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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第一百二十九章 灰色刺墻

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優(yōu)哉先生 4666 2020-03-29 21:30:15

  忽現(xiàn)一片濃綠鋪滿了腳下,偶有一小朵朵黃色小花點綴其間,枝葉茂密、匍匐生長。無數(shù)卵形的小果子鮮紅欲滴,驚艷了山坡。

  他們止步稍作歇息。破左耳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小果子,料想目的地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墒撬€沒有來得及對田老頭全盤托出,那老頭就想有個女兒,全然不顧他在說什么,只能另尋機會。

  “蛇不見?”擦拭完汗,取水囊解渴的田老頭眼尖得很,及時注意,立即皺起眉頭,“臭小子,你故意的?”

  “那個夢未完?!彼\實交代。如果田老頭不愿意繼續(xù)前進,他能理解。換作自己,未必能走到這里。

  “未完待續(xù)?”田老頭的咆哮如雷,戳著他的鼻子,無可奈何地問,“你知道什么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天穹之下,哪有傻子會追著沒有做完的夢就進林送死?”

  “太真實了。”他不并希翼能說服田老頭,因為他根本沒有打算說服。就算一個人,他都必須前往?!拔揖芙^不了?!?p>  “洗耳恭聽。你認(rèn)認(rèn)真真說,老子認(rèn)認(rèn)真真聽。”田老頭雙手叉腰,來回踱步,糟蹋了一片蛇不見。他停了下來,青筋暴露,越來越凸出,瞪著怒目?!俺粜∽?,你最好編得精彩一些?!?p>  “我不想你死?!彼詈粑緛砭筒淮蛩阌兴[瞞。何況藏著掖著也不是野人熱愛的事情??粗康煽诖舻奶锢项^石化般站在他面前,他們之間有一臂之長?!拔也幌肽闼?。”他怕田老頭沒有聽清楚,再次重復(fù)道。

  一片寂靜,只剩下他們的呼吸聲在空氣里流動。

  “你再度進林就是不想我死?”田老頭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深皺眉頭瞇著眼睛,像看個瘋子一樣瞅著他。驟然,抽出他腰間的寶劍直朝他屁股招呼?!俺粜∽?,你根本不會說謊,老子這幾年是白費力氣調(diào)教你?!?p>  “我在夢境里看到你死了......”他脫口而出,望著丑陋的臉,腦海里的景象重復(fù)浮現(xiàn),身體瑟瑟發(fā)抖。在燃燒著烈焰的雙眸里,他看到了失望,那是一種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田老頭眼睛里的黯淡?!拔蚁刖饶??!彼緡佒?。

  “繼續(xù)啊,看你還能胡說八道多久?!碧锢项^舉起劍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停了一小會兒,而后佯裝清嗓:“野人就是野人,一點長進都沒有。夢能當(dāng)真嗎?如果都是真的,老子早就光宗耀祖了、妻妾成群、兒孫滿堂,還需要窩在南林這個陰冷之地陪你這個傻子嗎?”

  明知是夢魘,醒來做不得真??擅恳荒欢祭佑≡谒X海里,就如時時刻刻伸手撫摸雕像般真實、具體,不容抗拒。

  “我信?!彼虉?zhí)道,漲紅了臉解釋道?!胺凑揖褪且饶??!甭曇粼絹碓叫。贿€是一字不漏地鉆進了田老頭的耳朵里。

  “救救救個屁啊。你我眼下就是自動送上門的兩塊肥肉,不吃白不吃。那可是一窩胃口好極的老妖婆,肉包子打狗有去怎么回啊!”田老頭暴躁聳肩,呲牙瞪著他,張嘴卻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接受現(xiàn)實?!八懔恕矶紒砹?,權(quán)當(dāng)見見世面吧。”拍了拍他的肩膀,田老頭語調(diào)一軟,反過來寬慰道?!罢f吧,臭小子,接下來你想怎么樣?”

  越過一大片蛇不見,順勢下了山坡。他們無可奈何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爾后相對無語,兩人哭笑不得。衣服上還掛著彩,所幸沒有破皮見血,可是繼續(xù)往前,空有滿腔熱情,恐怕破皮流血也未必能解決聳立在前的難題。

  “這算什么?”田老頭扭頭問他,剛澆熄的怨怒又升騰。“咎由自取,專供自殺?”

  “銅墻鐵壁,活人勿進?!彼鲱^而視,的的確確如老頭所言,如此奇景也是他見所未見。幾十尺的高墻堵住了他們前進的道路,左右回顧,不見盡頭。似乎沒有其他選擇,這是唯一的路,除非他想原路進林。然古藤老怪早就改變了先前的環(huán)境,斷了他的蹤跡,幾乎無法判斷是從哪逃出來的。

  “豈止活人哪,任何活物都無法穿越。臭小子,要不回頭吧?!碧锢项^終于忍不住勸說?!耙叭嗽賲柡?,也不是螞蟻,對吧。做人得認(rèn)清事實,你覺得我們有機會穿過去嗎?”隨即舉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圈起成圓,對著利刺縫隙比劃著大小。

  沉默以對,事實擺在眼前,他無言辯駁。就算有天賦異稟、奇技怪法縮小身體穿過手指圈,指不定一探出腦袋就被胡亂生長的刺針直刺腦頂。他無法窺視出刺墻的厚度,就算持劍在身也奈何不得。

  在刺墻周圍,所有植物都絕跡,就連那先前所見的蛇不見都逃之夭夭。無處不在的野草也不敢扎根在此,唯有無所畏懼的矮小綠葉破土而出,抽芽待長。他俯身探查,伸手觸摸那生機勃勃的綠葉,一陣強烈的疼楚鉆心,迅速抽縮左手。鮮血已從食指上汩汩冒出,這一瞬間疼痛開始清晰,從指腹蔓延開來。因粗心大意所致,倒抽幾口冷氣。他有些惱怒,拿匕首劈開綠葉才發(fā)現(xiàn)藏身其下的鋒利刺針,染著他的血跡。

  奪目的艷麗染紅了手心,傷口比他想象的要糟糕一些。仔細(xì)一瞧,破左耳才發(fā)現(xiàn)刺針從指腹扎入穿透他的食指,兩個小孔都止不住地流血。他從袖口扯下了一布條,簡單纏繞幾下捆綁住就算是包扎。

  “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盡人事聽天意。男人嘛,有劍有酒有肉有女人就有活頭。老子這輩子做人,雖然短短幾年但也算夠本了,雖然還未能如愿,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田老頭苦口婆心勸他放棄?!昂么踝隽嘶胰?,老子還認(rèn)識了臭小子你,也算不枉此生。何況閻王要人三更死,拖不到五更天。算了吧,臭小子,你的心意老子領(lǐng)了,反正不是親爹?!?p>  還想說點什么,他努了努嘴,索性賭氣回答:“你沒這么早死?!?p>  利刺從根而生,枝枝皆刺,密密麻麻直至頂端,不見樹干,他無法判斷這究竟是不是樹,也不知道有多少棵?南林帶刺的樹木有許多,但從來沒有見過像這樣只見刺不見樹身的。他小心翼翼撥動著利刺,足有一指長,堅硬如鋼針,無法折斷。橫七豎八、四欏八叉,毫無規(guī)律胡亂生長,刺上生刺,密密麻麻的利刺交織成蜘蛛網(wǎng),數(shù)不清的網(wǎng)又堆砌成刺墻。

  “應(yīng)該沒有這么結(jié)實的蜘蛛吧?!彼笭栆恍?,為自己荒謬的奇想。

  “老子不想變成風(fēng)干肉絲?!碧锢项^直搖頭,用斧頭手柄低著胸口,橫對著刺墻,仿佛隨時會倒塌下來。“萬一這些刺刺有毒呢?”

  灰色刺墻肅穆異常,仿佛宣布著不可強闖的警告。他脫下左腳的靴子,往刺上輕碰,立即割破,那是皮革所制的靴子。真是多此一舉。他頓時心生寒意,皮革尚且如此,更別論其他。

  “天意如此,打道回府吧。扎透劃傷是小事,但這么多刺恐怕不是一兩道傷口就可以敷衍了事的。人畜的肉體根本沒有辦法從這里穿越。”田老頭搖頭拒絕穿越刺墻,拿著鐵錘用力捶打,刺針也只是彎曲了身體,略有頹廢,并沒有剝落。

  “可惜沒有斧頭和鋸子。”他想起以前輕視過的工具,此時此刻卻恨不得能從天而降,又或破土而出?!耙欢ㄓ修k法的?!?p>  “靠你的匕首、老子的劍,猴年馬月?沒等蹺辮子,老子就餓死了?!碧锢项^旋即指出殘酷的事實?!俺粜∽?,回頭是岸哪?!?p>  后退幾步,轉(zhuǎn)身面對著刺墻,他若有所思?!耙欢ㄓ修k法的?!?p>  “臭小子,你怎么就這么固執(zhí)呢?”田老頭的聲音充滿了無可奈何,忍不住提醒他?!斑@么奇怪的墻壁為何偏偏堵在這里,偏偏就堵住你要去的地方,不堵在田間、小溪、峽谷、其他樹林?這就是天意神諭,難道你要逆天而行嗎?”

  “夢里我見過灰色的墻壁,只是沒有刺?!彼拱捉淮?p>  “有請勇士!”手臂一橫,給他讓路?!爸灰隳艽┻^去,老子就算把腸子扯出來也一定跟上?!碧锢项^橫劍指著巍峨刺墻,直翻白眼?!俺粜∽樱阋呀?jīng)離開石洞很久了。這些年你跟著老子,雖算不上什么好日子,但起碼是人過的吧。人活著哪,就得學(xué)會和現(xiàn)實低頭,承認(rèn)自己的無能。能屈能伸,能軟也能硬才是大丈夫。此去陰城路途遙遠(yuǎn),野人的固執(zhí)能不能不要時時刻刻使用呢?好聽點是堅持不懈,難聽點就是愚蠢頑固,毫無自知之明......”

  還沒有等田老頭盡情發(fā)泄,他便及時打斷道:“你的劍,給我?!?p>  或許隨著年紀(jì)的增長,田老頭真的越來越像農(nóng)家老頭,活脫脫就是愛訓(xùn)斥兒子的惡爹。幸好不是親生的,否則哪有耳根清凈的時候。不敢遙想老頭真的年邁孱弱之后羅哩叭嗦的樣子......沒完沒了的說教,真的太可怕了。他怕自己哪時心煩氣躁,失去耐心時會讓老頭永遠(yuǎn)閉嘴。

  “可惜沒有女人,否則定然要賭一賭,是你劈開刺墻快還是老子生一兩個娃快?”田老頭整理著沿路采摘的蛇滅門和蛇不見。忽然發(fā)出一聲驚呼,咕噥著。“原來如此。沒錯,就是這個味道,鐵定錯不了。她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呢?”

  “火石?!彼焓钟懸?p>  “恩,不尋常。”田老頭自言自語,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臭小子,你說她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女人,為什么住在人煙罕至的荒山野林里?”

  “我們都住在野林里?!彼缓盟炎约旱纳眢w,在大氅內(nèi)兜里果然找到了黑色火石。騰出一塊凈土,將削弱的刺枝搭在地上,又從身旁摸來枯草墊在下面。

  “臭小子,你干嘛呢?”田老頭急忙制止了他?!耙魂囷L(fēng)來,你和老子就成烤肉了?!?p>  “暗夜鋼軍果然都是膽小鬼。哼,我只是先試試?!彼钢约候v出的空地說,“她是誰?”

  “懂個屁,這叫小心使得萬年船。還能有誰?繡娘的娘親唄?!碧锢项^將騰出的空地又?jǐn)U大了許多,以策安全,手里握著繡娘臨別時贈送他們的香囊?!澳戏揭傲趾苌儆卸t(yī)制藥的人......居然還是個住在這片古林里的農(nóng)婦,老子怎么就那么不信呢?!?p>  “有什么奇怪之處,我以前還住石洞里?!彼麑P闹轮敬蛑?,枯草帶著濕漉之氣,鋼制匕首削著火石......想想以前如何費力生火,這點等待也就算不上折磨。人族生活其實有許多便利,值得學(xué)習(xí)?!澳阆肱肆??”

  他仰視著田老頭的下巴,汗珠子滾落下來。

  “老子是好色之徒嗎?”田老頭聞言頗為不悅,從腰間取火鐮丟給他。

  “是?!彼敛凰妓??!绊樖譅垦虿攀前狄逛撥娮畲蟮谋绢I(lǐng)?!彼谎鄯直娉瞿鞘枪盘倥宓臇|西。

  彎彎火鐮似刀,在鋼條上刻有杏果子和老鷹的紋飾。一塊皮革制成荷包存放著火石和火絨,并鑲嵌在鋼條內(nèi)。其口上嵌有兩塊鐵皮,其中一塊帶有磁性,不用時會自動把口封好,可防止其內(nèi)所裝的火石、艾絨等物件丟失或受潮。大致上與曾經(jīng)使用的火鐮相似,皮革店只在鐵板上固定上一個木頭把兒。而古藤女族喜歡綴以繩子掛于腰間,便于攜帶使用,在編織繩子時尤喜歡串骨珠等作飾品。

  “真不是個東西,早知道今日,老子還不如養(yǎng)頭豬,餓了還能烤熟果腹?!碧锢项^朝他踢了一腳,泥土飛揚?!爸肋@是什么嗎?”

  “不就是香囊?!毕阄队縼?,他甚至沒有抬頭?!拔乙灿??!?p>  “知道香囊里的藥丸是什么作用嗎?”田老頭又使勁嗅了嗅,“如果尋常不懂草藥的人,斷然不會將蛇滅門混合其他藥物制成藥丸隨身攜帶。繡娘家外大片的蛇滅門,老子懷疑根本是繡娘的娘親刻意種植的?!?p>  人族之所以比野人部落強大,其原因之一就是人族擅長種植一切可種的食物?!安荒芊N嗎?”他深感疑惑,從皮革內(nèi)取出火絨,一手火石一手火鐮磨擦著,隨即用力猛擊,迸發(fā)的火星將火絨引燃,不久成簇的火苗竄起?!澳愎艿谜娑啵@又不是長屏巡邏道,她愛種什么種哪,你管不了?!?p>  望著越來越旺的火堆,他追著田老頭的目光,希翼夸獎。

  “真是狗屎運?!碧锢项^雙手環(huán)胸,提出疑惑:“你打算放一把火燒到天亮?臭小子,玩火可是會自焚的。這么大的一片,倘若燒起來,恐怕不是你能控制的?!?p>  “不會?!彼酒饋恚瑪蒯斀罔F地回答,“只要將枯枝做成火把,拿火把對著少許刺枝將其燒斷燒軟即可。就像這樣......如此一來,我們不需要燒掉刺墻,只要理出一個甬道即可?!彼_始尋找最適合的位置。“刺針本身沒有匕首堅硬,但這里似乎有一股寒氣包圍著刺墻,刺針才變得堅硬無比。不過,火能將其趨散燒軟。只要氣體消失,對付刺墻就容易很多。銀斐然將軍贈送的匕首絕對能輕而易舉開出甬道?!?p>  鷹眼里滿是驚詫,轉(zhuǎn)瞬湮滅在老瞳里。

  “臭小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碧锢项^一臉質(zhì)疑,將身體擋在他面前。

  “大不了,做鬼我陪你?!彼呐睦项^的肩膀,“有野人相陪,做鬼也不會寂寞。”

  “滾,老子喜歡女人?!?p>  兩人的手和他們的嘴一樣勤快,不久后,終于撕裂出一道口子。然而他們的骨頭已經(jīng)酸軟無力,握著匕首的指頭都顫巍巍。

  頃刻間,陰霾覆蓋,緩緩坍塌。

  遵循著夜色,他們走出了刺墻,然還未及時換口氣,他們的頭發(fā)已經(jīng)陣陣發(fā)麻。

  正面樹上有個女人一臉倦色,仿佛等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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