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鬼大爺
極目盡頭皆是鬼門關，漫無邊際，久視易精神渙散。
瞪大眼睛翻尋，他楞是沒有找到鬼門關的具體模樣，仿佛就是整個世界。
過了一會兒，他們還在圍觀，企圖找出可熟悉的細枝末節(jié)！然而雙腿卻受好奇心驅使，兩人緩緩往前挪動！
愈發(fā)真實！他們憋著氣走進大蜘蛛腹底處，所見猶如自然生長的巖山之中開鑿出一道森嚴之門，只要稍微注視，都可將五臟六腑即刻壓榨成渣。
難以想象蕭瑟的巖石背后是何境況！一道稀薄之光透過縫隙幽幽滲透出來，像個小偷怯怯入室，見無人，瞬即如拂曉之霧彌漫。
回頭再望，那血紅的“鬼門關”三個大字已經(jīng)湮滅如塵埃，消散在霧中，無影無蹤。
恍惚之中，他便生有錯覺，這鬼門關是個圓果形狀，只因碩大無比，堵住了前方，才以為它是全部。這種錯覺，在伶俜山上時有，皆因所站位置不同，而受制于視線的狹隘所致。若是能脫離位置，便能窺見另一番面貌。如眼下，萬物蜷縮，寂靜野蠻生長，徒留虛無，任何大物現(xiàn)身，必然都將蒙蔽他們的眼睛。才暗忖至此，他便察有冷意。
遽然，一張惡臉撲了過來！
好在田老頭反應及時，抓住他的腰部，兩人趔趄后退幾步。相互一看，沒有張嘴說話，兩人都不由抽了一口冷氣。
沉了一會兒氣息，再往前移動兩步，他們定睛一看，入目竟然是石雕一座！只是張牙舞爪的模樣，宛若原本就是用來嚇唬死人鬼魂的道具。頭粗脖子細，身窄肚圓，臂粗腿細，完全分辨不出是何物。搜索枯腸，他確定自己不曾見過相似之物，于是轉頭望著田老頭。
然而，此時的經(jīng)驗老者似乎也是個初來乍到的雛。
“真是幼稚！”他直視著石像，難以分辨身份。曾見樹子拿影子裝鬼嚇過伙計，屢試不爽，從未揭穿。于是挺起胸膛。
若然這是石鬼，生有一雙的腿如藤蔓拖曳橫臥在鬼門關前，腳趾頭抱在一起，就像門檻似的。
“這是人還是鬼？”他從來沒有見過鬼是何模樣？就連人族嘴里的鬼，他也沒有記住，畢竟沒有人確定告訴他鬼樣如何。“幸好，伶俜山?jīng)]有一處地方長成這么丑，否則，任何時候活物都必須睜著眼睛。”他無比慶幸這一點，活物必須睡覺，特別是野人。
“獠牙咧嘴模樣，這哪里是個人，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鬼，否則何必要守這荒蕪地界！”田老頭摸著后腦勺，“就像每個城門的守衛(wèi)都長得特別丑，是一般道理，且丑得特別兇神惡煞。這招到了陰間還是一樣用?！?p> “人死了后，會變成何等惡鬼？”他不由懷疑，心生憐憫。“或許，這根本不是你們?nèi)俗逅^的陰間。人族，還壞不到這個地步?！?p> 這時，通天徹地的鬼門關已露出了真實的模樣。兩排石鬼姿態(tài)詭異，從巖石中長出，或上半身沒來得及時拔出或下半身還陷在巖石中。石鬼們手中皆握有鋒利武器，紛紛對著他們，閃爍著冷冽，宛若隨時醒來。
對于森嚴壁壘、銅墻鐵壁的鬼門關而言，這些石鬼們顯得有些累贅多余，令他情不自禁發(fā)笑。
“臭小子，有什么笑話說出來，不要一個人獨享?！碧锢项^飛腿，踢了他一腳?！岸际裁磿r候了，你還有心情。”
“鎮(zhèn)守鬼門關的石鬼，長得比你丑，還不好笑嗎？”他反問?！斑@種地方牢不可破，只要有眼睛都看得見。不過這些鬼活靈活現(xiàn)，也不得不佩服鑿刻石鬼的工匠，竟然能耐如此?！边呎f邊往前走，眼神從每座石像身上掃過，“各個看起來都栩栩如生，都像極了活生生的鬼被鑲嵌其中。也許等一下，他們都會從墻壁上跳下來。老頭，你來自荒極，又是暗夜鋼軍，可曾見過人族的建筑是這丑樣？”
聞言，田老頭的表情和石鬼可有得一比?！胺烙な?，老子倒是見多，若要比較，恐怕荒極防御不及此處分毫。敵人要是見到這一象，自是不戰(zhàn)而敗，人心畢竟還是肉生的?！?p> 田老頭的話，將他推入思索中。
須臾，一巴掌結結實實蓋了下來，他直接朝前撲了上去，剛要摔個狗吃屎，立即被背后一股力量攫住。
“臭小子，真該拿針把你的臭嘴縫起來?！碧锢项^喘著粗氣，怒目瞪視。
“很多猴子擅長藏匿在巖壁斜出的樹上，借著樹枝樹葉掩護自己，然后乘人不留意時突然竄出來專門搶食。我瞧這些石鬼和猴子簡直一個模樣?！蓖赵佻F(xiàn)，他也是拿猴子無計可施，屢屢吃虧。
“閉嘴！”田老頭喊道，并做了一個禁止的噓聲動作，阻止他還未說完的抱怨。
憋住嘴里的話，生吞下喉，他咬著后槽牙咔咔直響。恨不得直接朝丑臉揮拳，卻礙于老頭這個禁止動作不得發(fā)作。一般老頭做這個動作，只代表了一件事情......
還未等他暗忖完這番替老頭開脫的說辭，就聽見石頭從上滾落下來的巨響。地動山搖般的震感催促，兩人立即背靠背而立，他掏出了腰間匕首。
剎那，震感消失，一個鬼，只能這么稱呼，畢竟他不知道對方是什么。這鬼站在兩人肩膀緊貼處的前方，就是鬼門關的正中央。
“通行證！”那鬼看起來窮兇極惡，絕非善類。
沒有什么比鬼開口更嚇人了！
真是見了活鬼。人族的傳說果然信不得，他曾堅信不疑地認為；所謂的鬼，就是和人一個模樣。
目光落地，他看見如蟒蛇般的腿將他們卷在其間，那鬼以為他們沒有聽清，于是又重復了一遍。
還未從驚嚇中緩過神來，又被索要憑證。“通行證？怎么又是通行證？”他的脾氣噌得竄起來，這三個字無疑是火上澆油?！皼]有，如何！”他站在老頭前面，直視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的鬼，就在這個念頭冒出來時，他想起了巖石上有一條腿拖地.......
“鬼國境地，禁止無名之息流浪，速速離去！”惡鬼的聲音如老青蛙呱呱，難聽至極。
“我有名有姓，破左耳！”他報上大名，隨即意識到身邊還有一個活人，于是連忙補上。“這老頭是田杰。你這個無名鬼，還不速速報上名來，野人王好留你個全尸?！?p> 身后的老頭立即拉扯著他的衣尾，“臭小子，你休要狂妄，這可不是伶俜山?！碧锢项^附在耳后提醒他。
這一路，憋屈到了極點。“有什么好怕，不就是個看門鬼！”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反正他是必須發(fā)泄出去。
那鬼聞言卻不動怒，只是堅持索要通行證?！耙牍黹T關，必見通行證?！惫砩跏菆猿?。
“活著要通行證，死了還要通行證。就是沒有，你想怎樣？”他手里的匕首對著惡鬼，腳尖正猶豫著要不要踩住拖地尾巴。
“鬼大爺，臭小子是個野人，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陰間規(guī)矩。我們倆呢初來咋到，還望鬼大爺給指點指點?！碧锢项^立即變出諂媚樣，活脫脫就是棚屋里的“東西”，旋即轉身猛瞪他。“臭小子，閉嘴。再敢說一句，老子把你切塊裝兜里?！?p> “老頭，你干嘛！”他自然是不愿低聲下氣。
田老頭一把推開他，鞠躬上前，彎著腰，擠出招牌笑臉，恭敬極致?！肮泶鬆?，這通行證究竟是什么模樣？我們倆這剛死，也沒來得及長見識。興許有，只是不知道什么是通行證？”
或許是老頭的態(tài)度適宜，惡鬼黑暗的四目里雖然還噙著懷疑余光，但比起剛剛，兇狠已經(jīng)有所收斂?！皠偹赖模俊睈汗韱?。
“對對對，鬼大爺見諒，你看這剛死沒多久，野人才蠻橫得很，畢竟還沒有恍過神來呢?！碧锢项^食指指著他解釋。
“剛死都這樣，見怪不怪。”惡鬼說話，完全不改變駭人模樣。
他能感到地上的藤腿，隨時能如蟒蛇的身體將他們卷入并......
這時，另一道石頭掉下來的聲響起來，“磨蹭什么！”才來的惡鬼怒問，兩只胳膊將身體完全掩蓋，就像連根蘿卜朝不同方向求生。
“來兩個剛死的，還不知道什么是通行證！”第一個惡鬼回頭回答。
“有就進來，沒有就滾蛋?！焙髞韾汗泶叽俚?。“盡瞎折騰，還得趕去別的界接鬼。不會是想渾水摸魚的流浪之息吧！要是看走眼了，你還有幾層皮夠扒的！還不快徹底檢查，萬一看走眼，休想拖累我！”
“鬼大爺！”田老頭把腰直接折彎。“真的剛死，剛死的，你摸摸，還熱騰騰的?！?p> 他跨步上前還想說點什么，就被田老頭伸手攔住。這窩囊氣，從下山后就受到現(xiàn)在，真是受夠了。
“剛才感應到通行證，鬼門才在此開?！钡谝粋€惡鬼回答后來的鬼，“應該錯不了。不過，真是怪事，這地界從來無死人來叫門?！?p> “哪個世界？”后來惡鬼問。
“看來是荒極世界?！?p> “那地方啊，啥怪事沒有。倒是許久不見那界有鬼前來，還以為都得了永生了。檢查一下吧，別有漏網(wǎng)之魚，要是出了岔子，你我可擔待不起。”
匕首若是戳進地上的腿，會如何？他在暗忖要是一對二勝算如何？
倏然，后來的鬼甩著胳膊搖著脖子，一臉敵意靠了上來，指著田老頭懷里的東西直咕噥?！靶码r，就是沒事找事！”隨即掏出了東西，往第一個鬼手上一丟，嚷道：“瞎的，這是什么！”
“通行證在此，卻不早說。”地上的腿開始如蛇游動，“耍鬼爺?。 ?p> “剛死之人，真的不知道規(guī)矩，還沒有見過世面，還望兩位鬼大爺高抬貴手，大人有大量?！碧锢项^的老腰啊直咔咔咔折彎。
“滾！”后來的鬼側身讓出路。
第一個鬼卻惱羞成怒，藤腿在地上迅速游動，田老頭見勢急拽著他，連滾帶爬往石門里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