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有女夢書

　　李夢書感覺自己地臉頰火辣辣的疼，白色的帆布鞋也早就沾滿了灰，李夢書嗤的一笑，自己的鞋子好像從來沒有這么臟過呢。

　　李夢書跳下公路，走向一座長滿荒草的小山丘，腦海里不合時宜的想，這么高的雜草，要是有人殺人棄尸，恐怕也要很久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吧？

　　到了小山丘頂，有風(fēng)，徐徐的，緩緩的，帶著溫柔。

　　李夢書望著夕陽，筆直的向后倒去，雙腿不曾有任何彎曲。

　　重重的砸在草從里，頭磕上了小石塊，李夢書感覺后腦勺一頓麻癢，伸手一模，啊，血啊。好鮮艷的紅。

　　可是奇怪的，不痛。李夢書盯著手心的的血，臉上偶爾跳過幾只小蟲子，李夢書伸直了手，感受微風(fēng)穿過每一個指縫。血液干涸，有點黏膩。

　　想起了媽媽，想起了爸爸。想起了A 城的爺爺奶奶。

　　想起了從小到大的驕傲與努力，為了不讓父母失望，為了對得起所有人的期待，即使睡著了夢里都是白天學(xué)習(xí)的古詩詞。哪里有人毫不費力？無非是悄悄的比任何人都努力。

　　好安靜，偶爾有車從遠(yuǎn)處的公路上呼嘯而過。

　　遠(yuǎn)處好像有兩只小鳥在吵架。

　　唯獨，沒人任何人的味道。

　　李夢書坐起身來，感覺后腦勺血液黏住了雜草。

　　伸手胡亂扯了幾下，感覺到了鉆心的疼痛，由頭到四肢，再到心臟。

　　還能去哪里？自己的一切都是他們給的。

　　可是想要騙自己也找不到任何理由。

　　天暗了下來，夕陽也一點點沉沒。

　　李夢書看著最后一絲光淹沒在遠(yuǎn)方的天際線。

　　全世界暗了下來，變成了冷色調(diào)。

　　沒有任何人，蟋蟀開始唱歌了。

　　聒噪極了。

　　李夢書站起來，脫下了校服，胡亂的往地上亂砸一通，想要吵人的蟋蟀停止歌聲。

　　然后聽見了自己哽咽得哭聲，是了，早該哭了。

　　李夢書丟掉校服?？粗７旧狭烁鞣N顏色，有鮮血。有草汁，終于蹲下來抱緊雙臂大哭出聲。

　　李夢書這輩子從未嚎啕大哭，那樣張著嘴毫不保留的嚎出心聲，在以前李夢書覺得好丑。

　　可是現(xiàn)在，好像只能這樣。宣泄自己到底有多痛。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到底為什么？”

　　李夢書仰頭張大了嘴巴，發(fā)出從心肺而上的慘叫，夾雜著哭泣聲。

　　淚水從眼角滑落。

　　吸一口氣，嗆進(jìn)了幾個小蟲子，惹得李夢書猛的咳嗽，牽動著后腦勺，好痛。

　　李夢書跪在地上弓著身子，額頭抵著草地。終于精疲力盡。

　　李夢書其實猜錯了。這種地方，其實經(jīng)常有人放牛。

　　李夢書的父母守在病床前，臉色沉重，李媽媽盯著頭上纏了厚厚紗布的女兒，忍不住捂嘴流淚，李爸爸走來走去，看著很焦急。

　　李夢書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醫(yī)院的天花板，第二眼便看到了自己的爸媽，多好啊，如果一切是一場夢，多好。

　　“寶貝，怎么樣？還痛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有想吃的東西嗎？”

　　李媽媽前來握住李夢書的手。輕聲詢問。

　　李夢書卻只看了她一眼，就偏開了頭，沒有說話的意思。

　　李爸爸也走過來坐在病床前“夢書，是爸爸媽媽不好，等你出院了，我們談?wù)労脝幔俊?p>　　談？談什么呢？談從小到大幸福溫馨的家庭其實是一場騙局嗎？

　　李夢書很想笑，嘴角卻沒辦法動一下。

　　整整半個月，李夢書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半個月后李夢書出院。

　　回到家，李爸爸打開門的瞬間，李夢書卻覺得家里的味道，根本不似從前。

　　李媽媽拉著李夢書在沙發(fā)上坐下，李爸爸放下東西后也搬過凳子坐在李夢書面前，氣氛一時間很凝重。

　　兩分鐘后，李爸爸輕輕的開口“夢書，你知道嗎？爸爸媽媽愛你，這是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會改變的事實，一個家庭里，爸爸媽媽一定很愛自己的孩子，但不是所有的爸爸媽媽都愛著自己的另一半，我和你媽媽當(dāng)初結(jié)婚，比較突然和冒險，在彼此沒有深入的了解就結(jié)了婚，婚后我們逐漸發(fā)現(xiàn)彼此的各種不合適，爭吵和矛盾漸漸磨滅了彼此的熱情，我們想到了離婚，卻發(fā)現(xiàn)有了你，我和你媽媽不忍心傷害一條無辜的性命，所以我們決定搭火過日子，等你高三畢業(yè)，再告訴你，其實我和你媽媽在你六年級那年就已經(jīng)辦理了離婚證，這件事沒有別人知道，每個人的一輩子太長了，不是所有的婚姻都能從一而終。我們很努力的維持著一個和睦幸福的家庭，希望讓你的整個童年幸福美滿，而你也不負(fù)眾望，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孩子。每當(dāng)我和你媽媽堅持不住的時候。我們都寬慰彼此，夢書就快要長大了。夢書，是爸爸媽媽對不起你，事到如今只能告訴你這個真相，可是我們對你不會有任何改變，你還是我們的心頭肉，即使我們?nèi)齻€人不能一直生活在一起，可我們永遠(yuǎn)都是你的爸爸媽媽，你永遠(yuǎn)都是我們的寶貝女兒，好嗎？夢書，原諒爸爸媽媽”

　　聽著李爸爸的話，李夢書眼淚像斷了線。吧嗒吧嗒往下掉，李媽媽握緊女兒的雙手，發(fā)現(xiàn)女兒握緊了拳頭。正微微發(fā)抖。

　　“寶貝，媽媽知道一時間讓你接受這些事實太過殘忍，畢竟曾經(jīng)太過美好，如今你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爸爸媽媽想把選擇權(quán)交給你，如果你不想爸爸媽媽分開，爸爸媽媽會像從前一樣，不會有任何改變，一直到你上大學(xué)，我們就當(dāng)這一切都不曾發(fā)生。你好好讀書，好嗎夢書？”

　　李媽媽也掉下眼淚，是了，天下父母心，誰會不愛自己的孩子，哪怕貌合神離也愿意為了孩子出演一個幸福的家庭。

　　“你們分開吧”李夢書抬頭盯著墻上自己曾獲的獎狀說

　　李爸和李媽詫異的對視，似乎李夢書的答案超乎他們的想像。

　　“明天你們都搬走，我的生活起居安排阿姨過來吧，我想自己度過這個假期。明早起來，我想看見這個房子里只有我一個人。”李夢書說罷起身，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

　　留下望著她背影的父母，李爸和李媽對視了幾秒鐘，又低下了頭。

　　李夢書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靠著門坐在地上，是了，她能怪父母什么？他們?yōu)榱私o她一個完整的家庭。演戲演了十五年。錯過了多少真愛？甚至現(xiàn)在和自己的愛人在一起還要躲著自己的女兒，躲著世人的眼光，躲躲藏藏，甚至也許自己應(yīng)該慶幸他們大發(fā)慈悲當(dāng)初留下了自己的性命?？尚Φ牟皇撬麄兊幕橐觯尚Φ氖谴丝汤顗魰X得自己怪不了任何人，好像只能怪自己，自己為什么要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

　　還可以像以前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誰能？太好笑了不是嗎？

　　不知道的時候，一切可以如此，可是已經(jīng)知道了難道還能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讓他們繼續(xù)維持這個幸福家庭的假象？

　　李夢書無力再去想，在醫(yī)院的時候，幻想過很多原因，唯獨這個原因是她最不能接受的，為了她，可笑的是為了她，她的爸爸媽媽演了十五年。

　　站起身來，脫鞋上床，粉紅色的公主床，李媽媽當(dāng)初還對她說，小公主就該睡這么漂亮的床。

　　抱緊被子，李夢書側(cè)躺著，出乎意料的睡著了。

　　一夜無夢，睜開眼，窗外有自行車的聲音，有人開始遛狗了吧，也許是那條小黃。

　　李夢書坐起來，打開房門，爸媽的房間空了，除了床被還在。屬于他們的通通沒有了，也罷那些早就是擺設(shè)，也許每次自己一去學(xué)校。這個家就沒人在的。

　　李夢書自嘲一笑，客廳餐桌上擺放著早餐，一張銀行卡和紙條

　　“夢書，爸爸媽媽按照你的意思搬走了，你的飲食由張阿姨負(fù)責(zé)，衛(wèi)生也請了家政，這張卡里有五萬塊，你可以自由支配，密碼是你的生日，爸爸在隔壁的18棟租了套房子，如果你想見爸爸或者需要爸爸隨時可以找爸爸，媽媽住在服裝廠三樓，你也可以隨時找媽媽。給你買了新手機，是你詩詞大賽的獎勵，在客廳沙發(fā)上，希望你能夠喜歡，愛你?！?p>　　李夢書平靜的看完紙條，丟進(jìn)了垃圾桶，倒了早餐。泡了包泡面下肚。

　　拿上卡出了門，在理發(fā)店把筆直的長發(fā)發(fā)梢燙了小卷，染了紅色，沒錯，鮮艷的酒紅。李夢書本就白皙，染了發(fā)色更加襯得整個人白的發(fā)亮。李夢書沒有非常妖艷的五官，可是越看越好看的類型，臉也不是標(biāo)準(zhǔn)的瓜子臉，瓜子臉上有點點肉，帶著些許稚氣，小巧又不算特別高挺的鼻子，兩片薄薄的嘴唇帶著櫻紅，明亮的大眼睛，十五歲身高一米五五了，在同齡人中的確出挑。

　　理發(fā)店的托尼贊口不絕，稱贊著發(fā)型多適合李夢書，李夢書只是面無表情的結(jié)了賬。

　　出門右拐，李夢書買了人生第一包煙，炫赫門。

　　頂著新做的發(fā)型，走在大街上，李夢書點起了第一支煙，手有些抖，可也無師自通，第一口就過肺。沒有想象中的咳嗽和痛苦。

　　路過的行人投來的目光里，有好奇，有歧視，有可憐，有嘲笑。

　　李夢書只覺得，太爽了。

　　就這樣吧。

　　然后，李夢書結(jié)識了一幫社會小青年，大多十七八歲，嘴里叫囂著兄弟姐妹大過天，抽煙喝酒混跡娛樂場所，打架鬧事，有些輟學(xué)有些是拿著家里的錢揮霍，有的還在念書但成為學(xué)校里的混混惡霸。

　　李夢書和他們在一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與放縱，比做好孩子，輕松得太多太多了。

　　李夢書是他們中的小妹，恰恰快要滿十六。

　　李爸和李媽知道李夢書現(xiàn)況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八月底，李夢書的十六歲生日

　　八月三十一號那天，李爸和李媽回來家里給李夢書過生日，驚訝的發(fā)現(xiàn)一個多月不見，家里墻上的獎狀一張不剩，李夢書的房間也不再是粉色調(diào)，換成了單一的黑白色。

　　李爸和李媽心理顫了顫，相顧無言的坐在沙發(fā)上等著女兒。

　　李夢書和朋友們吃完燒烤喝完酒，踉踉蹌蹌的回家，打開門看見里面的兩道身影，一瞬間竟然有些恍惚，好像自己才是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更加驚訝的是李爸和李媽？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這個一頭紅發(fā)，畫著淡妝卻涂著鮮艷的口紅，穿著破洞褲踩著拖鞋的女孩兒是自己的女兒

　　李媽上前迎去，就聞見了濃濃的酒味，李夢書喝酒了！這一現(xiàn)象沖擊著李爸和李媽的大腦

　　“李夢書，你喝酒了？你居然喝酒了？”李媽不可置信

　　李爸沖過來把李夢書扯進(jìn)屋里“李夢書？你搞什么？這就是你要過的假期？”

　　“嘁，弄得好像關(guān)你們什么事兒一樣的？哈哈”李夢書穩(wěn)了穩(wěn)腳，輕蔑的看向李爸

　　啪！很響亮的一巴掌

　　李夢書把頭歪向一邊，甚至想著，瑪?shù)米罱墒钦娴慕?jīng)歷了很多次第一次呢，這不，第一次挨巴掌了！

　　“李夢書，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你今天堪堪十六歲！你全身還有點學(xué)生的樣子嗎？就算你恨爸爸媽媽，也不該拿自己開玩笑，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李爸恨鐵不成鋼咬牙切齒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