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后，龍誠康復出院。老師開著綠皮小型載貨車去醫(yī)院接龍誠，中途去印刷廠取了一批貨，隨后一路通暢地開回字里行間。
在字里行間側面的車位停下，老師下車卸貨，龍誠也跟著走出車門。
字里行間坐落于舊街巷的一處拐角，臨街的兩面裝有古樸的櫥窗，里面陳列著各色書籍。有時下最熱門的暢銷書，也有保存良好的名家手稿，還有一些小眾冷門卻口碑極佳的典藏書籍。
櫥窗里的書籍多行裝飾用，很多書籍下方都會用小字體標注為非賣品。
書店沒有營業(yè)，看不清里面的細節(jié)，只能估摸出書架的布局不似一般書店闌珊狀的正正方方，反而大量使用了弧度和彎角。
不求空間利用的最大化，從而營造出一種閑適溫馨的氛圍。
字里行間里用的照明燈應該都是暖光燈吧，龍誠猜想。
“這邊?！崩蠋熤噶酥缸髠?，示意龍誠跟上。
走過字里行間臨街的一面往里拐，步行大約十余處建有戶外樓梯直達建筑物的二樓，也只通向唯一的一扇門。
走到這里，可以看到迎風不動的爬墻蔓爬滿了整面?zhèn)葔Γ渚G欲滴，給整棟建筑增添了額外的自然氣息，也將字里行間和周圍千篇一律的老式私民樓區(qū)分開來。
跟著老師走上二樓，開門進去，走過玄關后就是一個寬敞的客廳。
龍誠粗略掃過一眼，這里的房間至少有四個，可能還不止。
整個戶型的面積和下面書店的面積相當，可見老師家有多寬敞。
從進門開始，龍誠就一直聽到廚房里傳來叮叮當當?shù)膭屿o，直到他們走到客廳才停下，一位舉止優(yōu)雅的女子從廚房里走出來。
“你們回來啦?！?p> “嗯?！?p> 簡單應了一聲，老師把換洗的衣物扔到臟衣籃里，向龍誠介紹：“這位是蔚藍，我的老同學。”然后又反過來向蔚藍介紹道，“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異世界穿越來的龍誠，和阿誠不是同一個人?！?p> 被人稱作穿越者，龍誠感覺有些變扭，他不覺得穿越是一件適合大肆宣揚的事情。出于禮貌，他還是友善地向蔚藍問好。
蔚藍點頭微笑回應：“午飯馬上就好了，你們再等一下?！?p> 說完，蔚藍就回到廚房繼續(xù)忙活去了。
留在客廳的龍誠也不知道該做什么。他廚藝很糟糕，跟著蔚藍進廚房大概率要幫倒忙，所以就找了個沙發(fā)坐下。
感覺像是去朋友家做客，還是獨自面對朋友父母的那種，什么都不做光是坐著都會感覺到一絲拘謹。
老師也沒有把龍誠當客人來招待的意思，走到餐廳幫著蔚藍準備午飯，時不時和蔚藍聊上兩句。
兩廳之間的距離不遠，龍誠能夠聽到他們交談的內(nèi)容。
老師：“小貓呢？”
“躲在房間里，這幾天都沒有出來過。”
“在房間里干什么？”老師擔憂地問。
“大部分時間躺在床上，一邊戴著耳機一邊抱著阿誠送給她的那張毛毯，也不知道在聽什么。”
“大概是在聽過去留在毛毯上的聲音吧。阿誠的死對小貓的打擊挺大，這段時間我們都多注意一下。真希望小貓能把情緒都發(fā)泄出來，而不是憋在心里?！?p> 憋在心里嗎？
最后一道菜已經(jīng)收尾，關閉燃氣，蔚藍扭頭看著老師的背影，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停止手里的動作。
“那你呢，還好嗎?！?p> 聽到這句話，老師發(fā)間的鉛筆沒由來的脫落出來，掉到地上。
背對著蔚藍，老師沒有要撿筆的意思，蔚藍也沒有將鍋里的菜肴盛出來。
原本沾染了煙火氣的餐廳突然陷入了沉默，沒有人說話，情緒一點點沉淀下來。
小貓強撐著繃住自己，讓人看著揪心，可至少看得出來。老師那副永遠溫柔可靠的笑臉反而具備迷惑性，很容易忽略面具下的裂痕。
阿誠是老師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兩人之間亦師亦友，情同父子。如今阿誠走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老師的心里怎么會好受呢。
每當老師的情緒產(chǎn)生劇烈波動的時候，鉛筆都會從發(fā)間掉落。蔚藍青梅竹馬與老師相處多年，對這些細節(jié)最是熟悉。
不言不語，卻勝過千言萬語。
叮~
烤箱設置的烘烤時間結束，發(fā)出一聲刺耳的提示音，打破了房里的安靜。
沒有任何追問，蔚藍回身去盛鍋里的燒肉。老師俯下身撿起掉落在地的鉛筆，重新插回發(fā)間。
仿佛剛剛的對話從未發(fā)生過。
飯后，老師吩咐蔚藍去陪著小貓。蔚藍走后，餐廳里只剩下龍誠和老師兩個人。
龍誠：“關于那個……龍誠的事，我很抱歉?！?p> 自己說出自己的名字，還是在用在死亡方面，龍誠總感覺心里有點毛毛的。
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老師還是一副溫和的笑容：“你和阿誠同名同姓，現(xiàn)在又得了阿誠的身體，也算是特殊的緣分。不過對你們兩人用同樣的稱呼不太好，容易混淆。”
容易混淆的不止是稱呼吧，還有身份。
住院的這幾天，龍誠能隱約察覺到老師對自己的關心程度早已超越了萍水相逢的范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老師似乎把龍誠當成已經(jīng)逝世的誠哥。
也許這樣做會得到些許藉慰吧。
看破不說破，既然老師決心要從自欺欺人的境地中走出來，龍誠就不應該多嘴亂說什么，佯裝什么都沒有覺察地提議道：
“那就規(guī)定一個固定的稱呼吧。你們熟悉的那個龍誠就叫誠哥，叫我的時候直接喊名字就好?！?p> “好主意，就這么辦吧?！崩蠋熋銖姅D出笑容起身，在前面帶路，“跟我過來。比起緬懷逝者，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慮?！?p> 二人走到一道木門前。
相比于整個屋子偏現(xiàn)代的裝修風格，這道門古老得不可思議。
實木制成的簡陋木門使用的是上世紀在小戶人家流行的榫卯結構，有很多刮痕和被蛀蝕過的痕跡，每一處細節(jié)都透露出久遠的年代感。
“這里是？”
“我的書房，也是我平常工作的地方?！崩蠋熭p描淡寫描述一下，推門而入，“進來吧?！?p> 地板和天花板都是木質的，散發(fā)著和書房門同年代的氣息。屋里擺放著一張單人沙發(fā)，和一張靠窗的書桌，剩下的地方擺滿了亂堆亂放的書架以及文字資料，看起來凌亂不堪。
老師走到窗前，給花盆里的爬墻蔓澆水。
“坐，不用客氣?！?p> 龍誠坐下。
老師：“你聽說過NH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