐流好了。我記得自己淋著大雨倒在一灘積水中,死得稀里糊涂的。擁有不能選擇自己該如何死去的生命,簡直是悲哀;但如果死者到了另一個世界仍然要承受思考和選擇的重擔,那也太不公平了。聽天由命吧!想到這里,我繃緊的神經稍微松弛了一些。
“這是什么地方?我死了還是活著?”
“這是封印之地……至于生還是死……嗯……對我來說都一樣……”老山羊依舊低聲緩緩地說著,就好像在自言自語。
封印之地?照這么說,我想這黑咕隆咚的空間大概是眼前這四個怪物被封印的地方吧。按常理,既然是些被封印起來的家伙,大概都不是什么好人。看他們身上透著的那股狠勁兒,估計是以前憑借著巨大的力量犯下過什么滔天大罪,然后被不屈的正義勇士打敗,封印在了這個鬼地方??墒菫槭裁次視霈F在這里呢?難不成我也和這些奇怪的家伙被封印在了同一個地方?可我生前干了什么罪不可赦的壞事呢?我想來想去,始終找不到答案。
“你剛說我是你們的希望?這意思是,你們不打算殺我?”我用力站了起來,發(fā)現身上沒有了原先的痛楚,只不過感覺像沉睡了好久,全身仿佛銹住了一般:“但希望又是什么意思?還有,你們是誰,為什么我會來到這里?”
他們并沒有接我的話,似乎并不打算回答我的疑問。
短暫的沉默之后,老山羊緩緩舉起手中的脊骨法杖,玻璃球亮起暗藍色的光芒劇烈地抖動起來,那個瘆人的頭顱在里頭翻滾不停。頓時,我腳下的魔法陣發(fā)出了更加耀眼的光芒,蠟燭上的暗藍色的火焰也開始熊熊燃燒、痛苦扭曲地躍動起來。魔法陣里的紋路開始向我身下緩緩旋轉、聚集,好像要形成一個將我吞噬的漩渦。就在這時,老山羊用那半死不活的聲音說道:“去吧……拿到靈魂鑰石,找到封印之地,拯救這個世界……賜予你來自生、也來自死的祝?!挠幕昱c你同行?!?p> 正當我打算開口分辯的時候,眼前的景象突然開始扭曲,腳下突然失去地面的著力點,在我腳底仿佛有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正在極力地吞噬我。我慌張地伸出爪子到處亂抓,但無濟于事??粗麄円宦暡豢缘纳碛皾u漸扭曲、遠去,我的意識也逐漸模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