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與君少卿站在一處的乃是當(dāng)今丞相衛(wèi)文公,帝幽登基為帝后,將丞相之位交于此人,帝幽可不是個吃虧的人,他雖繼了帝位,這丞相之位也不能馬虎,更不能隨意找人來接替,丞相是朝中一人之下的高位,這衛(wèi)文公便是帝幽為丞相時的黨羽,帝幽見他忠心,方讓他執(zhí)掌丞相之職,以便以后利于行事。
衛(wèi)文公見狀,可憐起丫鬟來,只見這丫鬟滿頭是血,嘴里不停的說著公主公主的,他當(dāng)即想到了前朝公主蘇青染,雖說她是前朝余孽,但皇帝沒要了她的命他也不好多言,轉(zhuǎn)而對君少卿恭敬道:“將軍有家事,臣不便打擾,先行告退。”
衛(wèi)文公弓了弓身子,便作勢要離開。
君少卿不留,派人相送。
從語言中可以看出,衛(wèi)文公對君少卿敬意不淺,丞相與將軍官職平等,衛(wèi)文公卻自稱為臣,那是因為,將軍本是出征執(zhí)權(quán),但君少卿,在凱旋歸來后仍然掌權(quán),是個實權(quán)在握的大將軍,而衛(wèi)文公,身居高位,手里卻無一兵一卒,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個空殼子。
帝幽想獨(dú)攬大權(quán),未給衛(wèi)文公派一兵一卒,君少卿的權(quán),他新登位,暫時不能收回,衛(wèi)文公卻心知肚明,皇帝不過對這個將軍有三分畏懼罷了。
衛(wèi)文公一走,君少卿平靜的雙眸變得嗜血,他撩袍蹲下,語氣凌冽,“從今以后,你最好忘了公主這個稱呼。”
話罷,他挺身而去,荷香看見君少卿肯去,一顆心終于有了稍稍安慰。
她們的將軍還是在乎公主的。
君少卿推門而入,一眼便望見被衾上鳳眸緊閉的女子,她躺在那兒一動不動,似沒了知覺,眼角余淚閃爍。
他走上前,坐在榻上,下巴微微抬起,伸出手指撫上女子傾城之顏,刮弄那干涸的淚痕。
女子眸子一睜,似感到了來人是誰,映入眼簾的那張熟悉又陌生至極的臉,令她嚼穿齦血,她出手抓住他的長指,滴血的眼睛狠狠瞪著他,君少卿不語,大掌一揮,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提起。
她敵不過他的力氣,被他從榻上一把撈起,撞入他的懷里。
可那雙眼睛,卻絲毫不減仇恨。
她的胸腔不斷起伏著,似要將他吞噬。
“小染,你瘦了?!本偾鋯问治兆∷陌霃埬?,竟如此認(rèn)真的說,“桃花開了,卿哥哥記得小染愛極了桃花,每每桃花盛開,總要折一兩枝插在花瓶里?!?p> 他抱著她的身子感慨的說道,桃花樹下,她撫琴,他練劍,款款白袍,如詩如畫,記憶猶新。從這兒的窗欞看過去,桃花紛落,依稀有著當(dāng)年的影子。
“小染奏的一手好琴,還記得嗎?你第一次隨我出軍,我殺敵回營,你為我奏曲,那時我們還不知這曲子能魅惑敵方大軍?!?p> 她彈得一手好琴,準(zhǔn)確來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是宮中受寵的公主,也是如履薄冰的幼童,她母妃告訴她,身為女子,身為皇室,她需要學(xué)習(xí)的太多。她曾自己寫了一曲子,本為喜樂,閑暇之余只創(chuàng)了半曲,卻不曾想,一次鼓手中箭,軍中無聲,士氣大減,她便以琴代曲,為眾將士鼓舞士氣,那天,琴聲滔天,聲聲震如雷,軍中將士皆成破竹之勢,士氣高昂,攻下渾噩的敵軍。
在那戰(zhàn)場中,她方成就了此曲的下半曲,也算是因緣巧合。
只是這曲子邪魅,她也從那時才知道,非但能令我軍士氣大漲,更能讓敵軍心衰力竭,自此,君少卿便將此曲喚為魅曲。
只是,等同的代價便是奏曲之人將承受肝腸寸斷、撕心裂肺之痛楚。
自那日奏曲之后,她嘔血不止,陷入痛不欲生的折磨,君少卿便封了此曲,不允她再演奏,也不允她碰琴,簫,笛等任何樂器。
時至今日想起,他仍心有余悸,躺在軍營榻上的蘇青染承受碎骨之痛的樣子君少卿一生難忘。
“魅曲的反噬,是小染之痛,也是卿哥哥之痛?!?p> 她忽然發(fā)笑,笑的凄厲頑艷,她伸出冰涼的指骨,摸向君少卿的側(cè)顏,音色沙啞,“是啊,如果魅曲反噬的是卿哥哥和七萬大軍該有多好,那樣,小染就可以親眼看見卿哥哥和破竹一起死去了?!?p> 一句話,將他甚好的心情毀于一旦,哈,真是惹他生氣呢,他記得,她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啊,怎么,會咒他去死呢?嗯?
七萬大軍,她奏曲保住的七萬大軍破竹,被君少卿用來屠戮了整個北冀。
熱淚滑下,她還是不收笑意,整張臉看起來頗為陰森。
“你怎舍得呢?小染,卿哥哥知曉,你不舍得的,別騙自己了,嗯?”君少卿說這話時全然不顧及她的神色,他摸著她漂亮的臉蛋,安撫道:“休息吧,你有傷在身?!?p> 說罷,他起身,輕巧的放下她,抬步離去。
女子回味他的話,苦笑,不舍得?為什么……不舍得呢?
“君少卿……”她血淚望著窗幔,眼眶泛紅熱淚不止,冷魅凄涼的話流轉(zhuǎn)在君少卿身后,“你殺了我吧?!?p> 他身形一怔,蘇青染并未瞧見,空洞無物的眼睛仍望著床幔,君少卿轉(zhuǎn)過半張俊顏,只是那俊顏之上的冷血很快被一股子陰邪取代,他黑色的衣袍飛舞,陰陽怪氣的讓人脊背發(fā)涼,“小染這說的是什么話?卿哥哥怎么舍得讓你死呢?”他邪笑著轉(zhuǎn)身,走回床榻旁,伸出長指,刮弄著她的面頰,她亦不做任何反抗,“荷香陪著你一塊長大,小染,不要連累她啊,嗯?”
他揚(yáng)起嘴角,邪魅的輕笑,手上力度加大,揉了一下她的面龐,才戀戀不舍的松開手,揚(yáng)長而去。
榻上,女子指間沁出艷紅的血珠,順著她的手指滴落在被衾之上。
荷香。
君少卿,你有沒有心???
什么都沒有了,國滅了,人亡了,情斷了,現(xiàn)在,就連生命都不再是她自己的了。
眼淚潸然落下,她蒼涼閉上眼睛,任由冷風(fēng)吹拂著這具冰涼的身軀。
蘇青染,你為什么不死去呢?
你愛他,愛的深沉,愛了五年。
可是,你的愛又換來了什么?
她反問自己,閉著的雙眸淚珠滑落在床褥上,浸濕被褥。
在鄢國的都城朝歌,皇宮之外的地方,遍地的茶樓小吃,攤主的叫賣聲和人群的熙熙攘攘的討論聲,熱鬧異常。
朝歌是鄢國都城,在這里,除了有皇宮以外的尊貴地面,這其二令人尊敬的地方,自然是將軍府了,每每將軍府有人開門現(xiàn)身,總會有百姓前來問候?qū)④姲部担踔劣形仔g(shù)之人前來獻(xiàn)計,聽她們說可保將軍戰(zhàn)戰(zhàn)必勝的妙計,君少卿自然不信這些,但出于對方心意,也只是草草派人打發(fā)了便是。
今日將軍府熱鬧異常,因為皇帝下旨,將婧宸公主許配給了大將軍君少卿,百姓紛紛前來祝賀,說是皇帝器重將軍,這才把愛女許給將軍,前來道賀之人比比皆是,其中也有幾位朝廷命官,最重要的人,自然是九王爺?shù)墼平^了。
帝云絕長袍加深現(xiàn)身將軍府,長發(fā)如墨,薄唇如削,俊挺的鼻梁上方是是深幽不見底的瀲滟鳳眸,棱角分明的下顎勾勒著刀削般的輪廓,他氣質(zhì)陽剛,渾身散發(fā)著迫人的氣場,在這陽剛之氣下,卻隱隱感覺得到此人的城府極深。
“承蒙九王親臨,君某有失遠(yuǎn)迎。”君少卿抱拳相見,以禮相待,談吐之中雖有歉意,卻還是傲氣居上。
帝云絕并不拆穿君少卿的逢場作戲,回禮,勾起似笑非笑的涼唇,長腿邁開,“本王可受不起將軍大禮,將軍快快請起?!闭f話間,帝云絕抬手扶起君少卿,又喜上眉梢,“將軍與我皇室結(jié)好,既已為舍妹之夫,以后這些大禮便免了才是。”
君少卿回笑,邀請帝云絕入府中做客,帝云絕一眾人馬入府,身后的賀禮不計其數(shù),想來是重視這次結(jié)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