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年（十一）

　　回江州之前周允還打算若是報不上名就留在江州準(zhǔn)備科考。不過見識了江州百姓的水深火熱之后，他還是覺得汴梁比較安全，便決定回家復(fù)習(xí)準(zhǔn)備，三年后再回來參加下一次州試。當(dāng)然還需要想辦法多掙點銀子，要不然真如周童所說，回來報不上名就可笑了。

　　不過既然好不容易到了這江州，周允覺得還是應(yīng)該去那最有名的廬山看看，要不然真是白跑一趟。周允為防止再遇山賊，便先折道去了江州城，想在那里找上幾個同路人共進廬山。

　　不料到了江州城后，周允在去廬山的路口便等了半天，沒遇到任何人影?；爻谴蚵犞虏胖?，由于江州人都長在這廬山邊上，所以對廬山的大好景色沒多大興趣，好多百姓活了甚至活了一輩子都不曾踏進過廬山半步。周允不由感嘆這江州百姓的生活習(xí)慣也太過有趣，若是汴梁邊上也有這種風(fēng)景勝地，早就被那些文人墨客給踏破門檻。

　　周允心道：看樣子這廬山是去不成了，還是老老實實回京城去吧。周允當(dāng)下便決定不再折騰，即刻啟程回汴梁去。不過他忽見城門口張貼了一個新的告示，并有些人正在圍觀。周允便隨便瞄了一眼，馬上瞅見幾個大字：白鹿洞書院招生。

　　周允見了這個字瞬間來了興致，忙擠到前面把這告示細(xì)細(xì)的讀了一遍。發(fā)現(xiàn)上面寫的條件他都符合：分別是江州戶籍，熟讀經(jīng)書，報名費十兩。周允細(xì)想道：先前只在那應(yīng)天書院待了幾天就感覺收益匪淺，如今這白鹿洞書院與之齊名，定也是個好去處，回汴梁說不定還有些危險，還不如在書院待著。

　　周允看了那報名地址正是那長江邊上的潯陽樓，初到江州之時楊青山還專門給他指過這潯陽樓的位置。周允怕去的晚了沒有名額，便快步朝江邊跑了過去。

　　到了潯陽樓后周允發(fā)現(xiàn)里面滿滿的都是人，不過看起來都是食客，沒有幾個讀書人。他瞅了半天未見任何像是報名的地方，只好去詢問店小二。

　　店小二聽周允是前來報名，馬上來了精神，先把他請到了二樓并安排個雅座，然后恭敬的說道：“這位先生，您先在這等著，渡船過會才能過來，我這就去給您沏壺好茶。”周允搖頭道：“我是來報名書院的，不是來坐渡船的?！?p>　　小二見周允一臉疑惑，笑道：“先生是外地人吧，這白鹿洞書院距這江州還有個上百里，必須得乘渡船過去?！敝茉氏肫饒竺麠l件有一條必須是江州戶籍，怕被人識破不給報名，忙道：“我是德安人，只是一直在外漂泊，所以對這書院不是太了解?！?p>　　這時樓下有人在喚小二，那小二忙應(yīng)了一聲，道：“小人這會有些騰不開身，過會定會給先生好好講講這書院的事?！闭f完便匆匆下了樓。

　　過了一會兒小二又上二樓，周允只見他手中提了一壺茶水，身后跟了兩個人。周允瞧這兩人一高一低，年紀(jì)不大，看起來像是讀書人，想必也是過來報名的，便忙起身相迎。

　　這兩人卻表現(xiàn)的無比冷漠，也不和他打招呼，徑自坐到了桌前。小二熱心地給三人倒上了茶水，然后道：“各位先生，還請稍等，渡船馬上就到?！闭f完又匆匆下了樓去。

　　周允見對面二人不好相處，便默默地喝起茶來。這兩人之間也不交流，只是直直的看著窗外。周允便偷偷地瞄了對面這二人幾眼，只見其中一人年齡稍大，生的濃眉大眼，皮膚有些粗糙，而另一人年齡尚幼，眉眼都沒長開，生的細(xì)皮嫩肉，臉上還透著緋紅色。不料那濃眉大眼之人馬上發(fā)現(xiàn)周允在偷看，便狠狠地瞪了一眼。

　　周允頓覺得有些尷尬，便忙轉(zhuǎn)臉向窗外，把茶碗舉到嘴邊慢慢品酌。沒過多久小二又快步上了樓，對三人叫道：“三位先生，渡船已經(jīng)到了，請與我速速下樓，要不然客船就滿了?！?p>　　周允本以為報名者只有他們?nèi)?，不想竟連客船都能擠滿，便連忙站了起來。不過對面二人沒有多大反應(yīng)，還在慢慢悠悠地喝茶。雖然這二人傲慢無比，但說不定以后會是同窗，周允便好心提醒道：“二位兄臺，渡船來了，咱們下樓去吧。”

　　年長的少年冷冷道：“你先下去吧。”周允見他們一點也不著急，便行了個禮，然后跟著小二匆匆下樓去了。下樓后小二才發(fā)現(xiàn)樓上二人沒有跟過來，便忙又上了二樓。

　　周允便在樓梯口等著，只聽那小二上樓說幾句好話，那二人才算跟著走了下來。

　　三人跟著店小二出了客棧，走到江邊，只見一艘大渡船正在岸邊等著。船上滿是渡客，不過看起來都些是普通百姓。周允這才明白這是艘普通的渡船，只是往書院方向去，所以坐滿了百姓，而去報名的人應(yīng)該只有他們?nèi)恕Ｐ《冉o船家交代了幾句，然后招呼了三人上了船。

　　船頭和船身早擠滿了人，周允三人只好坐到船尾。年長少年似乎很介意周允與年幼少年接觸，上來便坐到了二人之間。周允心道：反正大家都是去報名的，以后成了同窗就不信你們還是這個樣子。

　　船家見三人上來便立刻號召開船，岸上還有幾個百姓想擠上來都被一一拒絕，然后直接開船。這渡船先沿長江往下游行了一段時間，又轉(zhuǎn)向南方駛進鄱陽湖中。一路上百姓上上下下，周允三人漸漸地移動到了船中間。不過那二人似乎不愿與周允有太多接觸，有了空處后便遠(yuǎn)遠(yuǎn)的坐開了。

　　周允也不知為何竟遭這二人如此嫌棄，只能苦笑一聲。船在鄱陽湖中行了不遠(yuǎn)，周允便見右手岸邊出現(xiàn)了連綿不絕的群山，問了船夫才知道這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廬山。船又行了不到一個時辰，只聽船家叫道：“去書院的先生們，準(zhǔn)備下船了?！敝茉食哆呁?，只見一片密密麻麻的房屋，想必就是那白鹿洞書院，忙跟著站了起來。

　　船家先招呼船停岸邊，見船身穩(wěn)了才招呼三人下船，不料身后鉆出一農(nóng)夫搶在他們前面下了船去。船家見那人生的矮小又穿的破爛，便罵道：“真是個下賤胚子，也不知道先讓先生們下船?！敝茉市Φ溃骸安坏K事，那位兄臺比我們上船早些，先下去也是應(yīng)該的。”船家賠禮道：“那可不行，你們以后都是會當(dāng)大官的人，我們這粗人理應(yīng)讓著?！?p>　　不料那兩位少年也是不謙讓，搶在周允之前下了船。周允以為他們二位認(rèn)識去書院的路，便匆匆地跟了上去。但沒走上幾步，突然想起未付船錢，便轉(zhuǎn)身跑回船邊，問船家道：“船掌柜，我們?nèi)舜X需要一共多少？”船家笑道：“不用了，船錢書院會幫著你們付的，先生還是快趕著去書院吧?！?p>　　周允回頭再看那二人，竟也不等他，自顧自地走了很遠(yuǎn)。他便邁步追了上去，客氣道：“二位兄臺，為何不等小弟，我可是不認(rèn)路的。”那年長少年見他追來，眉頭一皺道：“我們?yōu)槭裁匆饶?？?p>　　周允道：“你們不也是去書院報名么？”年長少年道：“不是?！敝茉蕟柕溃骸澳嵌粸槭裁催€要去潯陽樓坐這渡船？”

　　年長少年嚴(yán)肅道：“因為不收船費?！边@時年幼少年聽到這話馬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周允便看自然地朝他看去，不想他竟有些害羞，馬上把頭低了下去。

　　周允不想這二人竟是這個理由，道：“這船錢也沒多少，二位兄臺要是缺錢，我可以幫你們付上，也不能就此欺騙船家和書院?！蹦觊L少年冷冷道：“這還用不著閣下管，請問閣下還有其他事沒？”周允見他似乎生了氣，忙搖頭道：“沒了，沒了?！?p>　　那二人便不再理會周允，徑直朝那廬山之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