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從天空宣泄而下,覆蓋了整片山林。
而在這山林中罕見的一處光亮地,一位年輕人正安靜端坐于屋檐下,身后是廟內燃燒的篝火,身前是冰涼雨幕。
他緊閉著雙眼,看不見雨滴落下,卻能聽見雨水拍擊屋檐瓦片的聲響,清脆,急促。
他正在嘗試按照畫卷上記錄的秘法,來借勢。
這瓢潑大雨傾斜而下,而他就端坐在這雨幕籠罩之中的破廟,那借的自然是雨勢。
可真要說借,又哪有那么容易?
任信睜開眼,嘆了口氣,他已經按照那秘法嘗試一個時辰了,效果微乎其微。
按照秘法上的文字描述,他需要感應到這天地間游離的靈性能量,再進行溝通,最終達成某種契約,允許他借助一部分靈性能量。
光看這感應、溝通、簽訂契約這幾個步驟,好像很簡單,但實際上做起來比想象中要麻煩,困難許多。僅僅這感應一步,他就走的極為艱難。
他這一個時辰,僅僅就是感知到了一丁點兒靈性能量,那股靈性能量好像就潛藏在這雨幕中。
但只是在任信面前探出一次腦袋后,就立即消失不見,等你在循著出現(xiàn)的方向去找時,已經什么都發(fā)現(xiàn)不了了,只有這雨聲嘩嘩在周圍循環(huán)播放。
任信盯著雨幕良久,猶豫了一下后,便一步邁進了雨中。
讓自己全身都淋在雨水中。
既然站在屋檐下,光靠聽和看很難感知到,那他便跨進雨水中,用身體去感知。
他雙臂展開,仰起頭,閉著眼睛,算珠般大小的雨滴嘩啦啦打擊在臉上的感覺并不好受,你能感覺到臉上的皮膚,就像無數個小錘子,嗒嗒嗒地敲個不停。
之前跌入泥土中已經沾滿土黃色泥水的長袍,再次被雨水沖刷,那一層層黃泥就簌簌地往下滑,這身長袍又勉強回歸白色。
破廟前的陰沉大雨中,一襲沐浴雨水的白袍格外顯眼。
這也引起了一些在附近徘徊的陰暗生物注意。
其中就有一只剛修成人形不久,皮膚干裂的樹皮精。
它瞧見了那破廟中的白色身影,便下意識舔了舔嘴唇,準備偷摸過去,將那個大雨天淋雨的傻子給吃掉。
但它才剛往破廟方向邁出一只腳時,一道銀色刀光便從另一邊閃過來,悄無聲息抹過了樹皮精的脖頸。
一位穿著黑衣的漢子從樹叢中走出來,沒有理會倒下的樹皮精,而是瞥了一眼遠處破廟的白色身影,隨后繼續(xù)拎著那把雷紋蛟刀,斬殺附近徘徊磨蹭猶豫的妖鬼。
任信沒有發(fā)現(xiàn)那位刀客并沒有離開,他現(xiàn)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這磅礴大雨上。
按照秘法所講的方式,讓精神延伸開來,雖然任信并不清楚這精神如何延伸,但只要默念秘法,他的精神自熱而然就那么從他腦海中涌向周圍。
延展開來的精神,就那么順著雨水滴落的痕跡,鋪過去。
雨滴無數,從天而降,砸落地面,飛濺開來。
而他的精神像是一只只眼,緊緊盯著周圍落下的雨滴,希望能從這些雨滴里面找到那隱藏的靈性。
也不知道就這樣觀察了多久,他終于在某一處發(fā)現(xiàn)了一個水藍色的小人。
只見那小人將自己隱藏在雨水中,不停輾轉騰挪,將還未砸落地面的雨滴當成了跳板,使勁兒一踩,借著力,又跳到另一朵雨滴,不停重復。
任信深吸一口氣,穩(wěn)住精神,不想讓精神產生波動,這是畫卷上文字里記錄的忌諱之一,他不緊不慢的將精神遞過去,想試著與小人溝通。
但不知是他精神太過粗暴還是太過直接,嚇得那水藍色小人立刻轉身,準備借著雨滴逃掉。
小人這一舉動,讓任信一驚,生怕讓這靈性小人跑丟,連忙乖乖撤后精神。
小人見任信的意識開始撤退,他才探出一顆腦袋,飄浮在空中呆呆地盯著任信。
見小人不跑了,任信才大著膽子往前蹭了蹭,想試著用之溝通,但往前蹭了半天,卻忽然愣住了。
該怎么溝通呢?那畫卷秘法只詳細講了如何延伸精神感知的方法,但如何溝通卻是沒說,用精神撞過去?碰一碰蹭一蹭?
就在任信猶豫不決的時候,那小人主動跳過來,伸出一只小手,不知怎么做到的,就那么觸碰到了任信的意識。
瞬間,任信大概知道小人在想什么。
而小人也知道任信在想什么。
小人搖了搖頭,大概是拒絕了任信心里的想法。
任信有些急,心想怎么能拒絕呢?
小人攤了攤手,將想法傳遞給任信。
而任信也明白小人不愿與任信簽訂契約的原因,任信太弱小了,缺少適合靈性生長的土壤,就是一個凡人。
小人說自己雖然只是這書中小世界的一只普通的靈,但依然要比普通人強很多的,而且與他簽訂契約,那任信就可以在任何情況下,借助雨水中的靈性。
對他這個天地中誕生的靈來說,太不劃算了。
任信想了想,覺得小人說得沒錯,與他簽訂契約,怎么想都是任信空手套白狼,借助人家的靈性力量,而對方什么都拿不到。
要是自己站在小人的角度,肯定也不愿。
他嘆息一聲,準備收回精神的時候,小人忽然手一伸揪住了他的意識,繞著他走了一圈,將他的想法傳遞過來。
而任信聽明白這個想法后,也是愣了半天,小人竟是想要寄宿在他腦海中的畫卷里,這樣的話,就不用跟任信簽訂什么契約了,他直接幫任信借雨勢。
任信問了他為什么要寄宿在畫卷上,小人解釋說是因為畫卷可以滋養(yǎng)靈體,能讓他往靈的道路上更前進一步。
這樣看來的確是件互惠互利的事情,但任信總覺得哪里不對,有些猶豫。
見任信猶豫,小人冷哼一聲,就準備轉身溜了。
看著這一幕,任信有些無奈,便同意了小人的說法,讓他寄宿。
也就是任信傳遞出同意的意思后,水藍色小人便雙手一拍,迅速沿著任信精神意識,溜進了他的腦海,鉆進了畫卷里。
只見畫卷一陣搖晃,原本的黑色小人便緩緩變化成了一只水藍色小人。
任信站在雨幕中,感受著畫卷小人的變化,輕輕睜開了眼睛。
他的表情有些疑惑。
他身體上沒有什么變化,他也沒有什么傳說中元氣涌動布滿全身的感覺,就是跟之前沒什么兩樣,無非就是腦海里多了個藍色小人。
僅此而已。
他有些失望。他以為這秘法借勢是什么高大上的東西,但就結果來看,沒什么用。
他嘆了口氣,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他十個時辰內擊殺鬼將的事情肯定沒戲了。
搖了搖頭,準備躲進廟里,借著篝火暖和一下身子把衣服弄干。
但也就是這時,畫卷里的藍色小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小廟上空的雨水忽然停止。
就像是一顆顆透明玉珠的一般,懸浮在半空,縱橫交錯。
水藍色的小人再次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
雨水轟然下墜,將破廟再次覆蓋進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