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連城之災(zāi)

　　書接上回。

　　且說泰寧王素少大斷，皆倚公孫修，一被巧言所聳，即便怒道：“二賊輒敢無禮！除此小兒，如捉籠雞，何難之有？”

　　遂仍矯詔命駙馬爺公孫慧、校尉瑯琊荃帶領(lǐng)羽林軍五百圍住，將江村南宮二家，不問老幼，盡行誅戮；南宮惠、江村梅生二人，押至法場號令。

　　公孫修乃命公孫慧另帶衙兵三百，一齊俱至南宮惠家，將家財盡抄入官。兵士聽說，知南宮家富而多寶，皆爭先而去。正值江村梅生為公孫修言連城之事，在南宮惠府中談?wù)摚黾胰孙w報：“有旨道老爺與南宮大人協(xié)助絳懷王作逆，令瑯琊荃帶羽林軍抄沒?！?p>　　江村梅生道：“此公孫修奸謀，泰寧王私旨，非由圣意，吾知在所不免，南宮兄其能保乎？”

　　正嘆間，門上進稟道：“駙馬公孫慧親自帶兵來到，怎生安好？”

　　南宮惠召出妻兒眾家人，分付道：“我固無罪，亦非謂反?！敝高B城云：“此是昨日公孫修欲要求汝，吾惜情分相親，不肯從彼，致有今日。吾之稅駕不知何所矣，汝其為彼所擄也?！庇谑菧I下如雨。

　　連城泣道：“老爺因妾而獲罪，妾豈敢貪生？當(dāng)效死于君前，以明妾心之不茍，豈敢復(fù)延二姓，為老爺之眷戀？”言畢登樓，自檻投身而下，墜于地上，眾人急去救時，已自破腦毀鼻而死。

　　南宮惠悲哀不已。眾惜其美，無不傷憫嗟嘆。軍士逼進，將南宮執(zhí)而綁之，南宮道：“何得至此！不過流吾遠方而已，即付廷尉審視，吾當(dāng)自往，焉用綁為？”

　　軍士道：“公孫大人命斬爾于東市，非止徙也?！?p>　　南宮乃太息而泣道：“奴輩貪吾財耳！”

　　眾道：“君知財能為害，何不早散之？”南宮默然無言以對。

　　江村梅生道：“適與君言，知所不免，人誰無死，焉用嘆為？死生之友，斯其見矣。”

　　南宮道：“但吾與弟非得盡忠完節(jié)之名，陷于遭冤被枉，何所堪哉！”

　　江村道：“禍變不測，既以及身，豈容已耶！”遂被械行。

　　公孫慧令軍人搜檢家藏寶物，其時爭搶家財，踏死者數(shù)十余人。錢如山積，無有要者，金銀無限，寶具數(shù)百萬。公孫修查究私匿竊取逃亡者，所殺又?jǐn)?shù)十人。南宮江村至東市被斬，觀者靡不嘆息。

　　泰寧王歐陽承武于殺絳懷王，誅抄南宮惠、江村梅生，無人敢議，以為威武天下。齋藤宇治勸其廢帝自立，泰寧王乃召公孫修議之。

　　公孫修道：“未可行也。今宿安王歐陽國林身為重職將軍，威名甚重，人皆敬之，況與大王同事之人，豈可使之為臣？他肯甘乎？欲舉大事，除非去了此人方可?！?p>　　泰寧王道：“前日謀去絳懷王，幾壞大事，今將何以處之？”

　　公孫修道：“臣有一計，明日奏知圣上，言宿安王父子皆有大功于國家，可封為平東將軍，假黃鉞，行相國事，使回鎮(zhèn)宿安城，以遏防奸黨，朝中大事咨啟而行，彼必悅而不疑。若得宿安王一出，即好行事?！?p>　　泰寧王信之。次日，奏知靖樂帝，帝允奏，下敕于王府，宿安王歐陽國林大怒道：“當(dāng)日平帝后之亂，救絳懷之難，悉我之功。今事平定，遣吾出鎮(zhèn)，則大權(quán)一統(tǒng)獨占，將欲圖謀不軌?！蹦伺陌付穑加c較非是。

　　近臣鮮于丹、令狐革急諫道：“大王怒者何為？若欲與泰寧王競爭長短，是舉火自焚。今滿朝中皆公孫修黨與，此賊狡譎過人，不見前日絳懷王之果？”

　　宿安王道：“吾甚知賊之勢大，難與為敵，但事出不平，如何忍得？”

　　鮮于丹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依臣愚見，明日可假意反去趨謝，稱彼功德，言荷承念吾宗室菲才，授以重任，容他日有用吾處，效勞以報。此人異心已露，惟慮大王，不敢即發(fā)。若見大王推獎，彼必以為真心，其志即驕，驕則生妄，妄則思加九錫，一受九錫，則為不軌。大王出離藩鎮(zhèn)，又可以陰養(yǎng)士卒，結(jié)合親王，待其謀成，眾情忿怒，大王俟隙而舉，移檄諸王，將兵入朝，一鼓除之。況今與彼同朝，如居狼虎之側(cè)，禍且不測。臣屢欲勸大王與彼相離，未得其便，今有此會，極宜從之?！?p>　　宿安王聽言有理，遂依其議。次日，入謝泰寧王，盛稱其德，言朝廷國政，望為贊理，其他無王弘才不能任此也，切勿可輕委。

　　泰寧王見宿安王甚加推戴，心中大悅，謂之道：“侄為親王，今假節(jié)，得專征伐，凡有不道，不必請旨，任王行移，威不低于叔矣。”

　　宿安王謝之而出，即與鮮于丹整點本部人馬，一同俱赴宿安城，共計新舊兵五萬，出京而去。

　　泰寧王自遣宿安王以后，遂肆無忌，藐忽朝臣，私謂公孫修道：“如今可以行得大事否？”

　　公孫修道：“還未可得行也。雖然內(nèi)中似可行得，外鎮(zhèn)之事難保必服。吾前慮有安陵承晚掌統(tǒng)全國之兵，是帝后至戚，正欲思報后仇，未有為辭。彼乃智謀老練久經(jīng)戰(zhàn)陣之將，故付以白翎城太守之職，使為外援者。今若舉大事，此人定然約會關(guān)西之東陵宣哲舊屬，前來糾合諸王問罪，事或未美。然王必有圖位之心，須召回安陵承晚，方免關(guān)西后患?！?p>　　泰寧王道：“怎能召得他來？”

　　公孫修道：“今宜頒詔去，言考察官吏，惟有安陵承晚忠心衛(wèi)國，治理有功，升其職以代東陵宣哲之任，宜入朝領(lǐng)敕，帶兵赴鎮(zhèn)。安陵承晚見此美官，必?zé)o疑慮。此乃設(shè)餌釣鰲之計?！?p>　　泰寧王道：“但恐安陵見帝后被誅，不肯即聽?！?p>　　公孫修道：“一邊就升內(nèi)史加藤驍為白翎太守，將兵前去交代，安陵承晚不得不起身?！?p>　　泰寧王喜其計美，即令監(jiān)察御史奏安陵承晚功績，差心腹人持詔往白翎城，令安陵入京加兵領(lǐng)敕，就著加藤驍代其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