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佛:世間為何有那么多遺憾?
佛曰:這是一個婆娑世界,婆娑即遺憾。沒有遺憾,給你再多幸福也不會體會快樂。
我問佛:如何讓人們的心不再感到孤單?
佛曰:每一顆心生來就是孤單而殘缺的。多數(shù)帶著這種殘缺度過一生;只因與能使它圓滿的另一半相遇時,不是疏忽錯過,就是已失去了擁有它的資格。
我問佛:如果遇到了可以愛的人,卻又怕不能把握該怎么辦?
佛曰: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我問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佛把世間萬物分為十界:佛,菩薩,聲聞,緣覺,天,阿修羅,人,畜生,餓鬼,地獄。天,阿修羅,人,畜生,餓鬼,地獄,為六道眾生。六道眾生要經(jīng)歷因果輪回,從中體驗痛苦。
在體驗痛苦的過程中,只有參透生命的真諦,才能得到永生。
鳳凰,涅盤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佛曰: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
佛說:萬法皆生,皆系緣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為眼光交匯的剎那。
緣起即滅,緣生已空。
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佛門中說一個人悟道有三階段:“勘破、放下、自在。”
的確,一個人必須要放下,才能得到自在。
我問佛:為什么總是在我悲傷的時候下雪?
佛說:冬天就要過去,留點(diǎn)記憶。
我問佛:為什么每次下雪都是我不在意的夜晚?
佛說:不經(jīng)意的時候人們總會錯過很多真正的美麗。
我問佛:那過幾天還下不下雪?
佛說:不要只盯著這個季節(jié),錯過了今冬。七、無題
我終于明白
世間有一種思緒
無法用言語形容
粗獷而憂傷
回聲的千結(jié)百繞
而守候的是
執(zhí)著
一如月光下的高原
一抹淡淡癡癡的笑
笑那浮華落盡月色如洗
笑那悄然而逝飛花萬盞
誰是那輕輕顫動的百合
在你的清輝下亙古不變
誰有那灼灼熱烈的雙眸
在你的頷首中攀援而上
遙遠(yuǎn)的憂傷
穿過千山萬水
縱使高原上的風(fēng)
吹不散
執(zhí)著的背影
縱使清晨前的霜
融不化
心頭的溫?zé)?p> 你靜守在月下
悄悄地來
悄悄地走我也開始修心了
住進(jìn)布達(dá)拉宮,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LS街頭,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與瑪吉阿米的更傳神,自恐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怕誤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fù)如來不負(fù)卿。六、我問佛我問佛:為何不給所有女子羞花閉月的容顏?佛曰:那只是曇花的一現(xiàn),用來蒙蔽世俗的眼。沒有什么美可以抵過一顆純凈仁愛的心。我把它賜給每一個女子,可有人讓它蒙上了灰。
在今天的山東單縣終興鎮(zhèn),有一個潘莊村,就是這個村子,引起了全國各地文史愛好者的注意。公元前241年,呂后呂雉就出生在潘莊村。
呂雉年輕貌美,知書達(dá)理。為了躲避仇人,后來呂公帶著女兒呂雉來到江蘇沛縣,也就是劉邦的出生地。
劉邦出生于公元前256年冬月,比呂雉大15歲。是什么原因讓兩個歲數(shù)相差懸殊的人走大了一起呢。
劉邦和呂雉的結(jié)合,多虧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呂雉的父親呂公。呂公是他倆的媒人。
中國自古以來,當(dāng)父母的,誰都希望自己的兒子娶好一點(diǎn),女兒嫁好一點(diǎn),呂公當(dāng)然也不例外。
呂公會相面術(shù),如果他不會相術(shù),也就沒有后來的呂后了。
呂公帶著家人來到沛縣后,當(dāng)?shù)睾芏嗳酥?,呂公和縣令的關(guān)系,于是,在呂公喬遷之時,前來祝賀,想通過這樣的禮節(jié),巴結(jié)呂公,巴結(jié)縣令。
很多人前來祝賀,都帶賀禮,唯獨(dú)一人,不但沒有帶賀禮,還在呂公的禮單上填了“賀錢一萬”。這個人就是當(dāng)時到處騙吃騙喝的劉邦。
劉邦家境一般,他在當(dāng)?shù)氐牟钍乱彩且粋€微不足道的小官。呂公看看“賀錢一萬”,又看看劉邦,覺得此人相貌出奇,日后必然是大富大貴的命。
相面之后,呂公就說了:“我家有小女呂雉,年方一十五歲,我就決定將她嫁給你為妻?!?p> 劉邦聽了甚是歡喜,心里想到,沒有想到,騙吃騙喝,還騙來了漂亮的媳婦,這等好事,如果不答應(yīng),不就是傻子了嗎。于是,劉邦點(diǎn)頭答應(yīng),就這樣,劉邦一分錢沒花就抱得美人歸。
呂雉嫁給劉邦后,可謂是賢妻良母。隨著時間的推移,劉邦在變,呂雉再也變。
劉邦喜歡上一個女人就是大家知道的戚夫人。戚夫人遇到了呂雉,命運(yùn)從此走向了深淵。劉邦和項羽開戰(zhàn),劉邦大敗。楚漢大戰(zhàn),雙方各自都有傷亡。為了讓劉邦分心,瓦解漢軍,項羽派人將呂雉和劉邦的父親等人抓住作為俘虜。
項羽將呂雉五花大綁推到對劉邦對面還支起大鐵鍋,告訴劉邦,將呂后和劉邦的父親等人煮了做湯喝。劉邦說,你嚇唬誰也,你動手煮吧,完事了也分給我碗。聽到劉邦的這種話,呂雉十分生氣。
呂雉不在家,劉邦花心了,他有了新歡,就是戚夫人。楚漢議和后,呂雉被放回?;氐郊乙豢矗姆味?xì)庹?。好呀,你劉邦,竟敢趁我不在家,你竟然有別的女人了。這可不行,我得想個法子除掉這個女人。
劉邦寵幸戚夫人,呂雉心里十分不好受,戚夫人還想讓劉邦封兒子趙王劉如意為太子。在這之前,劉邦已立呂雉的兒子劉盈為太子了。一個朝廷不能有兩個太子,只能有一個。再就是,誰的兒子被封為太子,誰就是皇后了,這是用生命和美貌換來的成果,誰也不能相讓。呂雉當(dāng)然不能讓,于是,和戚夫人的矛盾越來越深。
呂雉成了皇后,戚夫人不敢造次。劉邦死后,呂雉掌權(quán),她把戚夫人看成了眼中釘,肉中刺。變本加厲對戚夫人進(jìn)行折磨??梢哉f,戚夫人死的悲慘,呂后的手段之殘忍。呂后先后把戚夫人的雙手雙腳砍掉,又把戚夫人眼珠子挖了出來,又強(qiáng)迫戚夫人喝下啞藥,用煙熏聾戚夫人的耳朵,最后,命人把戚夫人扔進(jìn)了茅廁里。
呂后的兒子劉盈知道真相后,看到自己的母親手段如此殘忍,十分悲傷。憂憤而死,享年只有24歲。
常常將戚夫人塑造成一個柔弱天真,善良可欺的形象。而呂雉則被塑造成一個心狠手辣,沉迷權(quán)勢的女人。
在呂雉和戚夫人之間,戚夫人是處于弱勢的,是被呂雉迫害的。更何況她最終的結(jié)局,還是兒子被殺,自己也被做成人彘。所謂的人彘,就是將人手腳都砍斷,弄瞎雙眼,熏聾耳朵,再毒成啞巴。所以談起戚夫人和呂雉,多是對戚夫人的同情和對呂雉的批判。
然而這里有一個問題,大家在不斷的批判呂雉之時,是否想過她為什么會這么做?劉邦的后宮不止戚夫人一個妃子,為什么呂雉偏偏將戚夫人恨之入骨呢?
尋求這個問題的答案,必須要從呂雉和劉邦的婚姻說起。呂雉出身很好,而與劉邦相識的時候,劉邦只是一個小小的亭長,而且劉邦還比呂雉大十五歲。如此不相配的兩人,最終在呂父的撮合下成了親。
呂雉最開始可以說是賢妻良母的典范了,處理內(nèi)外都是一把好手。劉邦家里還有一個非婚生子的兒子劉肥,但是呂雉嫁給劉邦之后,卻并沒有為難他。劉邦家庭條件不好,卻喜歡到處閑逛,家中里里外外都是呂雉在操持。
后來劉邦押解囚犯之時,讓被押解的囚犯逃掉,不得不逃到沼澤地區(qū),躲避刑罰,也是呂雉長途跋涉送去衣食。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情況卻沒有在呂雉這兒出現(xiàn)。
等到后來劉邦發(fā)跡之后,呂雉富貴沒享受到,又因為漢軍戰(zhàn)敗而被楚軍囚禁。漢二年被囚禁,一直等到漢四年才被放回。在呂雉受苦的兩年時間里,劉邦卻有了新寵,就是戚夫人。
據(jù)說劉邦是在被楚軍追擊的過程中身受重傷,偶然被戚夫人救了,并幫他躲過了追殺。戚夫人生的美貌動人,劉邦當(dāng)下就動心了。而戚家在得知劉邦真實身份之后,自然不愿意錯過富貴,于是高高興興的將戚夫人嫁給了劉邦。
史書上記載,戚夫人不僅生的美貌,而且還擅長跳舞,特別是劉邦當(dāng)時喜歡的“楚舞”。翩翩起舞,身姿窈窕,劉邦對她可以說是愛不釋手。所以等到呂雉被放歸之后,算是徹底失寵了。而且因為年長,又是正室的原因,劉邦外出征戰(zhàn),都是戚夫人隨軍,而呂雉留守后方。
這個時候呂雉對戚夫人,已經(jīng)十分怨恨了。自己辛辛苦苦操持家務(wù),陪著男人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段。等到人發(fā)達(dá)了,轉(zhuǎn)眼就找了個年輕貌美的,把你丟在家中當(dāng)擺設(shè)。不管是哪個女人,遇到這樣的事情,想來都不會心平氣和的接受。
如果光是奪去劉邦的寵愛就算了,但是戚夫人后來還想謀算太子之位,這就不能忍了。
呂雉為劉邦生了一兒一女,分別是漢惠帝劉盈和魯元長公主。劉盈是嫡長子,早早的就被立為太子。戚夫人后來為劉邦生下劉如意,于是就有了讓自己的兒子當(dāng)太子的想法。
劉如意自幼聰慧,深受劉邦喜愛。又有戚夫人這樣一個得寵的娘親在劉邦身邊吹枕頭風(fēng),劉邦到后來還真有將劉盈廢除的想法。若不是呂雉請張良出策,讓劉盈得到劉邦敬重的商山四皓(東園公、甪里先生、綺里季、夏黃公)的支持,后來的結(jié)局就可能會調(diào)換一下了。
7、賈迎春
金陵十二釵之七,是賈赦與妾所生的,排行為賈府二小姐。她老實無能,懦弱怕事,有“二木頭”的諢名。她不但作詩猜謎不如姐妹們,在處世為人上,也只知退讓,任人欺侮。她的攢珠壘絲金鳳首飾被下人拿去賭錢,她不追究。別人設(shè)法要替她追回,她卻說:“寧可沒有了,又何必生氣?!彼赣H賈赦欠了孫家五千兩銀子還不出,就把她嫁給孫家,實際上是拿她抵債。出嫁后不久,她就被孫紹祖虐待而死,預(yù)示著榮國府已經(jīng)開始逐步走向衰敗。
8、賈惜春
金陵十二釵之八,賈珍的妹妹。因父親賈敬一味好道煉丹,別的事一概不管,而母親又早逝,她一直在榮國府賈母身邊長大。由于沒有父母憐愛,養(yǎng)成了孤僻冷漠的性格,心冷嘴冷。抄檢大觀園時,她咬定牙,攆走毫無過錯的丫環(huán)入畫,對別人的流淚哀傷無動于衷。四大家族的沒落命運(yùn),三個本家姐姐的不幸結(jié)局,使她產(chǎn)生了棄世的念頭,后入庵為尼。
9、王熙鳳
金陵十二釵之九,賈璉之妻,王夫人的內(nèi)侄女。長著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fēng)騷。她精明強(qiáng)干,深得賈母和王夫人的信任,成為賈府的實際大管家,支撐著賈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吃穿住行,老死病辭??杀豢偡Q為“五辣”,即香辣,麻辣,酸辣,潑辣,毒辣。為人處事也十分圓滑周到,很懂得如何讓每一個人歡喜,如林黛玉來時,他說的話“天下真有這樣標(biāo)致的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钡谝痪湓?,“天下”“真”“這樣”已把黛玉夸得很好了,卻還要再加兩句“我今兒才算見了”和“通身的氣派”,更是將黛玉的容貌捧到天上去了,不管再怎么樣的人,也會開心吧!然后再又說了一句,“竟不像是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兩個稱呼“老祖宗的外孫女兒”“嫡親的孫女”不像前者像后者,這整一段連釋呢就是:王熙鳳先夸得黛玉開心,賈母因為疼他自然聽著也開心,再又根據(jù)兩個稱呼,暗地里稱贊(元)迎探惜這四個真正嫡親的孫女的容貌也美麗絕倫,所以迎探惜開心,夸賈母的親孫女貌美自然就更加開心,再加上他們的母親王夫人,邢夫人,尤氏也必定開心,所以總結(jié),王熙鳳的兩句話50個字不到便可討得八個人開心!
10、巧姐
金陵十二釵之十,賈璉與王熙鳳的女兒。因生在七月初七,曾受過王熙鳳接濟(jì)的劉姥姥給她取名為“巧姐”。巧姐從小生活優(yōu)裕,是豪門千金。但在賈府?dāng)÷?、王熙鳳死后,舅舅王仁和賈環(huán)要把她賣與藩王作使女,在緊急關(guān)頭,也幸虧劉姥姥幫忙,把她帶入鄉(xiāng)村生活。
11、李紈
金陵十二釵之十一,字宮裁,賈珠之妻,生有兒子賈蘭。她出身金陵名宦,父親李守中曾為國子祭酒。她從小就受父親“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教育,以認(rèn)得幾個字,記得前朝幾個賢女便了,每日以紡織女紅為要。賈珠不到二十歲就病死了。李紈就一直守寡,雖處于膏粱錦繡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不聞不問,只知道撫養(yǎng)親子,閑時陪侍小姑等女紅、誦讀而已。她是個恪守封建禮法的賢女節(jié)婦的典型。
12、秦可卿
秦可卿,金陵十二釵之十二,賈蓉之妻。她是營繕?biāo)纠芍星匕顦I(yè)從養(yǎng)生堂抱養(yǎng)的女兒,小名可兒,大名兼美。她長得裊娜纖巧,性格風(fēng)流,行事又溫柔和平,深得賈母等人的歡心。但公公賈珍與她關(guān)系曖昧,致使其年輕早夭。其人身世極為神秘,且其房內(nèi)所擺的物品沒有一樣不是大有來頭,即使是賈寶玉恐怕都沒有這個資本!而有一次周瑞家的替薛寶釵送宮廷的十二釵花給各個人時她看到那釵花竟拽著它哭了,若說是感激那是不可能的,她并非沒有得到過。死后那些和她比較親近的幾個人居然都沒有人反對她用只有皇族之人才能用的檣木做棺材,更何況她用的那份檣木還是原本義忠親王老千歲要的后來因變故而退了的,這種連賈母都不敢用的東西卻被她一個應(yīng)該說是比較渺小的蓉大奶奶用了,卻無人反對,皇室里也全無反應(yīng),說實話,恐怕可卿原系皇室之女!
《紅樓夢》全書“悲涼之霧,遍被華林”,可悲的地方不勝枚舉。在這里僅舉第七十八回《老學(xué)士閑征姽婳詞癡公子杜撰芙蓉誄》中晴雯之死一段。
他(寶玉)便帶了兩個小丫頭到一塊山子石后頭,悄問他二人道:“自我去了,你襲人姐姐打發(fā)人去瞧晴雯姐姐沒有?”這一個答道:“打發(fā)宋媽瞧去了?!睂氂竦溃骸盎貋碚f什么?”小丫頭道:“回來說:晴雯姐姐直著脖子叫了一夜,今日早起,就閉了眼住了口,世事不知,只有倒氣的分兒了?!睂氂衩Φ溃骸耙灰菇械氖钦l?”小丫頭道:“一夜叫的是娘?!睂氂袷脺I道:“還叫誰?”小丫頭說:“沒有聽見叫別人了?!睂氂竦溃骸澳愫?。想必沒有聽真?!?p> 前一回寫晴雯背景:
他又沒有親爺親娘,只有一個醉泥鰍姑舅哥哥?!斑@晴雯當(dāng)日系賴大家用銀子買的……這晴雯進(jìn)來時,也不記得家鄉(xiāng)父母。只知有個姑舅哥哥,專能庖宰,也淪落在外。
身處“煙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xiāng)”和“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賈家,那個撕扇子和勇補(bǔ)孔雀裘的晴雯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身世和未來,曹公沒有明寫。但我們知道和那個死前說“我的身子是干凈的”的黛玉一樣,晴雯彌留的時候也說過:
“有什么可說的!不過是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知橫豎不過三五日的光景,我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我雖生得比別人好些,并沒有私情勾引你,怎么一口死咬定了我是個‘狐貍精’!我今兒既擔(dān)了虛名,況且沒了遠(yuǎn)限,不是我說一句后悔的話:早知如此,我當(dāng)日——”
一個少女到死前只想證明自己的清白,這樣的賈家卻又由滿口仁義的賈政和整天吃齋念佛的王夫人把持,只是叫人覺得可笑。
而人之將死,死前想到必然是自己生前最親密的人,所以寶玉發(fā)問時心里一定想著晴雯喚的是他,所以當(dāng)發(fā)現(xiàn)晴雯叫的是娘以后一連發(fā)問,問還叫了誰,心里還是期望晴雯死前叫到了自己。而一般讀者也會這么想,畢竟晴雯無父無母,連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前一回晴雯給了寶玉自己的指甲和舊紅綾小襖兒,寶玉(和黛玉)是大觀園里晴雯為數(shù)不多可以信賴的人。
可是這不是才子佳人小說,作者也不是旁人,這是《紅樓夢》,作者是曹雪芹。蒙回末總批:“看晴雯與寶玉永絕一段,的是消魂文字;嬰兒戀母,雛鳥尋巢?!睉K象面前,這個晴雯已經(jīng)無力控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叫一夜她的那個連面都沒見過的娘,從苦肉至親處尋求死前的一點(diǎn)點(diǎn)慰藉。
第十八回《隔珠簾父女勉忠勤,搦湘管姊弟裁題詠》是《紅樓夢》全書中少有的正面描寫元春的篇章,中有一段:
賈妃滿眼垂淚,方彼此上前廝見,一手?jǐn)v賈母,一手?jǐn)v王夫人,三個人滿心里皆有許多話,只是俱說不出,只管嗚咽對泣。邢夫人,李紈,王熙鳳,迎,探,惜三姊妹等,俱在旁圍繞,垂淚無言。半日,賈妃方忍悲強(qiáng)笑,安慰賈母,王夫人道:“當(dāng)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見人的去處,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兒們一會,不說說笑笑,反倒哭起來。一會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來!“說到這句,不禁又哽咽起來。
其悲有二:
其一,書中元春第一次作為主人翁出場已經(jīng)貴為皇貴妃,我們無從揣度元春有怎樣的青春故事,我們只能知道這個女人(亦或是少女)身上承載的是一個大家族的命運(yùn),她的青春一早就被扼殺在搖籃里,相比于大觀園里的其他姑娘,元春甚至更顯悲涼。而當(dāng)省親時見到姊妹、父母和祖宗,一大家只能說一些寒暄的話,雖然自己高高在上,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當(dāng)父輩一個個哭泣時,他們可曾想過元春是被他們親手送進(jìn)宮闈的,這時細(xì)想元春一語道破了多少苦辣與無奈。
而我想這樣的無奈在今天的很多家庭都在上演。
其二,“不得見人的去處”怕也不是說見不到親人那么簡單,元春在宮里見到多少污穢曹公沒寫,甚至到今天我們也不知道元春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是我們可以想到一個背負(fù)家族命運(yùn)的元春在宮闈里的生存是怎樣的小心和艱難,經(jīng)歷了多少不得見人的事。
第五十四回《史太君破陳腐舊套,王熙鳳效戲彩斑衣》中寫榮國府元宵開夜宴,燈謎謎底一語成讖不消細(xì)說,有趣的是鳳姐一個笑話:
鳳姐兒起身拍手笑道:“人家費(fèi)力說,你們混,我就不說了。“賈母笑道:“你說你說,底下怎么樣?“鳳姐兒想了一想,笑道:“底下就團(tuán)團(tuán)的坐了一屋子,吃了一夜酒就散了?!氨娙艘娝詤柹恼f了,別無他話,都怔怔的還等下話,只覺冰冷無味。史湘云看了他半日?!窒胫惹澳且粋€沒完的,問他:“先一個怎么樣?也該說完。“鳳姐兒將桌子一拍,說道:“好羅唆,到了第二日是十六日,年也完了,節(jié)也完了,我看著人忙著收東西還鬧不清,那里還知道底下的事了?!氨娙寺犝f,復(fù)又笑將起來。
《紅樓夢》里每個節(jié)日無論元宵還是中秋都值得細(xì)細(xì)把玩,節(jié)日里的謎語和笑話往往對情節(jié)有很大的暗示,這里“年也完了,節(jié)也完了,我看著人忙著收東西還鬧不清,那里還知道底下的事了”從鳳姐嘴里當(dāng)做笑話說出又是多么悲涼,日后賈家一敗涂地,飛鳥各投林,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的頹相已經(jīng)可想而知。
更吊詭的是《紅樓夢》最后的篇目也不為人知,當(dāng)真是“那里還知道底下的事了”。
第三十七回《秋爽齋偶結(jié)海棠社蘅蕪苑夜擬菊花題》里,黛玉對探春有一番打趣:
黛玉道:“既然定要起詩社,咱們都是詩翁了,先把這些姐妹叔嫂的字樣改了才不俗?!崩罴w道:“極是,何不大家起個別號,彼此稱呼則雅.我是定了`稻香老農(nóng)',再無人占的.“探春笑道:“我就是`秋爽居士'罷?!睂氂竦溃骸熬邮?,主人到底不恰,且又瘰贅.這里梧桐芭蕉盡有,或指梧桐芭蕉起個倒好?!碧酱盒Φ溃骸坝辛?,我最喜芭蕉,就稱`蕉下客'罷?!北娙硕嫉绖e致有趣.黛玉笑道:“你們快牽了他去,燉了脯子吃酒?!北娙瞬唤猓煊裥Φ溃骸肮湃嗽芵蕉葉覆鹿'.他自稱`蕉下客',可不是一只鹿了?快做了鹿脯來.“眾人聽了都笑起來.探春因笑道:你別忙中使巧話來罵人,我已替你想了個極當(dāng)?shù)拿捞柫??!?p> 蕉葉覆鹿這個典故源自《列子》卷三〈周穆王篇〉,頗為新奇有趣。
鄭人有薪于野者,偶駭鹿,御而擊之,斃之??秩艘娭?,遽而藏諸隍中,覆之以蕉。不勝其喜。俄而遺其所藏之處,遂以為夢焉。順涂而詠其事。
意思也極簡單:春秋時,鄭國樵夫打死一只鹿,怕被別人看見,就把它藏在坑中,蓋上蕉葉,后來他去取鹿時,忘了所藏的地方,于是就以為是一場夢。后以此比喻得失榮辱如夢幻。這個故事和莊周夢蝶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顰兒在這里取笑探春,當(dāng)真是一張巧嘴。探春自稱蕉下客,其實她后來為大觀園興利除宿弊何嘗不是“蕉葉覆鹿”,她“千里東風(fēng)一夢遙”又何嘗不像那只在蕉葉底下的鹿呢。
《紅樓夢》的冷就在這,作者隨處留有伏筆照應(yīng),讀來好似:
在群眾歡笑之中,常如登高四望,但見莽蒼大野,荒墟廢垅,悵望寂寞,不能自解?!拍痢渡显紫嗲蠛莸诙ⅰ?p> 少時讀紅樓夢,囫圇吞棗,專揀寶釵黛那點(diǎn)風(fēng)花雪月的旖旎情事來看。再大點(diǎn)又讀,迷上了大觀園亭臺橋榭的一步一景,院落里的陳設(shè)情致,吃食的精美考究,衣著服飾的綺麗奢華。再后來,我專挑那些歡慶同樂的場景來細(xì)看:冬雪詩社炙鹿,秋日品菊吃蟹,中秋賞月聯(lián)詩,群芳開壽宴,琉璃世界白雪紅梅.............
長大后歷閱百事,我再反復(fù)看,大觀園哪里是什么世外桃源,分明是百態(tài)皆現(xiàn),柴米油鹽,紅塵滾滾的市井之地。一派和諧歡快下面藏著多少刀光劍影,暗濤洶涌!
某次王熙鳳過生日,賈母決定放她一天假,交給尤氏來操持。大家打趣說要像小門戶的一樣湊份子。于是上到賈母,下到小丫頭,人人有份,多少不等,圖個心意。王熙鳳眼珠一轉(zhuǎn),想起來平時就看不慣的倆姨娘,決定讓她們也出點(diǎn)血??扇思彝跷貘P多會說話啊:兩位姨奶奶出不出都還得問一聲,不然他們只當(dāng)小瞧了他們!--------敢不出嗎?
賈母憐惜李紈,要替她出十兩銀子的份子錢,王熙鳳趕快表態(tài),這份錢我來出!
等銀子收齊送到尤氏手上,她長了個心眼,一點(diǎn),果然少了李紈那份。她問到王熙鳳臉上,王熙鳳說:你要這么厲害,明兒有了事我也丁是丁,卯是卯!
尤氏是慣會做人的,趕快自己找臺階下。然后把平兒那份銀子也退回去了(向王熙鳳示好),然后和賈母最寵的丫頭鴛鴦商量如何張羅老太太會高興,罷了把鴛鴦那份銀子也退了(看看,多會做人),再然后到王夫人(二當(dāng)家的)那里,把她首席丫頭彩云那份銀子也退了,再然后把兩位姨娘的也退了(此處我理解為出于憐憫居多)。
有個叫賈蕓的,雖是本家但是窮得糊口都是問題。聽說修園子有工程,就求賈璉給個差事,未果。他借錢買了麝香冰片(此處敲黑板,送禮要到位,因正是端午王熙鳳需采購此物),假裝偶遇王熙鳳,進(jìn)獻(xiàn)給她,只字不提找差事的事情,只說是盡孝心。(再敲黑板,求人不要太直白)。
王熙鳳后來得知他的意圖,剛好有一空缺,本想叫他來告知,轉(zhuǎn)念一想,這么快給他回應(yīng)會讓他小看,以為自己眼皮子淺,收點(diǎn)東西就辦事,就故意拖了兩天(上位者的智慧),對他嗔罵:原來你在裝神弄鬼,送東西是有目的的啊!
賈蕓也是人精,知道王熙鳳喜歡排場,說:早知道嬸嬸比叔叔能干,我早就求您來了!王熙鳳假裝思索:是有個空缺......算了,還是等到正月再派你好差事吧!(注意此處,吊胃口),賈蕓趕快求了又求,才給他派了事。
賈赦看上了賈母的首席大丫頭鴛鴦,派邢夫人出馬去要。邢夫人和王熙鳳商量,王熙鳳知道這事成不了,就阻攔兩句。不料邢夫人狹隘昏庸,怪王熙鳳和他們不一條心。王熙鳳立馬改變口風(fēng),順著她意哄得她眉開眼笑。
隨后邢夫人要過府商議,王熙鳳的情商就體現(xiàn)出來了,她想:我要是先過去,邢夫人后過去,倘若事情不成,邢夫人多疑,必然覺得是我走漏風(fēng)聲,必須和她一起出發(fā)。等一起到了府內(nèi)后,王熙鳳知道待會場面會尷尬難看,趕快找個托詞避開了。后面果然如她所料,她也如愿沒有卷進(jìn)去。
各位看官,不要小看細(xì)節(jié),細(xì)節(jié)決定成敗啊!
王熙鳳作為當(dāng)權(quán)人物并不忘和終極boss賈母的紅人鴛鴦打點(diǎn)好關(guān)系,事實證明這心思一點(diǎn)都不會浪費(fèi)。
某次賈母過生日,邢夫人當(dāng)眾給王熙鳳臉子看,王熙鳳委屈大哭。卻不敢給賈母告狀,賈母大好日子無論有理沒理,告狀就是不孝順不懂事。可也不能把虧就這么直咽下去。
這時候鴛鴦出場了,故意在賈母面前對著王熙鳳看了又看,引起賈母注意后說:二奶奶好像哭過了(其實發(fā)生了什么鴛鴦早就心知肚明)。王熙鳳強(qiáng)笑分辨并沒有,但賈母已起疑心。等到夜深人靜時,鴛鴦?wù)f:二奶奶是真的哭過,事情是這樣的...........
于是,王熙鳳的委屈沒有白受,還落了個隱忍懂事,顧全大局的好名聲。
某次倆管事婆子對尤氏不敬,王熙鳳讓林之孝家的(中層領(lǐng)導(dǎo))把她們綁起來等候尤氏處置。
倆婆子的女兒哭哭啼啼纏著林之孝家的求情,林說:蠢貨,頂頭上司讓我綁的,你求我再放可能嗎?求人也不會找對人求!
后來看她們哭得可憐,點(diǎn)撥其中一丫頭:你姐姐的婆婆不是邢夫人的身邊人嗎?邢夫人是王熙鳳婆婆啊,你求她才對。這個丫頭走了,另外一個還在哭,林之孝家的說:你有啥好哭的,她倆一起犯事,她娘沒事,你娘自然也會放的?。ǘ嗤ㄍ福?p> 這是小人物的精明處世之法??!
王熙鳳病了,探春當(dāng)家。探春是誰?嬌滴滴的三小姐,還是庶出。人精似的管事媳婦哪里把她放在眼里,先是慫恿探春的親生姨娘(糊涂蟲)去提非分要求,被拒后,和探春這一通鬧啊,讓探春顏面掃地。
接著有管事媳婦回事,故意一問三不知,難為探春。探春二話不說先把她這多年老人罷免了,殺雞給猴看。然后凡是和王熙鳳有關(guān)的事情報一件駁一件。
其中有個細(xì)節(jié),要吃飯了,探春丫頭讓那些管事媳婦去傳話,探春呵斥道:這些大娘是做大事的,是你能隨便指使的嗎?(此處理解為“安撫”),然后,探春話峰一轉(zhuǎn):平兒你在這兒也沒有事,你去叫!平兒是誰?王熙鳳的親信,誰見了不敬三分,上趕著討好?!在探春眼里居然可以隨便使喚。管事媳婦們頓時敬畏有加,再不敢搗鬼。
探春和薛寶釵商量把院子里的花草竹林什么的承包出去,開源節(jié)流,這可是優(yōu)差!談到竹林時,有人說:鶯兒(寶釵的貼身丫鬟)的娘擅長這個,就交給她吧!(有討好薛寶釵之意)薛寶釵趕快說:你們這里的婆子們都搶著要的差事給我這邊的人,不是讓她們背后罵我嗎?我們不摻乎?。靼兹耍?。
然后薛寶釵提出一個方案:鶯兒他娘有個朋友葉大娘是你們這里的人,不如交給她,她有不懂可以問鶯兒她娘,有了好處也會分給她娘,豈不是四角齊全!
又得實惠又得好名聲,薛寶釵第一人也!
史湘云自幼跟著叔嬸過日子,表面風(fēng)光,暗里煎熬,所以她一到賈府就不愿意回去。
某次史府派人來接,史湘云淚汪汪的舍不得走,眾姐妹也很留戀,只有薛寶釵催她快走。因為薛寶釵知道她如果這樣下去,回府后日子會更難過。
人情通達(dá),薛寶釵第一人!
某次襲人發(fā)現(xiàn)纏絲白瑪瑙碟子不見了,一問才知前日給探春送鮮荔枝的時候,探春覺得好看,讓連碟子放下了。
襲人說:家常東西多了,干嘛用這個送?(抱怨之意)隨后襲人派人取回來了。
取回來后,襲人又打發(fā)人給史湘云送東西,除紅菱雞頭桂花糕外居然還有這個瑪瑙碟子!襲人還交代說:前日姑娘說這瑪瑙碟子好,就讓她留著玩吧!
對比前面探春的待遇,親疏立顯!
后來我讀到另外一個細(xì)節(jié),發(fā)現(xiàn)史湘云自小在賈府長大,貼身伺候的就是襲人時,不由恍然大悟,醍醐灌頂!
伏灰埋線,曹公第一人
《紅樓夢》一書對女性形象的塑造,無疑達(dá)到了中國文學(xué)的頂峰,尤其是賈母這個人物形象,更是讓人驚嘆不已,因為在《紅樓夢》之前的文學(xué)作品中,婆婆、祖母的稱呼已經(jīng)固化成尖酸刻薄、壓迫后代、維護(hù)封建禮教的代名詞,而賈母和藹和親、睿智不俗的形象,無疑打破了這一形象模式。
賈母出生在“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的名門望族史家,后嫁入賈家,風(fēng)風(fēng)雨雨幾十年,一個人管理著極盛時期的賈家,而隨著同輩人相繼去世,賈母成為賈府唯一的大家長,但盡管如此,賈母卻能做到“歷盡千帆,歸來仍少年”的心境,隨著權(quán)力的擴(kuò)大,賈母非但沒有變得囂張跋扈,反而更加和藹可親,對兒媳、孫子孫女,甚至是毫無關(guān)系的劉姥姥以及廟里的小道士都能以善相待,這跟賈母豁達(dá)無畏的生死觀有著極其緊密的關(guān)系。
賈母因為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用今天的話來說是在“富養(yǎng)女”的環(huán)境下長大的,良好的知識教育以及世家大族的禮儀造就了賈母“不滯于物”的心境,這種心境再經(jīng)由多年對賈府進(jìn)行管理的實踐歷程,進(jìn)一步提升了她的人生境界,她從對物質(zhì)的不在意進(jìn)而升華至看淡生死,這一點(diǎn)在《紅樓夢》中曾有多處描寫可以佐證。
第三十九回“劉姥姥是信口開河”中,賈母請劉姥姥前來聊天,期間賈母的言談之間就表現(xiàn)出其豁達(dá)的人生態(tài)度。
眾人之所以敢笑,是因為她們都知道賈母的為人,聽見賈母用“老廢物”一詞調(diào)侃自己,是因為她本身并不在乎別人的看法,賈母只是想以此來讓劉姥姥心里好過,或者讓眾人嬉笑,以調(diào)侃自己的方式來讓眾人開心,整個大觀園估計只有賈母真的能做到這一點(diǎn),回想林黛玉因為史湘云笑她長得像戲子便生了好幾天的氣,可見不是人人都有這番心胸和氣度的。
后四十回,高鶚續(xù)寫的章回中賈母的刻畫也有可圈可點(diǎn)之處,尤其是在賈母病逝之前,命人開箱倒籠,將自己做媳婦以來積攢的所有體己全部拿出來,一一分配,還命人將林黛玉的棺材送回南去,一字一句盡顯領(lǐng)袖風(fēng)范,沒有絲毫對死亡、貧窮的恐懼。
《論語》顏淵篇有云: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儒家提倡面對生死,采用“順其自然”的態(tài)度,而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賈母顯然精通此話,因此她用最豁達(dá)的態(tài)度面對死亡。
但要注意的是,賈母的豁達(dá)并非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很多人在臨死前世事看透,便什么也不管了??少Z母不一樣,她在臨死前將自己的體己妥善安排,分發(fā)給家族中人,甚至連丫鬟都沒有遺漏,她的豁達(dá)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豁達(dá),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外表下,卻隱藏著“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做人原則。
而理解了賈母的生死觀之后,再來看賈母生前提倡的“享樂主義”,我們便能很輕松地理解。秦可卿去世之前曾給王熙鳳托夢,詳述“登高易跌重”、“水滿則溢,月滿則虧”、“自古周而復(fù)始,非人力所能為也”的世間真相,可王熙鳳醒來之后,便將秦可卿的話拋諸腦后,而賈母卻早已世事洞明,看穿了世間榮辱興衰的規(guī)律,因此她表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坦然,在生活中,則外現(xiàn)為“享受當(dāng)下”。
第七十五回“開業(yè)宴異兆發(fā)悲音”中,江南甄家因為獲罪被抄家,即將回京治罪。賈府眾人紛紛討論,唯獨(dú)賈母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反而要將王夫人等人的思緒拉回“中秋賞月”。
脂硯齋此處評語:賈母已看破狐悲兔死。故不改已往,聊來自譴耳。
這些種種都可以看出賈母豁達(dá)的人生態(tài)度與立足當(dāng)下的世界觀,而在大廈將傾的心理壓力下,賈母還能如此談笑風(fēng)生,帶領(lǐng)賈府眾人享受最后的平靜,實乃境界高深之人不能為之。
賈母對兒孫更是表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開明與體諒,這種開明甚至具有超越時代的莫大意義。最能說明這一點(diǎn)的便是賈母對孫子寶玉的溺愛。
關(guān)于賈母對寶玉的溺愛很多人都詳細(xì)闡述過這一點(diǎn),認(rèn)為賈母對寶玉的溺愛是錯誤的,因為這直接導(dǎo)致了寶玉的“不務(wù)正業(yè)”,進(jìn)而讓寶玉沒辦法跟社會融為一體,是“害”了寶玉。
縱觀寶玉的家長,賈政對他要求極為嚴(yán)苛,時不時讓寶玉前來檢查功課,有人來拜訪也要讓寶玉前來作陪,這讓寶玉不厭其煩;而寶玉之母王夫人,她也完全贊同丈夫賈政的教子觀念,但是因為顧忌賈母,所以才不敢管得太嚴(yán);唯獨(dú)賈母一個人任憑寶玉由著自己的心性自由發(fā)展,這一點(diǎn)不論是古代還是現(xiàn)代,應(yīng)該沒有幾個家長能做到。
賈母的這種“不管”,是由她強(qiáng)大的文化底蘊(yùn)決定的,不僅僅是對寶玉,對黛玉也是如此,第四十五回“金蘭契互剖金蘭語”中,黛玉曾跟寶釵埋怨“我長了今年十五歲,竟沒一個人像你前日的話教導(dǎo)我”,從此可以推斷出,賈母從來沒有用世俗觀念和自己的經(jīng)驗去刻意教導(dǎo)黛玉。
而事實上,賈母的這種教子方式是超前的,甚至對今天的教育也有極大的借鑒意義,那就是不用家長固有的成長經(jīng)驗去教導(dǎo)孩子?,F(xiàn)代很多家長都是言傳身教,將自己的處事經(jīng)驗以及社會上摸爬滾打的經(jīng)歷講給孩子,以為這是幫助孩子成長,其實只是讓孩子成為另一個“自己”!
難怪第五回“開生面曲演紅樓夢”中,寧榮二公之靈感嘆:故近之于子孫雖多,竟無一可以繼業(yè)。此言得之!
而反觀賈母,雖然賈府已經(jīng)到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的沒落期,可她身上依然有賈府全盛時期的精神風(fēng)貌。第三十八回“林瀟湘奪魁菊花詩”中,賈母來至藕香榭,看見“欄桿外兩張竹案,幾個丫頭煽風(fēng)爐煮茶,又有一個丫頭煽風(fēng)爐煮酒”,便連連稱贊:“這茶想的很好。”
賈母此處用“想”字便能看出其茶境之深厚,旁人喝茶品的是茶味,賈母喝茶卻要講究烹茶環(huán)境、烹茶之人以及飲茶氣氛,非愛茶之人難為也,可見賈母對茶道方面有所研究,而這正是世家大族的風(fēng)范,對比下賈赦、賈珍、賈璉等人,只知滿足自身淫欲,哪有心情研究茶道,一正一反,便揭示出賈府不肖子孫居多的家族現(xiàn)實。
紅樓夢》中對賈母此類的記載不是少數(shù),第五十回,賈母從暖香塢回去,路上看見寶琴遠(yuǎn)遠(yuǎn)站在雪中,身后一個丫鬟抱著一瓶紅梅,心中不禁大喜,認(rèn)為比自己屋里掛著仇十洲畫的《雙艷圖》還要好,次日趕緊叮囑惜春畫大觀園的時候,一定要將寶琴加上去。
再有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中,賈母攜劉姥姥及眾人前來大觀園內(nèi)游覽,忽然聽見隱隱的鼓樂之聲,得知是小戲子們在演戲吹打,便命其演出,并別出心裁地提出自己的建議:
賈母對萬事萬物的欣賞已達(dá)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本來人為的唱戲,卻被賈母改變方位,讓唱戲之聲順著湖水聲飄來,更是別有一番趣味,實現(xiàn)了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更揭示了賈母追求“天然”的高雅情趣。
這些種種,都說明賈母的情趣境界極為高深,而這種高深是跟賈府鼎盛時期的風(fēng)氣緊密聯(lián)系的,所以我們可以看到,賈府人丁到了第四代、第五代,已經(jīng)完全看不見任何鼎盛時期的世家大族的精神風(fēng)氣,細(xì)數(shù)下來,居然僅剩下賈母一人!
因此賈府的最終滅亡,看似是偶然,實則是必然!
一部《紅樓夢》,讓多少人為之癡迷,內(nèi)中的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愛情悲劇,又讓多少人為之落淚,黛玉可憐,寶玉可恨,寶玉和黛玉從小青梅竹馬,長大成人以后追求真正的愛情,可是迫于家庭禮教,他們徒勞地反抗著,但又無可奈何,他們?yōu)榍樗鶄?,為情所迷,最后一個命赴黃泉,一個出家淪落在外,人們在哀嘆兩人命運(yùn)的同時也在思索,如何能夠讓愛情的悲劇不要再繼續(xù)重演?
如今家庭包辦婚姻已經(jīng)較少,年輕人大多可以自主婚姻,自由尋找自己的心上人,那種為了愛情以死抗?fàn)幍氖吕呀?jīng)不再多見,愛情是一個永恒的話題,而婚姻卻是人們?yōu)榱朔毖艿囊环N需要。
愛情是感性的,婚姻是理性的。愛情是一種感覺,可能在瞬間就會出現(xiàn),也可能幾年都難以找尋。用古代的一首詞來說明,那就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橐龈嗟氖且环N責(zé)任,生兒育女,撫養(yǎng)后代,共享天倫之樂。要兩人能夠長期在一起廝守,真正能夠做到相互包容,相互體諒也非常不容易,隨著社會的不斷發(fā)展,婚姻不再相互湊合,因夫妻二人不和,從而引起的婚姻解體已不在少數(shù)。
千百年來,歷代的文人墨客對“愛情”這個永恒的主題留下過太多的絕詞佳句供后人吟唱,然而每當(dāng)屏幕傳出“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經(jīng)得起秋流到冬,春流到夏”的委婉歌聲時,總會有一縷縷淡淡的哀思,莫名的幽怨,縈繞在我們的心頭。我們從電視連續(xù)劇《紅樓夢》的主題歌——《枉凝眉》的悲劇性旋律中,不僅僅聽到了主人公“春怒秋悲”“風(fēng)露清愁”的哀怨,也不僅僅聽到了主人公“重露繁霜”、“相思血淚”的悲泣。更為深邃的感受是它使人們聽到了主人公對“風(fēng)刀霜劍”“花落人亡”的封建吃人禮教的控訴,給人以一種憂郁的美感、深沉的美感。人們對寶黛愛情留下了無盡的哀思,寶黛愛情為什么會失敗呢?我們不妨來看看二者的婚姻選擇標(biāo)準(zhǔn):
首先,賈寶玉、林黛玉的愛情不是那種一見傾心式的愛情,而是在長期相處,共同生活中產(chǎn)生的愛情。這樣緊密接觸的共同生活,為寶黛的愛情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生活基礎(chǔ)和思想基礎(chǔ);其次,寶黛的愛情是以共同的生活理想和社會理想為基礎(chǔ)的,這就是共同的反封建的思想情結(jié),這是他們牢固的愛情基礎(chǔ)。薛寶釵就是因為缺少這一點(diǎn)反封建的思想意識,賈寶玉才會最終選擇林黛玉;第三個因素是寶玉、黛玉二者的個性氣質(zhì)極為相投。寶玉崇尚自然天真,喜歡自由行動,渴求擺脫封建思想和封建禮法的束縛,擺脫世間的一切俗套,追求個性的自由和解放,這恰好符合林黛玉的個性和脾氣,而在中國的婚姻史上,以上述三個原則作為婚姻的選擇標(biāo)準(zhǔn)的,這在古代是絕無僅有的,也是絕不可能成功的。
賈府統(tǒng)治者為維護(hù)正在走向沒落的封建貴族階級的政治利益而采取了斷然的措施——摧毀寶、黛的愛情。所以寶、黛的愛情必定會以失敗而告終,一個在凄清寂寞的瀟湘館里死去,另一個最后是離開了賈府而遁入空門。
一、寶、黛愛情與家族利益相違背
《紅樓夢》的主人公賈寶玉、林黛玉是我國文學(xué)史上千萬多得的典型人物形象。賈寶玉出身于封建統(tǒng)治階級上層的貴族之家——賈府,雖說賈府是個富貴之家,但它集中了封建社會的各種矛盾。既包括封建地主階級同農(nóng)民階級之間的矛盾與斗爭,也包括封建地主階級內(nèi)部的矛盾和斗爭。賈府通過賈元春這個人物,與封建社會最高統(tǒng)治者發(fā)生了直接的聯(lián)系,帝王的淫威在賈府里得到了形象的表現(xiàn),特別是“四大家族”之間,更是一損俱損,一榮皆榮。賈府與廣大農(nóng)民階級和下層社會同樣有密切聯(lián)系,充分表現(xiàn)了剝削與被剝削,壓迫與反壓迫的階級關(guān)系,特別是在賈府高大的圍墻里面,更是集中了各種封建末世的矛盾;衛(wèi)道者與叛逆者之間,主子與奴仆之間,奴才與奴隸之間,主子內(nèi)部大小主子之間等等,可以說是矛盾重重、錯綜復(fù)雜,充滿了政治、經(jīng)濟(jì)、文化、思想及日常生活的各個領(lǐng)域之中。正是這種矛盾不斷激化,使賈府一步步走向徹底的垮臺。大家庭的大崩潰具體表現(xiàn)在以下幾點(diǎn):第一個訊號是賈元春得了痰厥,不及時醫(yī)治便死掉了,這就確定了賈家哀敗是無可挽回的,因為靠山先倒塌了。接著是升了內(nèi)閣大學(xué)士的王子騰趕著進(jìn)京,離城只2百多里地,患感冒風(fēng)寒、誤用了藥,一劑就死了,王家的榮耀也完結(jié)了。王夫人悲女(元春)哭弟(王子騰),加上一個丈夫(賈政)放了江西糧道,即日便要起程,這些因素都成了賈家走向哀敗的必然趁勢。王熙鳳無法改變,探春理家,同樣無法改變。為使賈府“永保無虞”,賈母、賈政、王夫人以及鳳姐等當(dāng)權(quán)人物,必須找到“診救”的辦法。而辦法無非是兩條:一條是加緊對農(nóng)民和其他被剝削者的殘酷的剝削與壓迫;另一條就是寄希望于他們家庭的年青一代能夠“光宗耀祖”。賈寶玉是賈府傳宗接代的“命根子”,賈府統(tǒng)治者的希望當(dāng)然寄托在他身上。因此,在賈寶玉到了“當(dāng)婚”的時候,賈府統(tǒng)治者就不得不選擇薛寶釵這樣一個經(jīng)濟(jì)上“家有百萬之富”,政治上堅持維護(hù)封建制度的“完人”作為賈寶玉的配偶。一來可以借她利用“夫妻”關(guān)系勸服賈寶玉走“榮宗耀祖”的道路;另一來可以借薛家的勢力來維持正在走向衰敗的貴族門庭。即使沒有這個現(xiàn)成的薛寶釵,他們也要找到一個薛寶釵式的人物,而絕不會讓一個子然一身,無錢無勢的林黛玉成為賈家的“寶二奶奶”,更何況薛寶釵是“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小姐。薛寶釵到賈府來,原是候選入宮充當(dāng)“公主郡主入學(xué)陪侍”的,她從小所接受的是系統(tǒng)的封建倫理道德教育。她所處的社會地位,決定她必須是一個封建衛(wèi)道者,按照她的人生哲學(xué),她無論嫁給哪一個封建衛(wèi)道者或“功名富貴”觀念思想的男人,都會“隨分從時”的。無論從思想還是從性格,薛寶釵和賈寶玉都是格格不入的,可是正當(dāng)林黛玉受著“風(fēng)刀霜劍嚴(yán)相逼”的時候,她卻“好風(fēng)憑借力”直取“寶二奶奶”這個“青云”之座。她這樣做,不是出于一般的“自私”,而是服從于封建統(tǒng)治者的政治上的需要。從薛家方面來說,當(dāng)時雖是“珍珠如土金如鐵”,但政治勢力遠(yuǎn)比不上賈府的大,在政治上正急需依靠賈府這樣的門庭來提攜和保護(hù),所以薛家也希望借寶釵的婚姻來攀上這門“高親”。
賈府統(tǒng)治者為維護(hù)正在走向沒落的封建貴族階級的政治經(jīng)濟(jì)利益而采取了斷然的措施——摧毀寶、黛之間的愛情,讓薛寶釵無端介入以替代林黛玉,終于造成了悲劇的結(jié)局,這就正反映了四大家族在日益沒落的困境中,他們需要通過“聯(lián)姻”這條道路來加強(qiáng)勾結(jié),擴(kuò)大其實力。
二、寶、黛愛情與時代性不相符合
賈寶玉雖然出生在“白玉為堂金作馬”的賈府,因為“銜玉而生”,使賈寶玉在賈府取得了特殊的地位,使他成為了賈府的“寶貝”,“命根子”,因此,賈府的統(tǒng)治者就一定要把他培養(yǎng)造就成為封建貴族的接班人。賈母的寵愛、賈政的嚴(yán)格,寶釵、湘云的勸戒等等,雖表現(xiàn)形式不同,但實質(zhì)上行動的目的都是一個,那就是都要使寶玉從公子變?yōu)槔蠣敗6Z寶玉的叛逆思想,恰恰在這“寵愛”、“嚴(yán)格”、“勸戒”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現(xiàn)。
賈寶玉徹底否定“仕官之途”,他給那些所謂借“讀書上進(jìn)”的人起了一個美名:“祿蠹”。賈雨村在寶玉的眼中就是最典型的“祿蠹”,賈寶玉從心眼里厭惡這些人,并不是他個人與之的恩怨。他認(rèn)為“前人無故生事,立意造言”是把后世“須眉潔物”引導(dǎo)成“祿蠹”的根本原因,因此,寶玉厭惡“祿蠹”實際上是反對使人變成“祿蠹”的那些“立意造言”,也就是反對封建道德思想。把這種叛逆思想,形成了他與賈政之間尖銳的對立。
另一方面我們可以看到,賈寶玉在賈府中既是“寵兒”又是“囚徒”。他雖然過著極其優(yōu)裕的物質(zhì)生活,但卻有著強(qiáng)烈的不自由的痛苦。王夫人到怡紅院“閱人”時,盛怒之下說一句話:“打量我隔得遠(yuǎn),都不知道呢,可知我身子雖不大來,我的心耳神意時時都在這里”,這就表明,寶玉確是在王夫人等的“心耳神意”的監(jiān)視,管束下生活的。他當(dāng)然沒有自由,他沒有行動的自由,沒有讀書的自由,沒有言論的自由,沒有交朋友的自由,更沒有婚姻的自由,對于這種封建勢力的囚禁,他是深深感到苦痛的。第四十七回中,寶玉對柳湘蓮表達(dá)了他由衷的苦悶:“我只恨我天天圈在家里,一點(diǎn)兒作不了主,行動就有人知道,不是這個攔,就是那人勸的,能說不能行,雖然有錢不由我使”。這段話充分表現(xiàn)了寶玉要求自由的思想,他雖為公子,有著特殊的地位,而在他心目中都沒有嚴(yán)格的主子,奴婢的等級觀念。賈寶玉對于他們是實行自由、平等、博愛的,他盡心地結(jié)交他們,“他縱容得怡紅院的丫頭們越發(fā)沒有了樣兒”,并且寶玉還有一個最被眾人所潮笑的觀念思想,就是“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濁臭逼人”。寶玉見人男子便覺得濁臭逼人是因為封建制度下的男子的宗法思想和等級觀念特別嚴(yán)重;他見女兒便覺清爽是因為女子在這方面污染的比較少,并且他們是受害深重的主要受害者。“天地問靈淑之氣,只鐘于女子,男兒們不過是些渣滓濁沫而已”,這是寶玉對封建社會男尊女卑觀念的大膽的反抗。
賈寶玉是貴族公子,林黛玉雖然在賈府處于寄人籬下的地位,但她同樣是一位千金小姐,不過她母親早死,家庭破落比較快,疲于奔命的父親顧不得給她進(jìn)行傳統(tǒng)的封建道德教育,倫理教育等,因而黛玉在思想上易于接受民主思潮的影響的空隙比較大。林黛玉從小生活在資本主義萌芽較早的楊州,受到反封建的民主思想的影響比賈寶玉更為深刻,她在賈府的地位又決定了她對擺脫封建禮教和封建法權(quán)的羈絆的自由自主的生活的追求,必須要比賈寶玉更為強(qiáng)烈。因此,在賈寶玉與以賈政為代理的衛(wèi)道者之間的沖突中,林黛玉毫不猶豫地站在了賈寶玉一邊,而且生怕賈寶玉的叛逆思想“沒”了。賈寶玉挨了賈政的毒打之后,林黛玉探問寶玉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可都改了吧?”然而賈寶玉最終也沒有“改”。她從來不用什么“男人們讀書明理,輔國治民”,什么“仕途經(jīng)濟(jì)”之類的“混帳話”去勸戒賈寶玉“改”掉其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叛逆思想。這就是他們相親相愛的深厚的政治基礎(chǔ)。
判逆者愛情,以共同的叛逆思想為“連心結(jié)”,當(dāng)他們成為“知已”的時候,人們說他們“愛情發(fā)展”了,倒不如說他們手?jǐn)y著手在叛逆的道路上越來越遠(yuǎn)了,這樣的“愛情”,是封建統(tǒng)治者所不能容許的。象寶玉、黛玉這樣的青年,他們各自的婚姻問題毫無疑問應(yīng)該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決定的,并服從于他們的家族的政治要求的,這些,在封建社會里被認(rèn)為是正常的,合乎常規(guī)道理的,也是天經(jīng)地義,理所當(dāng)然的。自由戀愛,私訂終身則是封建主義所絕對不能容許的。然而,寶黛二人由于具有叛逆的“性格”,對封建禮教采取了批判的態(tài)度,他們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制度進(jìn)行了大膽的挑戰(zhàn)。賈寶至公然表示:“你們說‘金玉良緣’,我偏說‘木石前盟’”,所以,賈府的當(dāng)權(quán)人物們必定把這對叛逆者拆散。縱使黛玉“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也無力回天挽回失敗的局面。
三、寶、黛的自身性格也是其愛情具敗的一個重要因素
林黛玉就其本身性格來說是屬于那種感情脆弱、性情乖僻,“小心眼”的典型封建少女的形象。她出身于“清貴之家”,由于小時候父母鐘愛過度,致使其比較任性,后因父母早喪,又是寄居在賈府,就自然而然感到有一種孤苦伶仃的感覺,環(huán)境的齷齪和勢利,使她“自矜自重,小心戒備”。為保持自己純潔的個性,她始終“孤高自許,目下無塵”,并常以“比刀子還利害”的語言,揭露周圍不合理的現(xiàn)象,因而被人看作是“刻薄”、“小心眼”。由于封建制度所派生出來的種種束縛和羈絆,導(dǎo)致了黛玉和寶玉產(chǎn)生了一致的叛逆性格,她鄙視封建文人的庸俗,詛咒八股功名的虛偽,他們的內(nèi)心思想終于走到了一塊。由于封建環(huán)境的壓力和她自己新受到的封建意識的束縛,她渴望寶玉向她吐露愛情,然而一旦寶玉天真地問她傾訴愛情時,她又“氣得說不出話來”,說這是“胡說”,是欺負(fù)了她,這就表現(xiàn)了貴族小姐面對現(xiàn)實所呈現(xiàn)出的自身軟弱性的一面。可以說,林黛玉的情是一枚“秘情果”,從未對人(包括自己苦戀的寶玉)透露過一個字。雖然在寶玉送給她的帕子上題過情詩:“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閑拋卻為誰?天幅鮫綃勞解贈,叫人焉得不傷悲!”。這些情況都表明寶黛的愛情已經(jīng)由掩飾、猜疑、試探的淺層次,發(fā)展到了暗中傳遞信物,表白內(nèi)心隱情的深化階段,這是她一生中對沖破封建阻力的一次最大的行為表現(xiàn),更是她對寶玉“宿命論”的一次最大膽的否定,也更是她要求生活權(quán)利和個性自由而發(fā)出的一次最強(qiáng)烈的呼喊,但是最終黛玉至死都沒有把那首相思血淚的情詩交給寶玉看過?!澳信蠓馈钡亩Y教束縛使她不敢越雷池一步,不僅自己不敢向所愛的人表白內(nèi)心深處的真情,而且連聽到寶玉向自己坦然表白愛情時都不敢正視,每次都是翻臉峻拒以示清白,一個人則在背地里為自己得到對方純潔的愛情而高興不已。這就是說明她受封建意識的束縛是有一定影響的,她的這種戀愛心理證明她未能擺脫封建思想的精神桎桔。這些情況從另一方面也恰恰證明了黛玉在思想上渴望自由戀愛,能夠自己找到自由美滿的婚姻,但她在行動上卻無法突破封建禮教的束縛。她雖然不滿意封建包辦婚姻,但是她不能不把婚姻的實現(xiàn)寄托在家長的身上,而這種寄托無疑是要以落空而結(jié)尾。
小說三十三回寫林黛玉無意中聽到寶玉對人批評寶釵稱贊自己的話,心里很感動,高興自己眼力不錯,“素日他是個亂,果然是個亂”。但是她轉(zhuǎn)而一想到自己的未來,想到她跟寶玉戀愛婚姻,就免不了感到悲傷,“所悲者,父母早逝,雖有銘心刻骨之言,無人為我主張”。這就充分說明林黛玉是把自己的婚姻交由家長去主張的,這一切無疑是跟林黛玉自幼受到的教育養(yǎng)成,以及生長于封建貴族大家庭這些情況是分不開的。但是封建統(tǒng)治者的反動本質(zhì)和封建家庭沒落的客觀現(xiàn)實,決定了賈府的統(tǒng)治者要鎮(zhèn)壓他們的愛情,因此,寶黛愛情的悲劇結(jié)尾已成了必然。
其二,只重目的,沒有手段。寶黛二人都沒為這份感情的結(jié)局而去爭取現(xiàn)實的解決方法,既沒有向權(quán)力者投誠(如黛玉在賈母、王夫人面前表現(xiàn)得像個稱職的媳婦),也沒有起用體制的力量(如寶玉去考取功名,從而取得發(fā)言權(quán)、自主權(quán)),寶玉是無論如何也不想走“仕途經(jīng)濟(jì)”這條欽定的金光大道,而黛玉也從不去勸他。賈府的統(tǒng)治者對黛玉的個性及其身體狀況完全失望,對她的基本評價就是:“多心、心重、心細(xì)”。其實不然,黛玉在行酒令的時候,把《牡丹亭》和《西廂記》的內(nèi)容引摘了幾句,當(dāng)時寶釵就盯了她一眼,事后,寶釵又把黛玉請到蘅芙院笑道:“你跪下,我要審你,黛玉被審得“滿臉飛紅,滿口告饒”。寶釵于是對黛玉進(jìn)行了一場“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教育,“咱們女兒家,不認(rèn)得字的倒好”,“你我只該作些針線紡織的事才好”,“見了雜書,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一席話說得黛玉“低頭吃菜,心中暗服”,這些情況,首先說明黛玉畢竟逃不脫封建思想的束縛,因為在封建社會里,描寫愛情的作品,在一般維護(hù)封建禮教道德的人看來,都不是“正經(jīng)書”,看這類書的青年,尤其是女青年,會被看作有失身份,甚至是不道德的。所以林黛玉雖然心里那樣喜愛《西廂記》、《牡丹亭》等作品,卻又怕別人知道她看過這些書。其次這也說明了林黛玉純真、幼稚,她不但不反感寶釵對她的一番說教,倒反而感激寶釵對她的關(guān)懷,甚至把自己過去懷疑寶釵的念頭也向她坦白了。心情天真率真的黛玉當(dāng)時并沒有反過來問薛寶釵:“如果姐姐自己不曾看過那些不正經(jīng)的雜書,又怎么知道妹妹在行酒令時引用了這種(雜書)里的詞句呢?”面對寶釵的批評,黛玉竟是“羞得滿臉飛紅”,可見封建禮教在她心中造成的影響有多么的嚴(yán)酷。不沖破封建禮教的束縛,她對寶玉的愛情就是空談,更何況賈家給家庭的主要繼承人——寶玉選媳婦就如同皇帝選皇后,是關(guān)系到家族興衰的頭等大事,絕對不會草率行事。上至太君賈母,下到丫環(huán)都要積極參與,因為這直接關(guān)系到整個賈家的盛衰的利益。全府(賈家)上下誰都知道寶、黛二者的心意,但是只要不符合主子們的意志,他們再有心意也沒有人會挺身相助。隨著賈母態(tài)度的三百六十度的大轉(zhuǎn)彎(想當(dāng)初黛寶剛到賈府時,賈母摟著她大哭“我的心肝寶貝兒”,到后來賈母又認(rèn)為:“我看那孩子大是心細(xì)”,“這孩子就是心重些,所以身子不結(jié)實”,“是她自己害了她”),寶玉和黛玉的愛情也就劃上了何止符號。
至于賈寶玉從小是在脂粉堆里長大的,整日過著丫環(huán)們陪著的公子哥兒的生活,他雖是賈府的接班人,但是他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yùn),優(yōu)柔寡斷。在那“花柳繁花地,溫柔富貴鄉(xiāng)”的賈府里,他除了要求得到真摯的愛情和自由的生活之外,他還不能提出更新、更明確的理想。因此,每當(dāng)他的想法同封建勢力尖銳沖突的時候,他就不知道怎么辦。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賈元春賞賜給他的東西與黛玉的不一樣,反而與寶釵的一樣時,他只是覺得納悶,而不去想想這是為什么。按照他在賈府得天獨(dú)厚的地位,他有能力讓青梅竹馬的黛玉留在自己的身邊,然而由于他反對宗法思想,蔑視封建主義,不承認(rèn)等級制度,他想怎樣就怎樣,縱情歡樂的生活態(tài)度等這些都極大地感怒了他的父親賈政——封建主義的政治思想代表。對他來說,寶玉的功名比什么都重要,是他的政治生命的一部分,他打?qū)氂駷榈氖亲寣氂衲堋肮庾谝妗?,但不論怎樣勸告寶玉、打他,對寶玉來說,終歸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這位“行為偏僻性乖張,哪管世人誹謗”的“公子哥兒”,平日就“最厭峨冠禮服”“駕市往還”之類,并且批評那些熱衷科舉功名、講究“仕途經(jīng)濟(jì)”的人都是“國賊”“祿蠹”之流,甚至指斥“死諫”“死戰(zhàn)”的這臣武將都是些“沽名釣譽(yù)”的“循眉法物”(三十六回)。在封建社會里,一般人都重男輕女,他卻偏說“天地靈淑之氣只鐘于女子,男兒們不過是些渣滓濁沫而已”又說“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兒是泥做的骨肉……”等話,這種言行大大背離了封建統(tǒng)治者階級的期望,他們不得不使渾身解術(shù),包括摧殘寶、黛之間的愛情,來達(dá)到使他走回“正道”的目的。
史湘云勸告寶玉時,他立刻回敬道:“姑娘請別的屋里坐著,我這里仔細(xì)腌臟了你這樣知識經(jīng)濟(jì)的人”;寶釵去勸戒他時,同樣碰了釘子,寶玉生起氣來罵她:“也學(xué)的沽名釣譽(yù),入了‘國賊祿蠹’之流”。總之,不論是賈政的板子、王夫人的盼望,還是寶釵,湘云。等人的規(guī)勸,都無一湊效。賈寶玉還是“不知悔改”“反而認(rèn)清了封建統(tǒng)治者的兇惡面目及其反動本質(zhì),他的叛逆性格更為堅定,他和黛玉的愛情發(fā)展到了一個心靈默契的新階段。正是由于他們的愛情具有比較深刻的反封建內(nèi)容,所以他們的愛情更加觸動了封建主義思想代言人階級的利益,因而它必將受到封建衛(wèi)道者階級的眾多發(fā)難而殞落,以失敗而告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