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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的肇事者

第四章 許開寧

流星的肇事者 林見鶴 4231 2019-09-21 16:30:00

  有那么幾天,鹿游什么也不做,就躺在太陽底下,看著頭頂搖曳的樹葉發(fā)呆,她能從白天躺到黑夜,像一具尸體。

  王東明有點(diǎn)擔(dān)心她,偷偷跟周放說,鹿游該回國去,現(xiàn)在手術(shù)已做完,沒必要再留在這,她在這每天都不高興,會得抑郁癥。

  周放不以為然地回答,他認(rèn)為鹿游去哪都不會高興的,不如就在這呆著。

  他們又搬了家,這次去老華人區(qū)。王東明給鹿游解釋說那里離白人區(qū)近些,學(xué)校也好,街區(qū)也比較時髦,很有歐洲風(fēng)情。因此王東明辭退了楊保姆,帶著鹿游到了老華人區(qū)的新家。

  新家在一片祥和的住宅區(qū),看得出是富人們的街道,兩旁設(shè)施齊全,花木被打理的井井有條。新家有兩個院子,前院能停三輛車,中間是一套天使天神系列的噴泉,水已經(jīng)干涸,白色雕塑上還有著被水沖刷過的印子。后院是個熱帶風(fēng)情的庭院,芭蕉和鐵樹做了墻。

  屋子里面則是一派富麗堂皇的歐式裝修,進(jìn)屋有一盞水晶吊燈從三樓垂下,一座木作的旋轉(zhuǎn)樓梯分開兩側(cè),扶手上都飛著天使。

  “你其實(shí)一直住在這,對吧?”鹿游問。

  “也不常來?!敝芊呕卮穑鎸β褂螘r刻懷疑的目光,笑了笑,他舉起三根手指,“好了,現(xiàn)在向你起誓,我以后絕不騙你。”

  鹿游楞了一下,將那三根手指窩了回去。

  “算了吧?!甭褂涡α诵Γ按騽訂T針是很痛的。”

  鹿游第一次進(jìn)屋,被突然蹦到桌上的貓嚇了一跳,那是只雪白的貓,沒有黑色的爪子。她又驚又喜,緩緩地靠近,她回望周放。

  周放說,“給你的禮物?!?p>  “禮物?”

  “搬家禮物?!?p>  “哈。”鹿游干笑幾聲,而后發(fā)自肺腑地笑起來,“它不會叫美狄亞吧?!?p>  “它還沒有名字。”

  鹿游摸了摸貓,它倒很乖順,在鹿游手邊蹭來蹭去,她是想管它叫美狄亞的。

  “那么就沒名字吧?!?p>  鹿游在這個家住了很久,一直到回國,她都住在這。

  她的生活逐漸規(guī)律起來,每天定時到語言學(xué)校上學(xué),折騰到了第二年,她的外語終于有了起色。周放的外語是很好的,但他在鹿游面前總說中文,教也不肯教她。

  “你就喜歡看我被為難的樣子嗎?”

  “差不多是這樣?!敝芊呕卮?,還得意洋洋。

  手術(shù)做完后他一直和鹿游住在一起,鹿游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成為了他的管轄內(nèi)容。在他的教化下,鹿游已成了他所喜愛的那類女孩。

  過些天要參加王東明的生日宴會,他的生日宴總是辦得像個招商會,先是在酒樓里包一個大場,再是幾個相熟的涌入那間大別墅去唱K,周放說每年都是如此,很無聊,但鹿游還是吵著要去,她想出去見見人。

  眼下他們正挑選出參加宴會的裙子,鹿游望著鏡子,都快認(rèn)不出自己。

  現(xiàn)在她有了瀑布般的長發(fā),一些是接的,有一些是自己長得。腿和胳膊像周放生病時一樣纖細(xì),皮膚很白(那是她吃藥又挨凍的結(jié)果)。周放每晚監(jiān)督她去上形體課,這讓她在鏡子前站得筆直。若是她有一絲松懈,周放還有一根專門敲打她手心的小竹棍。

  鹿游的試衣間按顏色分別擺放,已被填充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周放剛出院那陣子沒什么事,每周末都帶她到各地的商場去買衣服飾品。她在試衣間里手忙腳亂地?fù)Q衣服,周放就在外面欣賞她的變裝秀。

  等她都試完了,周放就在衣服堆里指指點(diǎn)點(diǎn),挑出幾件來遞給店員。此刻店員們可不會閑著,她們的手上早放好了無數(shù)樣品,等著周放點(diǎn)頭,再涌到試衣間,把鹿游包裹起來。

  說句題外話,因周放經(jīng)常來往購物,和幾個固定店員都是很熟。若是有新來的,他們一定叮囑:萬萬不可打探一絲這位公子哥的身世,至于他身邊的這位小姐,更是要把嘴巴看牢。

  “你在發(fā)什么呆?”周放問。

  他正幫忙調(diào)整鹿游的腰帶。他一向?qū)\色的搭有細(xì)腰帶的連衣裙情有獨(dú)鐘。

  “沒有?!?p>  “你在發(fā)呆。”

  鹿游無奈,“好吧,我在想時間過的好快,原來我萬萬想不到會有長頭發(fā)?!?p>  周放嗤嗤地笑起來,“怎么?”

  “以前我在山里,頭發(fā)不好打理,要洗要晾都很麻煩。不過那陣子很流行長頭發(fā),還有那種從日本傳過來的,公主切,你知道嗎?就是臉兩邊的頭發(fā)削平?!?p>  鹿游邊說邊手舞足蹈,周放笑道:“我知道,所以那時你也想那樣,對嗎?”

  “對,但是我留到一半,有人在我頭發(fā)上粘了口香糖,我都不知道,它粘了整一下午,怎么洗都洗不掉,沒辦法我只能把頭發(fā)剪了。”

  “這真可惜?!敝芊磐撕髱撞?,去看鹿游的腰帶是不是在正確的位置,而后他上前,稍微整理了一下鹿游的頭發(fā),“現(xiàn)在你不用擔(dān)心了?!?p>  “嗯?”

  “誰再往你的頭發(fā)上粘口香糖,我就砍掉他的賤爪子?!敝芊殴首麝幚?,但因?yàn)樗旧砭秃茏儜B(tài)的氣質(zhì),他說這話時,鹿游心中猛地一緊,像被人抓住了喉嚨。

  她下意識地笑起來,為自己解圍。

  “好哥哥罩我,我給你扒蒜。”

  “好。”

  兩個人都笑起來。

  周放抱著二十份栗子蛋糕、二十份水果塔、二十份抹茶千層,謹(jǐn)慎地朝王東明家挪動,這些都是時髦的大火甜點(diǎn),周放討厭這些甜膩產(chǎn)品,但鹿游吵著要買,他沒什么辦法?,F(xiàn)在鹿游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提醒他小心腳下。

  “我如果看到了我的腳下,你最好先擔(dān)心你的小餅干們,好嗎?”

  鹿游還在笑,她輕快地邁步到王東明家門口。

  她先是敲了一下,接著又連敲兩聲,這是周放教她的敲門禮節(jié)。盡管鹿游覺得沒人會在乎這件事,她還是乖乖照做。

  門被一個熱情大姐打開,她手里拿著啤酒瓶子,好像已經(jīng)喝多了,她嘴里狂飆著外語,把鹿游嚇的連連撤退,周放不動聲色地上前,正好將懷里的蛋糕塞到鹿游懷里。

  周放笑容迷人,用外語回:“米蘭達(dá),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周放。”

  被叫做米蘭達(dá)的大姐像是見了侏羅紀(jì)的恐龍,尖叫著擁抱周放。

  “我的甜心,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我們都太想你了。”米蘭達(dá)留意到他身后抱著三摞蛋糕,茫然的鹿游,“看看這個小可愛,這是誰?”

  未等周放回答。

  “啊,讓我猜猜,你的——”米蘭達(dá)眉飛色舞,周放的皺眉持續(xù)了不到一秒,“女朋友?!”

  周放抽了兩盒蛋糕,禮貌地微笑:“可以幫我個忙嗎?”

  他將一盒放在米蘭達(dá)面前,米蘭達(dá)爽朗的大笑,“當(dāng)然。”

  她接過蛋糕,朝廚房走去。

  周放看一眼狀況外的鹿游,挑了下眉毛,癟了癟嘴,做出一副“瞧這進(jìn)口瘋子”的神情,鹿游稍微放松了些。她緊跟著周放進(jìn)屋,才發(fā)現(xiàn)剛剛只是一個開始。

  全場人嘰里呱啦說著根本聽不懂的方言或外文,他們見到鹿游,寒暄地問上幾句,聽到是周放的妹妹,便都格外驚喜,再打探幾句干嘛來的,在哪上學(xué),而后各做自己的事情。周放被他們纏著說些精彩見聞,周放很會說這個,不管是小時候見鬼,還是長大了揍人,他都說的精彩紛呈。

  如果不是鹿游對鬼怪故事格外討厭,她一定也要被迷住了。

  鹿游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和鹿游同齡的孩子一邊刷著臉書或是推特,一邊用外文快速地交談,他們大笑,討論要去哪里上大學(xué)。

  “我絕不在洛城呆著?!逼渲幸粋€小麥色皮膚的姑娘高談闊論:“我要去東部,去波士頓?!?p>  “我在加州就好了,加州的陽光…”

  鹿游聽著游離,他們接著聚集到二樓,又喊又叫,鹿游從未有這么厭惡外文的時刻。

  她不得不留在一樓徘徊。她是期待這場聚會的,她多么希望能多和一些人聊聊天。而且她也很長時間沒有見到王東明。她還以為自己和王東明關(guān)系有多好,結(jié)果到訪后王東明也只是禮貌地和她閑聊幾句,就被其他叔叔拉走打橋牌。鹿游在他身邊坐了一會,他一句話沒顧得上和鹿游說。

  這喧鬧的宴會,她獨(dú)自在餐桌前徘徊。

  她咬幾口桌上的烤雞,那是獨(dú)特的檸檬風(fēng)味,酸倒了她的牙。她又撿幾片薯片到嘴里,真是太咸了。最后她吃了一塊格外好看的黑白點(diǎn)心,鹿游說不上這甜品的名字,它看起來是涂滿巧克力的甜甜圈,但吃起來它卻是又硬又脆的空心糖霜,那糖霜落在嘴里,像小石頭一樣,齁得嗓子發(fā)疼。

  “呸呸?!甭褂瓮馔铝藥卓?,咧了咧嘴。

  哪有這么難吃的東西,這是什么人類吃的東西啊。鹿游氣憤。

  突然她聽到同樣的評論。

  “好難吃?!?p>  鹿游轉(zhuǎn)頭去看,是一個同齡的男孩,他穿著白色條紋的襯衫和一件白色的牛仔外套,一條淺藍(lán)色牛仔褲,一雙棕色牛皮短靴。他手里也拿著一塊空心糖霜,不同的是他一邊說著難吃,一邊把整個點(diǎn)心都吃下去了。

  “很難吃,是不是?”他在問鹿游,鹿游愣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

  “都是糖霜?!?p>  “一定是艾達(dá)帶來的,她就愛帶這種難吃便宜的玩意,然后把好吃的都藏在家里,給她的偏癱兒子吃?!?p>  鹿游睜大眼睛。

  “他們沒叫你去玩嗎?”

  “什么?”

  “你是新來的,周放的妹妹吧。剛才我都聽見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又拿起鹿游帶來的栗子蛋糕,那沒剩幾塊了,只有一點(diǎn)歪歪扭扭的,誰也不愿意拿的殘留在盒子里,他毫不介意,用筷子快速地夾起來塞進(jìn)嘴里。

  “你帶來的蛋糕很好吃。”

  “謝謝?!?p>  “你叫什么名字?”那男孩問,“我叫許開寧。”

  “鹿游,我叫鹿游?!?p>  那男孩開玩笑道:“你怎么不叫路由器?!?p>  鹿游楞了一下,他拍拍鹿游的肩膀:“我開玩笑的?!?p>  “現(xiàn)在我也要上樓去玩,你要和我一起嗎?”

  鹿游猶豫:“不了吧?!?p>  “怎么?”

  “嗯…”鹿游鼓起勇氣回答:“我外語不好,我聽不懂,而且我也不認(rèn)識他們。”

  許開寧楞了一下,大笑:“他們的確愛裝逼,尤其是安琪,簡直就是逼王,明明是個旅游簽來的土貨,ABC都發(fā)不清楚?!?p>  鹿游有些慌張。

  “那…那也沒什么吧…”

  “你還替她說話?”

  “不是,不是的?!?p>  許開寧笑,“你好呆啊,真的是周放的妹妹?周放可是個人精?!?p>  鹿游皺皺眉頭,尷尬地笑笑,別過聲去餐盒撿些別的東西吃。而許開寧不依不饒地跟了上來,他倒很開心似得:“你在哪上學(xué)?”

  “語言學(xué)校?!?p>  “你不上高中?”

  “嗯…”

  “怕聽不懂?”

  “嗯?!?p>  “那有什么,你多大了?”

  “年底十六?!?p>  “那就和我差不多大嘛。你可以來綠十,我們有國際班,都是中國人。你可以從高一開始上。”見鹿游猶豫,許開寧又問:“你有skype嗎?”

  許開寧教她下了skype在手機(jī)上,又加了自己為好友。

  他感嘆:“天哪,你來了五個月,就在家里看書嗎?”

  “嗯…”

  許開寧有些同情,無奈道:“好吧。不過現(xiàn)在你有一個朋友了,就是我許開寧?!?p>  瞧他得意洋洋的樣子,雖然有點(diǎn)莫名其妙,鹿游還是跟著笑了起來。

  “嗯!”

  “哈哈,你該和我們一起玩,不過這幾個人是傻逼,你不認(rèn)識也無所謂?!痹S開寧指指頭上,“下次我約你。”

  許開寧說完,就像一陣風(fēng),刮上了二樓。

  鹿游留在原地,還沒緩過勁來,她看著手機(jī)屏幕上唯一一個顫動的頭像,忍不住揚(yáng)起嘴角。

  那個黃色小人顫動著。

  “你好嗎?”

  那黃色的小人發(fā)問。

  “你好嗎?”

  周放在她耳邊復(fù)述。

  鹿游嚇了一跳。

  “是誰?”

  “是…”鹿游想指,卻不知道該指哪,“剛才有個人,叫許開寧?!?p>  “哦?!敝芊砰L長地應(yīng)了一聲,“他跟你說什么了?”

  “他幫我下了skype,說可以聊天?!甭褂伍_心道:“讓我去上學(xué)?!?p>  周放笑:“還有呢?”

  “沒什么了。”

  “他沒和你說我的壞話嗎?”

  “嗯?”

  “之前他托我?guī)退胰丝捡{照,我將這事告訴了他老爸,他大概被狠狠修理了一頓,現(xiàn)在估計(jì)對我意見很大?!?p>  “哦,他說你是人精?!?p>  周放笑了笑,“走吧,看你很無聊。”

  “去哪?”

  “回家?!?p>  “哦,好!”

  有時候鹿游真的覺得邪門,他總是在最需要的時刻出現(xiàn),那么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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