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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第九十六章 暗道逃生(一)

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優(yōu)哉先生 3649 2020-01-31 21:30:28

  平原在天穹下如絨毛地毯般舒展,迎接著大路彼端而來的客人。

  一路如疾風狂跑如巨浪翻滾,破左耳摔落下階梯之際,嚇得正在看落日余輝的兔子紛紛四下逃竄。當他抬眼遠眺,天際和野林在盡頭交匯,仿佛有條流著深灰色水的河流泄漏,往低處緩緩流去。

  馬蹄聲如雷奔,遠遠便望見大路的幽綠處,飄忽著一抹白色背影正拐彎,濃郁的人工混合花香由遠而近。鼻子告訴他,那定是老怪物從靜澤鄰城收集蛇皮歸來。城里的貴族婦人特別嗜好蛇皮而制的皮具。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女人會喜歡蛇皮?在野林中,他最怕這冷冰的小東西,有時防不勝防,輕輕咬傷一口,頃刻就暴斃而亡。如果可以選擇,他寧愿和豺狼虎豹面對面一較高下。果不其然,接近大路時,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闖入耳朵,迎風而展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具。

  他竭盡全力呼喚,“老怪物。”旋即翻身下了茶梗,茶枝刮破了他的臉頰,泥濘裹滿了衣裳。

  “哎呦呦,哪里的野人?。 惫芗谊幝暤?,騎在白馬上勒住漂染的白色馬韁,就連馬鐙和馬袋都是潔白的顏色。

  悠然轉身,管家蹙眉而望,一團黑影隨茶梗上的枯葉爛枝,嘩啦啦滾落下來。

  他爬了起來,就站立在路旁,只見老怪物挺直上身。若只是從前胸后背望去,簡直就是一個英俊青年正綻放應有的生機勃勃。當然必須忽視,滿頭散落而下的辮子和起了無數(shù)蒼白溝壑的老臉。

  “老怪物,”他揚起脖子喊了一嗓?!笆俏??!?p>  “老怪物!”管家四下張望?!澳哪??”

  “你啊?!彼故菨M不在乎。

  “哦,好狗不擋路?!惫芗亦咧淠男σ?,冷若冰霜的面具拒人千里之外。

  “是野人,不是狗?!?p>  “無論野人野狗,都別擋我的道?!惫芗覅柭暢夂?,鈴鐺如懸掛風中。

  今日老怪物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你怎么翻臉不認人呢?”他忍不住問,目光仔細清點后方隊伍,發(fā)現(xiàn)伙計們并沒有為野人多準備一匹馬。

  “我有急事,我們共騎一匹馬,送我回皮革店?!逼谱蠖稽c都不在乎老怪物的冷嘲熱諷,反正被罵兩句又不會少根毛。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皮越發(fā)像盔甲上皮革,難以磨破。

  “臟?!惫芗颐济⒓创蚪Y。

  “沒事,我不嫌棄你?!彼笫忠粨]。

  “走開?!蓖鹑粼洸徽J識一般,管家的嘴角往后腦勺縮去。

  “我必須趕在樹子之前回到皮革店?!彼缓玫莱鰧嵡?。

  樹子若是率先到皮革店,那還蒙在鼓里一無所知的田老頭必死無疑。他已經錯過一次對田老頭坦白的機會,不能再因為猶豫不決,而真將信任他的假爹送到城衛(wèi)軍的劍下。

  依據往常樹子的路徑,必然是偷偷摸摸來到山墳,自然不會光明正大從大路上殺回皮革店。

  比起彎彎曲曲的小徑,大路當然快速許多。只要他能爭取在此之前見到田老頭,拉著經驗老者逃跑即可。憑借野人生活的歷練,他絕對能帶著田老頭在野林里活下來了,抓田鼠他可擅長了。

  “馬駒的事情,我沒興趣摻和。”馬鐙上的腳準備用力踢馬肚離開。

  “樹子知道田老頭是誰?!彼帕?,唯有豁出去抱著馬頭。

  人前人后的老怪物猶如雙胞胎兄弟,完全不同的性情,陰晴不定,教人難以捉摸?!疤锢项^不就是田老頭,要不然應該是誰呢?”管家問。

  “你明知故問?!彼麎褐浦巨p子的沖動。

  “沒頭沒腦的,不知道你要說什么。野人王,你的普語還是不太靈光哦?!?p>  “你知道的?!彼麕缀跏且а狼旋X。

  牛扒皮那么好吃懶惰的人,怎么可能協(xié)助裘大人?縱使有心,肥胖的身軀也限制了走動的范圍。

  “野人嘴簡直就是和紅房子的女人一樣碩大,藏不住任何東西?!惫芗沂掌鹁苋饲Ю锏睦淠?,催促道,“還不上來,要我找人抱你上馬嗎?小馬駒?!彪m語出譏諷,管家卻伸出了手臂。

  “快點,樹子什么都知道,要獻出田老頭換取500枚賞金?!彼缱隈R鞍后面,貼著老怪物的背部。

  “野人,你還是回你的石洞去,免得害人害己。”管家喝了一聲,“抓緊了,要是摔下去腦漿爆炸,也別臟了我的馬一身血?!?p>  駕!管家策馬疾馳,馬蹄在泥濘的沙礫路上踐踏,將隊伍后面的伙計遠遠摔在遠方。

  “廢話真多?!彼蓻]有忘記反唇相譏。

  從來沒有見識過如此神速的馬,比起小扒皮鬼送給他的駿馬,簡直就在飛。

  兩旁的崇山峻嶺飛快倒退,如影疾掠,仿佛是在為他們讓步的兩排天兵天將。破左耳頭一回有了渴望的東西,不是對通行憑證般的渴望,那不過是為了方便生存,而是出自心眼里奔涌而出的渴望。

  他似乎有點理解樹子迫不及待的貪婪,或許是他經歷太少、見識淺薄,所以才理所當然認為樹子是錯的。如果他是樹子,是不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不,不會!野獸不會傷害自己的同類,野人也不會。

  “樹子到底知道多少?”風把管家的問題刮到渺遠的天際,就在稀薄漸逝的余尾,野人的耳朵及時逮住它們。

  “他就是城衛(wèi)軍要抓的人?!彼荒芾蠈嵔淮?。

  “就這樣而已?!惫芗疑畈灰詾槿弧?p>  “你是不是人?田老頭都快被砍頭了?!?p>  “求人要有求人態(tài)度,別忘記你還在我馬背上?!币坏劳{從前方微張的下頜里射出。

  “田老頭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殺了你,然后丟進竹海喂鬼?!彼话丫咀×斯芗业暮箢I子。

  “竹海有鬼?”管家笑了起來,整個后背都在抖動?!澳闳绾蔚弥窈S泄??又是謠言,野林哪個謠言你不信???你就不能用用自己的小腦袋嗎?難怪區(qū)區(qū)小馬駒都能將你置之死地?!?p>  “才不是謠言,我見過,竹鬼是透明的。”一時忘乎所以,可惜他意識到時已來不及了。所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野人王,你的嘴巴真應該裝個門栓?!惫芗揖o急勒馬,轉身對他交代?!皬慕褚院?,你必須記住,你從來沒有去過該死的長屏,沒有進入竹海界內,更沒有見過荒誕至極的透明竹鬼。明白嗎?”

  霎那,他真的被震住了,這眼神就和,就和田老頭當初把他從泥洞里逮了出來時一模一樣。

  管家的神情嚴肅,不容反抗,仿佛這是不該犯的禁忌。蒼白的臉色驟然如瀝青一樣,很是駭人?!耙叭送?,你最好點頭回答我,你明白了?!?p>  “為什么?”他無知的毛病又犯了。

  其實好奇已久,田老頭如此交代,管家也是如此莫名恐懼,他們對竹海里的一切總是諱莫如深。究竟什么才是不可窺視的秘密,竹鬼嗎?他想追問到底,弄個清清楚楚。

  “下來?!惫芗彝蝗幻畹?,聲音里有他無法拒絕的鋒利。

  “你能救田老頭第一次,為什么不能再救他一次?!彼麚]著拳頭朝老怪物砸去。

  出乎意料之外,老怪物頭一回直愣愣地站著,硬生生地接住了他的拳頭。

  他的拳頭就山上的老虎都怕三分,而老怪物居然可以直面接下,連化去力道的功夫都省下。破左耳終于有了挫敗感,開始懷疑野林的惡狼猛虎估計都是紙糊的吧。出谷以后,生怕自己的拳勁易傷人,他可是時時刻刻極為收斂,就連在田老頭和樹子面前都藏了幾分。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是你這個又笨有蠢的野人?”管家并不是真的在問破左耳,而是對著野林邈遠處自言自語,尋求天際給予他答案。

  須臾之后,管家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開始諄諄教導?!把巯?,我無法告訴你為什么。等待時機合適,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F(xiàn)在請你聽清楚,并把以下聽到的每個字,都給我牢牢地刻入你那豬腦中,永遠都不要忘記。開始了,聽好。不要逢人就說你進入長屏,闖入竹海界內,更不要說見到過渾身透明的竹鬼。否則,因你的胡說八道而犧牲的人可就不只是你的白爺爺、田老頭,可能會是你從前......”

  左手彎下大拇指和食指?!皬那?,我只認識白爺爺,然后就是田老圖,野林里沒有人......”他不想承擔更多,于是開口確定人數(shù)。

  “你再打斷我的話......”管家滿是溝壑的臉,因為咆哮產生一種臉皮快要掉落的錯覺。

  “耳朵豎起來了......”他只好扮起兔子,學著田老頭發(fā)賤的模樣。

  “真神啊,你告訴我為什么是他這個蠢貨?”管家左手掌啪得蓋上前額,在蒼白的臉上留下五指印跡。

  “你到底要不要說?”他按著管家的肩膀,鼓勵管家繼續(xù)說下去,“話別說一半,我的耳朵好著呢?!?p>  管家再度深呼吸,咬著下嘴唇,扭頭望著他,五官都在做一個天大的決定。片刻之后,就在他幾乎要失去耐性之際,終于開口?!耙驗槟銦o法保管秘密,你的行為將導致每一個認識你的人都將遭受厄運??赡鼙欢舅?、摔死,總而言之結局就是死,至于怎么死的過程并不重要?!?p>  老怪物看起來不像純粹是恐嚇他,這種事情田老頭幾乎每天都在做,所以他最清楚不過。

  “我只是一個野人,一個到處流浪的野人,什么都不知道?!笔艿嚼瞎治镅凵竦膾呱?,他及時捂住自己的嘴巴,焦急萬分卻強抑?!澳憷^續(xù),我保證不再插話?!?p>  “見過竹鬼的人都死了?!惫芗覔u搖頭,發(fā)出長長嘆息,重新上馬,從衣兜里取出一個繡著大蛇圖案的香袋子往后遞到他手里,并交代道?!暗纫姷教锢项^,你立即帶著他騎馬往紅房子方向跑去,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頭。到了紅房子,只要取出香袋子里的龍玉佩示人,自然有人知道如何招待你。其他事情,等我到了再做打算。”

  “龍!不是蛇?”他皺起眉頭。

  管家深深吸了一口氣,攫住了野人的眼珠子?!皠倓偽艺f的話,你記住了嗎?”

  “為什么要信你的話?”他難得露出符合人族的慣常思維。

  “蒼天啊,我要害你,此刻就該直接回皮革店,帶著你還有你那個半路認來的假爹,直沖舒阜,把你們往城門守護軍那一交,領取500枚賞金,豈不樂哉。蠢人我見多了,但又蠢又笨還能惹是生非的野人,南方野林只有你一個?!惫芗揖腿缍窋〉墓u,垂頭喪氣直搖搖頭,然后一蹬腿,白馬立即絕塵而去。

  “舒阜?”他在老怪物背后重復念叨?!澳怯质莻€什么地方?”

  直到管家受不了解釋:“那是鐵城的主市,城門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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