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英雄大叔
“大叔只是一個很丑的老頭，不是什么大英雄，指不定還是個離家出逃的懦夫?！碧锢项^回答，“繡娘是不是很失望，以后再也不理大叔了？”
“在繡娘心中，大叔就是大英雄，繡娘永遠(yuǎn)不會對大叔失望的。大叔既然逃跑，那必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p> 她到底看上田老頭哪一點(diǎn)？按照老頭所言子女的長相一般來自父母，照理繡娘的爹爹不丑啊。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或許她真的太蠢了，要不就是眼睛長了病，看不清真相。
“人間萬物，大叔的繡娘最美。大叔這輩子都沒有當(dāng)過英雄，以后大叔就是繡娘的英雄。”
越發(fā)無恥！他轉(zhuǎn)身回頭時，恰好看見老頭心虛的模樣，帶著點(diǎn)羞澀，眼眶中竟然還泛紅了。太不可思議了！古林里，怪事一件接一件，真是沒完沒了。這繡娘該不會才是個真正的妖魔鬼怪吧？
濃霧籠罩之下，宛如一個天然綠湖從天而降，鑲嵌在森林之中，在朦朧之中蕩漾著碧綠漣漪，只可遠(yuǎn)觀，不可打破的靜謐。
森林之綠沉甸甸，仿佛年邁的老者滄桑，然而似湖那片獨(dú)有的綠色卻鮮嫩無比、生機(jī)勃勃，似寶石綻放光芒。
記憶起神秘的古藤女族，他似乎開始相信了某種傳說，也許真有什么力量在庇佑這個古老的部落。他認(rèn)定任何的傳說都只是一個故事而已，從來不關(guān)心無法抓到的事物，也就沒有追根究底的執(zhí)著。這世界上，除了相依為命的白爺爺......然而時時刻刻懸于心上，卻是那個片綠湖中的一抹身影......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像一只兔子活蹦亂跳，背著弓箭守護(hù)部落的結(jié)界？
至今無法琢磨清楚古藤老怪的存在，若傳說有幾分真，無窮無盡的無知就會一口吞了他。
第一次聽到“天生使命”這個詞，是田老頭評價藤女之時。藤女的使命就像暗夜鋼軍保護(hù)南方野林一樣，為了守護(hù)結(jié)界可以不惜犧牲個人的一切。古藤老怪會如何對付私自放走他和田老頭的藤女呢？畢竟是孫女，想必不會要了她的性命?？蛇€有族長，杏子這個難纏且善于折磨人的女人，估計已經(jīng)暴怒如被拔掉須毛的老虎......她定然不會輕易饒恕放走獵物的守門人，在古藤女族她才是王者，她不會允許任何人凌駕在她之上。
一思及于此，他的心便亂了跳躍......
“臭小子，還不快幫忙，就知道吃?！边@話剛落，田老頭低頭便轉(zhuǎn)細(xì)聲，“瞧瞧這細(xì)皮嫩肉的小手，都磨出水泡了。哎呦呦，大叔的心是真要疼死了。”田老頭捂住胸口，抬起脖子，“還不過來！”訓(xùn)斥聲卻如雷鳴般震耳欲聾。再扭頭，立即變臉，溫柔地托著繡娘的小手說，“繡娘，這種粗活，交給臭小子就行了，你在一旁監(jiān)督他。臭小子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對的，你就用......用石頭丟他。他皮糙肉厚，不怕砸。”
“你......”他蹙眉提醒田老頭適可而止。
“大叔，不用了。這點(diǎn)翻土的力氣我還是有的。你們是客人，理應(yīng)好吃好住，可惜繡娘沒有什么好招待你們的，心中好歉疚啊。”
“你這個懂事的小仙女，真是心疼死大叔了?！碧锢项^的氣焰即刻全消?！耙怯袡C(jī)會，大叔一定把荒極最好的都統(tǒng)統(tǒng)送給你。”
田老頭這副模樣，那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仿佛沒有骨頭似的。
“臭小子，好好學(xué)學(xué)，真是一點(diǎn)都不孝順?！碧锢项^又催促?！澳氵@么大塊頭，難道還不如一個小女孩嗎？”
他這個假兒子從來享受過這種待遇。自從見到繡娘，他簡直就是個次品假兒子，田老頭覺得他的呼吸都阻礙了野林空氣的流動。
“大叔一定很疼愛大哥哥吧?！崩C娘眨巴著天真無邪的雙眼，黑白分明如日夜同時出現(xiàn)。“娘親說過；虎毒不食子，天下就沒有不疼愛自己孩子的父母親。”
“那是因為不夠餓。”他告訴繡娘。“臉丑，心可能也丑，要是丑人餓了起來，真神都一口吞?！?p> 鷹眼射出，已將他穿成篩子。
“一百個臭小子也比不上你一個笑容。繡娘，怎么不想想別的營生呢？”眉眼一垂，田老頭堆上笑容?！斑@么善良的繡娘窩在古林中，老天爺真是瞎透了。”
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對于他的不滿全然充耳不聞。丑臉牽著繡娘慢悠悠踱至屋檐下，就座在碩大的石塊上，監(jiān)視他干活?！俺笮∽樱€杵著做什么，等看星星月亮啊！”
他只好硬著頭皮抓著鋤頭，心中咒罵不止。該死的老頭！喝得粥比他多，就知道光動嘴哄騙小姑娘。
“其實我什么都不會，除了幫雙親做點(diǎn)農(nóng)活?！崩C娘十個手指交織，低首喃喃道，“爹爹娘親上山打獵很是辛苦，我沒力氣開弓射箭，只能做點(diǎn)力所能及的事情，讓他們回家有口熱食和補(bǔ)好的衣裳可穿。若是不碰上其他部落還好，否則就只能白忙活咯。”
“這附近還有其他部落嗎？”
“繡娘的家原本不在這里，因被其他部落打劫一空，爹娘才搬家到此?！?p> “真是可憐的繡娘?！碧锢项^摸著她的頭柔聲安慰。
她卻笑道：“繡娘不可憐，繡娘有爹娘陪著，一點(diǎn)都不可憐，就像哥哥有大叔陪著一樣。”
就是因為有老頭他才可憐。他立即回瞪了老頭一眼。
“青蛙，別光站著看呀，那些土?xí)约悍眢w？”田老頭甚至沒有用正眼瞧他。
“你才是青蛙。”他正琢磨著要不要用腳下的石頭砸開老頭的腦袋，看看到底是什么鬼怪鉆了進(jìn)去。
“臭小子你該找面鏡子，好好照照自己氣鼓鼓的臉，不是青蛙是什么！”說罷，田老頭立即轉(zhuǎn)頭，換上柔軟的表情?！袄C娘，你有一雙巧手，是天生的本領(lǐng)，而且你又叫繡娘，簡直就是天意。若是你愿意去城里做繡工，不久就會榮升繡娘，揚(yáng)名南方野林。指不定以后啊，城里那些貴族的衣服都是出自你的巧手呢?！?p> 繡娘頗為難為情別過臉去，依舊掛著笑容：“大叔怎么還取笑繡娘呢，不理你了?！?p> “繡娘小小年紀(jì)，心靈手巧、人美心善，最重要是笑容燦爛如陽光。你這手藝是無師自通，還是有高人指點(diǎn)呢？”田老頭開始露出了真面目。
“狼來了。”他提醒。
“啊！”繡娘立即起身。
田老頭伸出一臂將繡娘拉住，怒目對他，嘴里卻是忙著安慰繡娘。“不怕不怕。沒有狼，大叔的兒子小時候掉進(jìn)老糞坑，一嚇啊，心眼就變小了。自打那以后，他就喜歡胡說八道，專門嚇小仙女。快告訴大叔，這好手藝是哪位神仙教給小仙女的呢？”
抬頭望著他，半信半疑中，她轉(zhuǎn)過頭來回答：“是我娘親教我的。娘親不僅會修修補(bǔ)補(bǔ)做衣衫，還會在衣裳上畫畫。喏，這是娘親為我畫的小像，好看嗎？”繡娘從掏出了一小塊布。
那是小幅十分逼真的小像，將繡娘的笑容和靈氣都躍然其上。他側(cè)目瞥見，立即低頭。野人對于這種精致的事物總是缺乏天賦，但他能感覺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好。比起當(dāng)初追捕他們的畫像，簡直就是巧奪天工的繡技，仿佛是天神所作。
“哇，那繡娘的娘親一定是一位美嬌娘，否則如何能生出讓大叔一眼就喜歡的繡娘呢。”田老頭摸著小像夸獎。
“恩。哥哥的娘親一定也很美吧。”她揚(yáng)起了那張煦暖的臉龐，讓破左耳不敢注視?！案绺绾屠C娘見過的最高山峰一樣好看，不像繡娘的臉圓得和雞蛋似的。”
“等哪天有空，大叔就把臭小子的臉磨圓了，省得礙眼。”田老頭輕聲對繡娘說，卻故意讓他聽見?！捌鋵嵃。粜∽铀⌒r候也是有點(diǎn)圓乎乎的，誰知道越長越大就越難看，一點(diǎn)都不像大叔。”
“幸好真神有眼。”他說。
“大哥哥的娘親一定是個美人?！彼嶂X袋，一臉認(rèn)真。“有個山峰一樣的鼻子，有個樹林一樣的臉，還有湖泊一樣的眼睛。”
什么玩意！“那是怪物。”他實在忍不住拒絕這樣的娘親。
“每個娘親都很美?！碧锢项^難得善良?！八悄狭蛛y得的美人兒，可惜臭小子偏偏生丑?！?p> 你又沒見過？他望著胡說八道的田老頭，卻沒有打斷制止的意思，因為心底深處何嘗不想窺視自己生母的模樣呢？然而山巒疊嶂、濃霧深云盡處，也沒有一個影子可供他尋找。
“哥哥可一點(diǎn)都不丑呀。大叔，你莫要老欺負(fù)大哥哥。”她出言替他討公道。“哥哥過來休息一會吧，這活不急于一時?！?p> “大叔好傷心呀，繡娘居然幫臭小子說話.....臭小子還不快干活。”田老頭催促道。“小心你的屁股開花。”
他只好回憶剛剛繡娘的動作，煞有介事模仿著，拿起了地上片狀石頭，切開泥土，翻開......真是浪費(fèi)體力的活，如果有個長柄，再加長一些，人就不用一直弓著身體。野人從來不種任何植物，野林自然會賜予野人食物。就地取材方便且省事，或許他以后尋著一個合心合意的野人谷，他可以考慮一下自給自足的生活。
“繡娘，你說那林子里有怪物，是什么怪物？”他倏然一問。“既然林子里有怪物，為什么你爹娘還要住在這里？”
她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這個，繡娘也不知道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