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的夜晚,寂靜而又平淡,偶有微風(fēng)過樹帶起的沙沙聲。
“幺兒,你乖乖睡覺,不然蛇妖會來抓不睡覺的小孩的?!罢f話的是一個瘦小的女人,她把被子蓋在小女孩身上,溫柔的哄道。
但小孩并不買單,她揪著被沿,雙眼仿佛能放光,問:“媽媽,媽媽,什么蛇妖?”
女人掀開被子,坐了進去,一只手搭在小女孩的背上輕一下重一下的輕緩而有節(jié)奏的拍著小女孩的背,語調(diào)很舒適:“很久很久以前,bx村有一個蛇妖,他身材纖長,玫瑰作容,竹如眉,桃花繡眼,珠玉飾唇,沙華捏骨,媚骨天成,據(jù)說見過他的人都被迷得三魂失了七魄,也因此當(dāng)時的村長把這個蛇妖當(dāng)成邪物,組織了村民進行了圍剿,就在成功之時,一個村民悲憫此蛇便放了他…“女人的話停了很久,沒有繼續(xù)。
“后來呢?后來呢?村民怎么樣?那條蛇怎么樣?”小女孩聽得正入迷,突然停住了,不免急切的問道。
“后來呀~”女人的目光突然越來越遠,拍了拍女孩的背說:“你該睡覺了!”
天色越來越黑,但偶爾還會有一兩輛車路過,“嗡嗡”的路過聲尤其的響。
一戶年久失修的房子與別的房子不一樣,一丁點的亮光都沒有,但這房子占地卻十分的大,柵欄圍著一個四四方方的院落,一眼便能望到里面的景象:一張?zhí)梢螖[在門口旁,一口枯井位于房子的右前方,房子的不遠處有一個菜園,里面的長的都是些雜草,菜園也似乎快要和外面的地方融合一體了。
突然,一張美的有些迷幻的臉從枯井伸出來,緩緩的,他粗壯的尾巴也伸了出來,觸地化腳,他彎腰坐在井沿,眼睛直直的看著房子的門口,喃喃的唱了起來:“英臺不是女兒身,為何耳上有環(huán)痕…”他臉上帶著殷切的希望,他以為那個人還會從門口走出來,然后坐在躺椅上,搖著蒲扇應(yīng)著他一起唱,即使那個人好久沒從那門口出來過了。
很久,很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一動不動的,他的臉色有些沮喪,他上一次見到那個人應(yīng)該是幾十年前了!好久好久沒見到那個人了呢?他仰頭看天,一張魅惑的臉上竟然有血痕,從眼角一直到下巴,那血珠還在下巴搖搖晃晃,不知是掘強的不肯下落還是當(dāng)事人不夠悲傷?
x蛇妖第一次見到那個人是在一個兵荒馬亂的時候,彼時的他被村民追殺,他慌不擇路,落在了同是追殺村民之一的那個人。他跑了三天三夜,皮都磨破了,到處傷痕累累的,他基本已經(jīng)不能再跑了,所以他爬在一塊長長雜草的草地上,已經(jīng)打算聽天由命了,他記得那一晚的也是這般的黑,偶爾有風(fēng)吹過像是在給他送行,他一動就眼淚直流,他真的很怕疼。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遇見了那個人,那個人舉著火把,橘黃的光把那個人的臉描繪得很溫柔,或許是帶著最后的期盼,所以他仰著楚楚可憐的臉看著那個人,試圖用眼里的哀求打動那個人,而且這個方法似乎挺有效的,至少在看清他的臉后,那個人明顯頓了一下,然后比臉更溫柔的聲音響起:“疼嗎?“
他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委屈的點點頭,撒嬌道:“疼!可疼了!”
那個人伸出他的右手遞到他面前說:“我?guī)慊丶?,給你涂藥!”
他嬌嬌的應(yīng)了一聲,把手伸到那個人的手上,那個人立刻握緊,一個用力,把他拉了起來,他的尾巴立馬化成了腳,那個人再把手他的手搭在他的肩膀,架著他走。但是他真的太疼了,走一步哼一聲,要多嬌氣有多嬌氣,最后那個人把他背了起來,。他記得那個人的背很寬大很溫暖,他忘了疼痛,搖搖欲睡之間看到了天上那零碎的星星和鐮刀月。
第二天,他是疼醒的,未睜眼,哼哼聲先出來,所以當(dāng)他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人寵溺的笑了笑,大掌湊到他面前,柔柔的彈了彈他的鼻尖說:“小豬仔嗎?“
他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手背,哼哼唧唧的說:“疼!疼!”
那個人之間觸了一下他的臉蛋說:“你怎么那么嬌氣,上個藥都能疼醒!”
他依舊悶著聲撒嬌:“疼!疼!”
那個人點了點頭,溫柔的說:“好!好!我輕點!”
清晨的微光從門縫漂進來,打在那個人的身上,那個人的頭發(fā)發(fā)著光,那個人的臉低垂著,眉眼微彎,認認真真的涂著藥,仿佛那個人手中的不是工作,更像那膜拜著佛祖的虔誠信徒,莊嚴而又虔誠。每一次涂藥帶來的刺激不像是疼在他的肉上,更像在他的心里刻畫著那個人。
他好的很快,不到一個月就能下床活蹦亂跳了,他跟在那個人身后下河叼魚,上山抓野雞,那個人常常和他說完讓他別亂跑的話后,一轉(zhuǎn)頭就找不到他,以至于后來那個人出去后就把他關(guān)在院子里,但是他就算呆在院子里也不是個安分的主,所以他經(jīng)常追著院里的小雞到處跑,雞毛到處飛,塵土飛揚,他總是灰頭土臉的,或者大太陽底下在水洼里打滾,等到那個人回來后,他便只能站在門口低著頭聽那個人的訓(xùn)話。
那個邊幫他擦干凈,邊訓(xùn),來來回回就那幾句話,兇兇的,還是可以聽到里面的寵溺和無奈的:“你還三歲嗎?弄得那么臟?你要自己洗衣服嗎?”
他陪著那個人在那房子呆了十年,那一天晚上他陪著那個人吃晚飯的時候,突然響起了激烈的敲門聲,隨后便是刺耳的叫聲:“開門,開門,w壯漢,快開門”
“我們知道你藏著蛇妖?!?p> “你快開門,我們知道你在里面!“
“把蛇妖交出來!”
最后一句話此起彼伏,他本來就膽小,這架勢就算是被圍追的時候也沒見過,所以他立馬變回蛇身從后門逃到枯進里之后再也敢出來,因為他擔(dān)心自己的存在會傷害到那個人,即使那個人每天都來井邊叫他,陪他聊天,他也充耳不聽。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又過了十年,他趴在井沿聽著他碎碎叨叨:“英臺不是女兒身,何故耳上有環(huán)痕…”歌是真的好聽,他聽得入迷,故忘了一切,從井里爬了出來,慢慢的向那個人躺著的躺椅旁靠近,蹲下,撐著臉看那個人。
那個人頓了一下,笑了起來,右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問:“好聽?”
他亮晶晶的大眼看著他,點了點頭說:“嗯!”
那個人正指了指自己的腿,說:“坐上來,我教你!”
說實在的,x蛇妖年少便修出人形,所以即使他法力再高,他還是一個稚兒,更何況他對于那個人是無條件的信任的,所以那個讓他坐他便坐了上去。只是待他坐好后,那個人的氣息驟然逼近,那個人的聲音纏綿悱惻低低的在他的耳邊響起:“英臺不是女兒身“唱一句,他的耳垂被親一下,他真的羞得不敢抬頭,只能不斷的低頭,那個人唱了一遍,也把他從發(fā)頂?shù)侥_尖親了一遍,那個人摟著他,有些癡迷的說:“不是要學(xué)嗎?你要唱出來???“最后他細細碎碎的聲音和著晃晃蕩蕩的月亮陪著他一夜,他用了一晚學(xué)會了這首歌,但是嗓子卻啞得唱不出來。
之后他肯從井里出來玩了,但是一到晚上他又跑回了井里,任憑那個人怎么說也不出來,所以每到晚上他一被逮到就要被逼著唱一夜的歌。這樣又過了六十年,那個人整天都躺在躺椅上,搖著蒲扇,花白的頭發(fā),花白的眉毛,花白的胡子,滿臉的皺褶,嘶啞的聲音,每天說一遍:“我老了,你不能不喜歡我!”
“我很喜歡你,很愛你,第一眼就覺得非你不可…“那個人的聲音隨著下落的月亮越來越遠。
第二天他想爬出井的時候,便聽到了一陣踹門聲,然后便是一陣兵兵乓乓的聲音還伴著雜七雜八的聲音,聽不太親切,等一切都回到平靜,他從井里爬出來的時候,便發(fā)現(xiàn)房子的門被鎖上了,躺椅上也沒有了人,他走近躺椅,伸手摸了摸,已經(jīng)沒有溫度,他躺在椅子上,喃喃著卻又不知道說出了什么,他仰著漆黑的天空有些失神。
后記:長生不老的蛇妖那懂得人間的生老病死!星星和鐮刀月均有歸家的意思。所以當(dāng)游子外出是會望星望月以借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