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告訴你,”洛亦的聲音低而細,虛弱而無力:“你真的會放我走?”
幾乎在同一時間,寒淵垂眸看向她,她纖細的胳膊被他握在手中,單薄的身子微微發(fā)著抖。
“自然,”凌虛掌門本已走開,聽聞此話又轉(zhuǎn)過身看向她,蒼老而渾濁的眼,透著幾分嘲諷:“你若說了實話,老夫依言放你走?!?p> 洛亦這才緩緩抬起頭來,她的一舉一動都有些遲緩,但好在思路清晰:“凌虛掌門,是希望我現(xiàn)在說,還是...”她意味深長的頓了頓,長睫微顫,上移了三分,對上凌虛掌門的眼神:“只跟你一個人說?”
她的心不動聲色的,緊張?zhí)鴦又?,偏偏面上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她在賭,若這凌虛掌門心中坦蕩,真讓她當(dāng)著這些弟子的面說,她便輸了,她心底焦灼,但半分也不敢表露。
凌虛掌門望著她,片刻后對身邊弟子說道:“此事涉及幾大門派,你們先下去,”他又看向寒淵,示意道:“把他也押出去,”他上前幾步,毫不費力的提起洛亦單薄的身子:“若你有什么不好的舉動,你的主子,怕是要遭殃的,”他說的很慢,威脅之意甚重。
寒淵抬眼沉默的看了他半瞬,又看了看洛亦,見她雖是蒼白無力,眼眸卻透著股倔強,當(dāng)下便也不多言,跟著昆侖弟子出去了。
“你為何把他押走?”洛亦恨恨地望著他。
“老夫答應(yīng)放了你,可沒說也包含他?!贝奖娙硕甲叱鋈ズ?,凌虛掌門毫不留情的半托著她的下巴,掐住了她的臉,以一個上位者的姿態(tài),漠然答道。
洛亦暗暗吸了口氣,以最快的速度迅速拔下了頭上的簪子,她深諳藥性,這簪子中的迷藥份量應(yīng)當(dāng)可以給她和寒淵創(chuàng)造一絲機會,她的動作行云流水,許是因為她未曾習(xí)武,凌虛掌門沒有太過設(shè)防,一時間竟真著了她的道,但到底多年行走江湖,他還是反應(yīng)了過來,一掌將她擊開,那迷藥有一小部分被擊落在地上。
洛亦挨了他一掌,喉間涌上一股腥甜,但眼瞧著迷藥沒有完全用上,知道時機不可錯過,便趁他一時昏沉趕忙向外跑去。
寒淵早已解決了門口守著的弟子,見她跌跌撞撞跑了出來,便知道她已得手,連忙扶住了她。
“快走,那藥他只中了一部分,他武功高深,藥效維持不了多久,”她忍痛低聲說道,寒淵腳下也不停,運著輕功帶她往門口跑。
刑房的門口還有守衛(wèi),聽見聲響,一齊圍了上來,寒淵的武功對付這些弟子倒也不難,只是還要分心護著她,戰(zhàn)況一時間便有些膠著。洛亦心里焦急萬分,那藥效本就維持不了多久,眼見更多的弟子聞聲趕來,大門近在眼前卻又分外遙遠,她只得在混亂中撿起一把倒地昆侖弟子的佩劍,在刀光劍影的縫隙中幫著寒淵共同應(yīng)對。
兩人頂著強攻,一步步艱難的向大門靠近,有溫?zé)岬难岳龅茏拥纳眢w里迸濺出來,灑在她半邊臉頰上,洛亦握著長劍的手狠狠的顫了顫,繼而咬了咬牙,看準時機再補一劍。利劍穿透那些人的血肉,再抽出來,是她從未想象過的感覺,她的身上沾滿了別人與自己的鮮血,昆侖派的人前仆后繼,她已經(jīng)感受不到身上的痛楚,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幾乎已經(jīng)有些絕望了,因為她知道,凌虛掌門的藥效該過了。
“寒淵,你自己走!”洛亦的聲音已經(jīng)喑啞的不像樣子,寒淵在她身前,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見他的脊背僵了僵,沉著嗓子答道:“主子活著,屬下才能活著?!?p> “走??!”她破碎的聲音混雜著廝殺聲,高喊了起來,實在不是她大公無私,無畏生死,就目前的情況,只有寒淵單獨走,才有逃出去的希望,若非拖著她,只會兩人一起死在這里。
“你們誰也別想走!”年邁而渾厚的聲音自她身后傳來,她震驚的回過身,便看見凌虛掌門飛身而來,劍尖直指她的心臟,他怒火高漲,這一劍必定是九死一生,洛亦呼吸一滯。
她從未離死亡如此接近過,她是沉慈堂最會用藥的醫(yī)女,是師父和師兄弟捧在手心里的人,她將許多人從鬼門關(guān)里拉回來,可只有這一次,死亡如此真切的擺在她的面前。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柄折扇忽然飛旋著略過她,與凌虛掌門的寶劍在空中相抵,霎時間,一股強大的內(nèi)力自那劍與折扇相交處迸發(fā)出來,四周擺設(shè)皆被掀翻,激戰(zhàn)中的昆侖弟子也抵不過這強大的真氣,紛紛后退數(shù)十步,嘴角溢出了絲絲血跡。
而洛亦卻在這一瞬間撞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幽幽的檀香味兒在這一室血腥中格格不入,洛亦垂著頭,生死一瞬,她的腦子有些發(fā)懵,看著眼前精致考究的玄色衣料,鼻頭不由自主的酸了酸。
玄衣烏發(fā)的男子在這一地肅殺間長身而立,他微微瞇著眼,深潭似的眼眸寒光乍現(xiàn),面色冰冷,殺意盡顯。
那把金屬制成的折扇打著旋兒飛了回來,堪堪落在他的手里,凌虛掌門也握著佩劍在不遠處站定,有寒淵盯著,那些受了傷的昆侖弟子一時也不敢妄動。
司空月微微斂了眸,洛亦渾身血污,發(fā)絲沒了簪子,便凌亂的傾瀉而下,白凈的臉上也帶著血,衣衫更是破爛不堪,素來拿針探脈的手,此刻正緊緊握著沉重的長劍。
他的喉結(jié)滾了滾,極力壓下心底滔天的怒意,攬著她的手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