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陪護到了晚上,旁邊的大妹子晚上的時候已經(jīng)被人接走了,白天的時候還聊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大妹子屬實有些高冷也就沒有多說其他的。
看著熟睡的舅爺爺,李云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
今天,李云沒喝牛奶,也沒做柔軟操。
就這么在病房里,照顧李建云到昏沉睡去。
“訓(xùn)練主題:人生(下)?!?p> “3...2...1...訓(xùn)練開始?!?p> 李云再睜開雙眼時,只感覺一股刺骨的寒風(fēng)侵襲入身。
好冷。
李云打了一個大大的寒顫。
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間破敗的棚子里,周圍還傳來一陣陣的惡臭味。
轉(zhuǎn)身望去,卻發(fā)現(xiàn)惡臭味是從身后的牛棚里傳出來的。
‘我’,也就是李建云,此時此刻正住在一個破敗的棚子里,除了有油布遮擋以外,沒有其他的東西。
此時此刻的李建云,正裹在破了好多個大洞的棉被里,承受著寒風(fēng)的侵襲。
身體的虛弱和寒冷很真實的反饋到了李云的感覺上...
這破棉被和棚子,根本沒辦法遮風(fēng)擋雨。
“建云!建云,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一個略微消瘦的中年女子朝著這里走來。
是亦舒雯。
已經(jīng)沒有了當年的動人美貌和窈窕的身材,那一頭魅力十足的大波浪長發(fā)變成了糟亂的臟散發(fā),窈窕的身材變得骨瘦如柴,臉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看起來如同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家一般。
更讓人心疼的是,亦舒雯的雙手布滿了血瘡和凍瘡,看起來觸目驚心。
可她表現(xiàn)的卻很高興,仿佛過年一樣。
因為她手上帶來了什么東西。
“看看這是什么...”
“這是...”
李建云原本無神的雙眼也綻放出了一絲光來。
是一本《機電》。
李建云最愛看的書,也是給他工業(yè)啟蒙的書,正是因為這本書才打開了他的學(xué)識之路。
“這是哪里來的...”李建云接過書本,摩挲著那熟悉的手感,有一種別樣的感動和懷念。
“哼哼,當然是拿留聲機換來的,當時我跟他們說,我說我還有藏著值錢東西,讓他們拿這本書來換。”亦舒雯有些洋洋自得道:“然后我把藏好的留聲機拿出來給他們換了這一本書...那些沒文化的哪里知道,書才是咱們最值錢的東西呢?!?p> 亦舒雯還像一個小姑娘一樣。
洋洋自得。
“可那留聲機是你最喜歡的,這本書的價值并不值得一臺留聲機......”
李建云呢喃道。
“留聲機的作用不就是用來放歌么,那玩意哪里有你的書值錢,你以前不是說過,知識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財富嗎,他們放著知識不要去拿留聲機就是他們的眼光差勁?!币嗍骣┻肿煲恍?,懷抱著里的李建云,笑嘻嘻道:“想聽歌,以后我都唱給你聽不就好了...”
隨著歌聲入眠的李建云十分的安詳安靜。
因為記憶的缺失,李云不知道亦舒雯唱的是什么,只是能感覺到,內(nèi)心一陣陣的安寧,就如同當時的李建云一樣。
風(fēng)是冷的,心是暖的,呼嘯的寒風(fēng)能穿透油布棚子,能夠穿過棉被,能夠穿過破爛的衣衫,卻無法穿破肉體,抵達那兩顆互相溫暖的心。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李建云發(fā)現(xiàn)身旁多了一碗湯水。
湯水除了有幾顆漂浮的米粒以外,還有一些肉沫。
李建云震撼道。
“小雯...這上面怎么會有肉...”
“噓...這是老王頭給的,不要說那么大聲?!?p> “老王頭?”
“嗯,前幾年你不是教老王頭的孫子識字嗎,老王頭一直很感激你...趕緊喝了吧,到時候被他們發(fā)現(xiàn)老王頭串通你,不僅我們會倒霉,老王頭也會倒霉的?!?p> “你呢?”
“我喝了啊?!?p> “老王頭他也不富裕,能勻出這點肉來已經(jīng)很不錯了,不可能還有多的...”李建云搖搖頭,他怎么會不知道老王頭家里的情況呢,貧下中農(nóng),能夠照顧自己就不錯了。
李建云本來不想獨吞的,可奈何肚子太餓,等一下還要干農(nóng)活兒,還是忍不住喝下了這碗肉稀飯。
他太餓了。
看著李建云喝下肉稀飯,亦舒雯的臉笑得跟一朵花兒似的。
就像當時在舞臺上唱歌的她一樣。
曾幾何時,李建云是亦舒雯的支柱,讓她能夠在青春時期最艱難脆弱的時候度過。
現(xiàn)在,亦舒雯成了李建云的支柱,讓他在黑暗的前路之中看到一盞希望的燭光。
時間流逝。
都說精神是支撐身體的重要手段,身體垮了,身體也就垮了
可李建云還是撐過去了。
每天只要能聽到亦舒雯的歌聲,他就覺得充滿力量,就覺得沒什么好怕的了。
今天,李建云發(fā)了高燒。
亦舒雯懷抱著李建云,打算傳遞一點點溫度,來溫暖他。
“建云,撐住啊,快過年了,來年春天,一切都會好起來了...”
“來年春天,我天天給你唱歌...”
“晚安...”
雨夜,相擁入眠。
如同當年承諾一樣,李建云承諾將亦舒雯明媒正娶的娶進門來,他做到了。
今天,亦舒雯也給予了李建云承諾,承諾來年春暖花開。
上一次兩人這么依偎著互相取暖的時候,還是李建云兒子當年病死的時候...
李建云的病好了,生活還要繼續(xù),似乎只要活著就有奔頭。
冬天,快過去了。
可是亦舒雯沒有等到來年的春暖花開,她病死在了牛棚里。
后來,李建云平反了,他離開了牛棚,重新坐到了辦公室里,重新成為了高校的物理老師,教書育人。
他沒有再找到那彌留在心中的那首歌,那首當年驚鴻了他的歌。
人生很長,一輩子很短。
李建云身邊的事物換了一茬又一茬。
只有他手邊那本《機電》,從未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