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人在江湖

　　陳毅羲和陳跡分散之后，為了避免將追兵引到陳跡這邊，直接就遁入了大晟王朝的江湖之中。他也沒有聽從陳跡，要求他沿著戰(zhàn)線西去，迅速離開大晟王朝的境界，因為他很清楚，陳跡和父母，必然會被困在大晟王朝很久。

　　只是現(xiàn)如今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一時間，也不知道陳跡究竟會往哪里走——這也是陳跡，不告訴他的原因。因為無從尋找，陳毅羲也就會按照先前計算好的，最快速的路線離開大晟王朝的地域，從而避開大晟王朝的風云涌動。

　　只是從小，陳毅羲就不是會聽陳跡話的人。而且從來，他都是活得比哥哥更聰明的人。成熟穩(wěn)重、善于藏拙，待人接物憨厚老實，讓人愿意與之交心。也因此，和陳跡近乎絕食的社交關(guān)系不同，陳毅羲一向都是有很多朋友，而且很要好。

　　天地異變之后，陳毅羲沒能幫助這些朋友度過劫難，其實也是一塊不小的心病。只是自身難保的境遇下，似乎沒有資格去生這塊心病。

　　對于哥哥的突然轉(zhuǎn)變，陳毅羲并不覺得意外——陳跡從來都是家里最聰明的一個人，除了性格孤僻，其實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透徹。在太平年代，這樣的人，注定就是縮在自己的角落里，惶惶終日。

　　父母一直對哥哥報以最大的希望與失望以及怨懟，因此而引發(fā)的諸多家庭爭吵，陳毅羲其實都能理解?？墒羌词估斫?，情感上的偏向仍舊是會站在父母這邊，對陳跡報以最大的失望。陳奕璇也是如此。

　　但是某些天性，三兄妹是共通的。當危機降臨，會變得異常冷靜，比如最開始，潛藏于人群中的鬼嬰盯上了陳奕璇，陳毅羲和陳奕璇其實都有所察覺，也因此對于反常的哥哥，他們沒有像平常一樣，去站到他的對立面去抱怨。而是冷靜地思考，一旦陳跡束手無策的時候，自己應該怎么做。

　　在那之后，兩人也是不斷地安撫已經(jīng)上了年紀的父母，包括后來陳跡對于父母的一些，比較冷酷無情的舉動，他們都只是配合——父母畢竟已經(jīng)在那個和平年代生活到垂暮之年了，面對天地異變，人間的規(guī)則的變化，其實很難適應。即使曾經(jīng)他們也是面對過時代變遷、天災人禍的。

　　后紀元的人，最終在這場變故中失去生存的機會的，大多都是因為如此——雖然不可抗力依舊占據(jù)大多數(shù)。

　　陳毅羲行走在大晟王朝的市井之中。

　　晏城關(guān)外如今已經(jīng)是硝煙四起，但晏城關(guān)以北，依舊是一片繁華。大晟王朝現(xiàn)在真正不太平的，其實是山上仙門。雖然暫時還沒有大規(guī)模的爭斗，但是玄機門和玉麟宗的消失，許多無名仙門的崛起，以及數(shù)不清的江湖散修涌向山林秘境，占山為王，分割地盤，比比皆是。大晟王朝的真正隱患，其實在這。

　　這些拼命掠奪土地以及兩個二品宗門遺產(chǎn)的山上勢力，很快就會開始和大晟王朝爭奪話語權(quán)。而大晟王朝對此，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他們發(fā)展、壯大，最后來跟自己掰腕子。

　　即使大晟王朝已經(jīng)開始重建稷下學宮，可是少了國師這個定海神針，新建起來的稷下學宮注定只會是一座空殼。而威懾山上仙門勢力的靈甲軍，在巔峰戰(zhàn)力受挫的情況下，注定很難恢復從前的威嚴。

　　陳毅羲如今，也算是一名江湖散修了。

　　這一路，除了尋找陳跡和父母，最重要的，還是想辦法更上一層樓?，F(xiàn)如今天地靈氣充沛，異寶頻出，可以說是練氣士的黃金時代。許多驚艷才絕的后起之秀，如雨后春筍一般噴涌而出，加上許多古老仙門的遺產(chǎn)，即使通訊閉塞，許多天才崛起的消息，依舊已經(jīng)開始進入坊間的傳奇小說之中了。

　　相對太平的太原州已是如此，陳跡所說的，風云際會的小九州，又是什么樣的光景呢？

　　陳毅羲如今作為江湖散修，所做的事情，自然是和其他人一樣，流連于那些藏有天地造化的深山老林之中。也是因此，陳毅羲才真正領(lǐng)略到這場天地異變的殘酷。

　　山河崩碎，溪谷斷流，無數(shù)仙境變成險境，在孕育全新的異寶的同時，其實也在訴說著那場災難的悲壯。

　　在此期間，陳毅羲也遇到了很多人，有的和睦相處，有的生死相拼，與人聚，也與人散，也經(jīng)歷了背叛與欺騙，可是一路走來，其實都挺順利——呂夢湘曾經(jīng)告訴自己，這是愿意做好人的一家人。而如果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打算做好人的話，這會是很可怕的一家人。

　　陳毅羲的可怕和陳跡的可怕完全不是一回事。陳跡屬于那種藏得深，但是讓人很容易看穿卻又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愿行事的人。屬于只有手中有足夠的力量，就能夠掌握一切的人。

　　陳毅羲則是，你看不出他是否藏著，但他會讓你察覺不到他藏著。他與你交心，是真的交心，只要你不辜負他，他就真的是你的朋友。但一旦你心生歹意，你會發(fā)現(xiàn)，眼前的這個人，比你的心腸還要歹毒千萬倍。

　　不是陳毅羲虛偽，而是他已經(jīng)待人以誠了，你卻反過來要害他，難道還不允許他反殺你嗎？

　　陳跡屬于那種君子之交真的淡如水的那種，而陳毅羲則是那種真正能夠生死相托的人。前提是，你真的是在與他們交朋友。

　　所以司紅卓注定與陳跡走不到一塊，而愿意壓著本心幫陳跡做事的呂夢湘，最終卻得到了難以想象的機緣。

　　同樣，那些與陳毅羲結(jié)伴，卻又暗藏禍心的散修們，陳毅羲從未留情。而愿意在危難時堅守道義，為陳毅羲解圍的鹿甄，不僅成為了陳毅羲的朋友，自己原本毫無希望的修行大道，也變得一片坦途。

　　陳跡注定是沒朋友的那個，而陳毅羲，則是交游滿天下的那個。

　　陳毅羲比陳跡更適合走江湖，開疆拓土，陳跡更適合守成，鞏固疆域。只是后面的境遇，卻是正好相反。陳毅羲安身立命，陳跡漂泊不定。

　　至于陳奕璇，則又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