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禍起巴豆（作者：秦巖濤）
第二天一大早，我跟劉胖子就來到村部準備伙食。按照村長趙旺的意圖，在種羊里面挑選了四只大肥羊殺掉，安排16桌酒席宴請參加慶典的來賓。
我聽說今天有很多村民，還有一些上級領導，不用打聽，只有做好自己的事，才能對得起領導的信任。
來到羊圈，看到在圈里吃草200只體型壯碩的種羊，各個膘肥體壯、體型均勻，真是招人喜歡。
我跟劉胖子從羊圈里挑選了四只羊抓住，綁了羊腿四條腿，放到一個矮桌面上，拿著刀準備殺羊。
劉胖子的身體太胖累得滿臉流汗，他不停地說：羊啊羊你別怪，你是人間一道菜，今日殺你別怨恨，如有來生再投胎......
劉胖子手快刀狠，殺四只羊也就是幾分鐘時間。
我見不了這種血腥的場面，早早就跑到廚房干別的活，劉胖子罵我膽小鬼、無能貨、熊蛋包、完蛋玩意兒，名詞挺多，愛啥啥，我就是膽子小、心軟。等聽到胖子喊我說羊殺完了，我才跑出來。
劉胖子說：“當廚師的心不狠，當個屁廚師？”
“秀才拿刀上戰(zhàn)場，急眼了也能殺幾個熊兵?！?p> 劉胖子“呵呵”笑，轉移話題：“你說也怪，我打算減肥，可是我發(fā)現(xiàn)越減肥越肥，曾經和肥胖作斗爭，差點沒犧牲?！?p> 我笑著說：“豬在圈里也沒吃過肉照樣胖，你能跟人家比?。俊?p> 劉胖子也回應我的話：“誰像你長著一喪良心的胃，干吃不胖?！?p> 我他說逗：“你不是想減肥嗎？我家真有一個祖?zhèn)鳒p肥秘方，就算你死勁吃肥肉、每天睡24個小時都不會胖，但是這個祖?zhèn)髅胤讲煌鈧鞯摹?p> 劉胖子聽我這么說，停下手里的活，眼睛瞪著我，問：“啥？你家有啥祖?zhèn)髅胤?？?p> “怪我多嘴把這個秘密告訴你，行了，咱不說了，干活吧?！蔽倚睦镆魂囆?，知道你越是不告訴他，他越著急問個明白，我索性裝作沒什么事一樣，接著忙活手里的活。
劉胖子見我不說祖?zhèn)髅胤骄蛠韯帕?，一個勁地磕頭作揖地非逼著我說出減肥的祖?zhèn)髅胤剑骸熬茐馗纾阋歉嬖V我這個祖?zhèn)髅胤?，我要是減肥成功了，你讓我干啥，我就干啥，絕不反悔！”
我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嘆口氣說：“哎！誰讓咱們是哥們了呢，既然把祖?zhèn)髅胤降氖抡f出來，那就成全你了吧，所謂秘方，就是秘密的方子，跟誰都不要說，好不好？”
劉胖子這個樂，一把抱住我說：“大哥啊，放心吧啊，我要是說出去，我就……”
我趕緊打斷他后續(xù)的話，小聲跟他說：“你聽說過草地六味丸這味藥嗎？”
劉胖子搖搖頭說：“我只知道六味地黃丸，但是不知道草地六味丸是什么東西?！?p> “草地六味丸就是減肥的祖?zhèn)髅胤?，每天要保證早晚各6粒，連續(xù)服用一個月能減肥30斤，能達到效果?！?p> “那這個藥丸咋整到手？”劉胖子瞪著眼睛，一臉著急的樣子。
我看了就想笑，咽了一口吐沫接著說：“這個藥丸不是買的，凡是草地上有羊的地方就有?！?p> 劉胖子想了想說：“你......你說的是羊糞蛋兒??？”
我這時才忍不住大笑起來，眼淚都笑出來了，劉胖子知道被耍了，也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來。
我就解釋：“其實我的話不假，羊吃的是草，每棵草也是中藥，喝的是山里的礦泉水，消化后拉出來的當然是草地六味地黃丸了?！?p> 上午，我倆手頭的活忙差不多了，一起就湊到村委會看熱鬧。村委會兩層的辦公樓前集聚了很多村民，熱鬧非凡。
好一個羅鼓喧天，鞭炮齊鳴。一個偌大臨時搭建的主席臺上一長排座位上座無虛席，幾個領導基本都穿著西裝革履一本正經地坐在那里，顯得神采奕奕。
兩個彩虹門在主席臺兩側紅色橫幅標語分別寫著：環(huán)山村種羊繁育場隆重開業(yè)、歡迎各界領導蒞臨指導。
村長趙旺主持今天的慶典儀式。
村書記喬東升手里拿著一個事先寫好的稿子致辭：各位領導、廣大村民們，你們好！今天，盼望已久的環(huán)山村種羊繁育基地正式開業(yè)了，我代表村委會向支持村經濟發(fā)展的各位領導表示衷心感謝！同時對前來出席本次開業(yè)慶典的市招商局局長董家柱，鄉(xiāng)鎮(zhèn)書記朱達，副書記、政府鄉(xiāng)長馬喜多等領導的到來表示感謝！幾年來，我們環(huán)山村不斷解放思想，銳意進取，在所有村民的努力下，從南方購進200頭德國肉用美利奴種羊，這種羊體格大，肌肉豐滿，具有早熟，生長快，繁殖率高，肉質鮮嫩，飼養(yǎng)期短，生產效益高的優(yōu)點，很有市場。這個種羊繁育基地的成立，凝結了環(huán)山村所有村民的心血，并由我擔任廠長。環(huán)山村也順應時代經濟發(fā)展的潮流，將來，隨著這個種羊繁育基地的不斷壯大，必將帶領全村村民共同走向富裕之路……
慶典開場致辭講完了，在下面的村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用心去聽長篇大論，見了有人鼓掌，也隨著鼓掌，掌聲如雷。
開業(yè)慶典隨著又一陣鞭炮聲結束了。
這時候，有幾個村民在私下里偷偷地紛紛議論，種羊基地的成立，是全村一個新鮮事物，一件天大的事，也許日后能成為村民的搖錢樹呢，那就得看領導們能不能為村民和村里經濟著想了。
今天參加慶典的村民都是村委會邀請過來的，但是今天確實有點奇怪，在拱門前，有一張方桌，方桌旁坐著村里的會計馬方印和婦聯(lián)主席于彩霞，桌子上擺放著一個記賬禮簿，馬方印負責寫隨禮人的姓名，婦聯(lián)主席負責收錢，凡是邀請過來的村民基本都是村民代表都主動走過去去隨50、100元的禮分子。馬方印記好了隨禮客人的名字，于彩霞收下錢發(fā)給客人每個一份包裝好了的精致禮品，算是回應客人的禮節(jié)。在于彩霞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驗鈔機，每次收完錢，都將把人民幣放到驗鈔機驗一下，以辨真?zhèn)巍?p> 隨完禮的客人就到飯桌隨便找個位置坐在那里，與熟人有說有笑、喝茶、抽煙、嗑瓜子或者玩一會兒撲克，等到面有菜色，酒和菜端到桌子上就可以大吃特吃、大喝特喝了。
我當時就納悶了：村委會收的是啥錢呢？本來繁育種羊是為了發(fā)展村經濟和村民致富，你收的錢是收回今天吃飯成本呢？還是想賺村民的錢私設小金庫呢？
今天，大伙為了種羊繁殖基地的成立，年輕人更加高興雀躍，少不了村里很多人都主動參加義務勞動。
廚房里有幾個人在我和劉胖子的支配下圍著4個大鍋忙活著，好個大鍋，每個大鍋直徑將近2米寬，里面的羊肉味道香溢四溢。
劉胖子在廚房眼睛看著大鍋里熱氣騰騰的羊肉，眼睛都直了，從鍋里撈出一大塊羊肉邊吹著羊肉的熱氣邊放到嘴里品嘗，羊肉塞滿了嘴，直叫道：好吃！
我也拿出一塊羊肉吃到嘴里了，沒想到剛購買回來的德國羊的味道鮮美之極，不但沒有膻味，而且肉質細嫩，我是比較饞嘴，最喜歡吃羊肉的，那照我的理論：有羊不吃牛、有牛不吃豬，有豬不吃菜。平時吃了不少本地羊肉，今天的羊肉的味道鮮美是我沒有吃過的，這種場面不是一般時候都能有的。這時候，我心里還是比較驕傲的，干啥吃啥，當廚師的就是比別人先吃先嘗。想來，這點美味就能讓我滿足，那么大千世界究竟有多少美食值得我去品嘗？在村里做廚師總不能干一輩子，將來遲早要到城市里大酒店當一名廚師的，那樣可以掙更多的錢，吃到各種美味，好好風光一下。
這時候，廚房進來大孩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大塊羊肉就吃。
劉胖子呵斥他：“干什么玩意兒這是，瞎吃啥？趕緊回家去?！?p> 進來的小名叫大智，是喬東升表哥家的孩子。父母是村里農民，腦袋瓜死笨死笨，老實巴交，不喜歡與別人交流，一腳踢不出一個屁來，家里就四十三畝土地，家里窮，聽說夫妻又是近親結婚，生下這個大智自小就弱智，長到17歲了，也就是12、13歲的孩子的智商，個子還矮同齡孩子一截。
這孩子也不聽劉胖子的呵斥，邊吃邊說：“我叔......我叔讓我來的?！比缓笥檬种钢厣弦粋€大盆里裝的羊腿說：“我叔讓我拿個羊腿回家......”
劉胖子瞅瞅我，我尋思這孩子說是喬書記的讓來要羊腿，不給也不行啊，給吧。
大智從地上的盆里拿走了一只羊腿，又順便拿走了一扇羊排。
你看看，弱智的孩子也知道拿官壓人。
為確保市招商局和鄉(xiāng)鎮(zhèn)領導及來客都吃的滿意，村書記和村長專門給領導們安排了很特別的酒席。由于村委會的食堂和村書記家只隔一面墻，所以村書記喬東升特意在自己的家里安排了一個小灶，主要都是羊身上一些特別好的東西，羊鞭要涼拌、胸口要水煮、羊尾要紅燒、羊蹄要溜、羊臉要醬燜，羊肉腸、羊血腸要成根，在一個羊身上能弄出很多花樣，這些菜都要由我親自精心烹飪，劉胖子打下手，蹲在地上流著汗、添柴火，大鍋里熬著羊湯，不一會又站起來用菜刀切黃瓜絲、蔥絲、蒜末、香菜。
村書記家里市招商局局長董家柱，鄉(xiāng)鎮(zhèn)書記朱達，副書記、政府鄉(xiāng)長馬喜多坐在一個圓桌那聊天、嗑瓜子，喬東升和趙旺忙里往外，好不殷勤。
這時候，趙旺走到廚房對我說：“酒壺，菜是不是差不多了？領導們都餓了?！?p> 聽見村長催，我也著急。
我邊炒菜邊喊劉胖子趕緊上菜，羊湯鍋里不要忘了加味精。
劉胖子從地上站起來，暈頭轉向一著急找不到味精，見看灶坑旁邊有一小瓶，也不知道他看沒看清那是什么，手一抖就把小瓶里的東西全都倒進鍋里。
你這個胖子，羊湯里的味精倒多了，就失去羊湯的本來味道了。我沒時間跟他說這些，我從另一個鍋里拿出醬燜羊臉放到盤子里，端上桌去。
劉胖子把羊湯放到一個大鋁盆里端進屋，用大碗盛上給每位領導分發(fā)。
我將各種菜肴也陸續(xù)擺放到餐桌上，趙旺為領導們面前的酒杯斟滿白酒。
董家柱：“這個種羊基地算是成立了，你們鄉(xiāng)還是借助自然優(yōu)勢好，草場大的特點，將來一定要加大規(guī)模飼養(yǎng)和繁殖，盡快讓這個產業(yè)做大做強?！?p> 朱達：“那還得感謝上級領導的支持和厚愛，把這個項目給了我們鄉(xiāng)，我們鄉(xiāng)現(xiàn)在有10個自然村，如果我們村發(fā)展好了，可以帶動全鄉(xiāng)的養(yǎng)殖業(yè)?！?p> 喬東升不住點頭：“是、是、是，我們村一定不會讓各位領導失望。”
趙旺：“今天特意殺了一只種羊，給領導們嘗嘗……”
喬東升不失時機地說：“領導們先吃點肉墊墊底，一會兒好好喝點?！?p> 領導們看著一桌羊大餐，也沒客氣，紛紛拿起筷子吃起來。品嘗桌上的羊肉后，紛紛稱贊羊肉的的鮮美、嫩滑。
喬東升高興地端著酒杯站起來說：“我代表全體村民感謝各位領導蒞臨本村參加種羊繁育基地開業(yè)慶典，今后，我村將走產業(yè)調整之路，為壯大全村經濟不斷努力！......”
喬東升說著，一口將杯里酒干掉。
市招商局局長董家柱“呵呵”笑著，用手指著喬東升說：“老喬的酒量還是不減當年??！五年前，我下鄉(xiāng)到這個村子工作，老喬還跟我打賭說我喝不過他，看來今天不醉不休啊......”
董家柱也站起來，一口干凈了杯中酒。
其他人也紛紛站起來，干了杯中酒。
一場酒的風雨已經到來，讓干涸的心濕潤一下吧。
趙旺在一旁連忙說：羊湯要趁熱喝，各位領導嘗嘗羊湯，再放點醋，保證味道獨特。
趙旺拿著米醋瓶子，給位領導盛滿羊湯的碗里倒了點米醋。
羊湯果然有些獨特，味道確實很鮮，有酸味，也有些辛辣的感覺。
廚房里，劉胖子搖搖頭：“我就納悶，村里怎么把剛買的種羊給殺了吃？”
我給他解答疑惑：“你懂個屁，領導們說招待客人要嘗嘗德國羊的美味，讓更多的人知道這種羊的風味，將來為這種羊繁殖打下一個良好的市場?！?p> “就瞎整名堂，養(yǎng)羊就殺羊，要是養(yǎng)爹還殺爹呢?！?p> “你別瞎說實話，天下那么大，看不慣的事太多了，你還能都管？”
劉胖子又生氣：“我從小就長著一張正義的臉，看見不平的事就想打抱不平，我是個農民，我怕啥？他能把我槍斃了怎么地？”
我聽他這樣說想起托他辦的事就有些生氣地說：“上次我求你辦的事，你給我正義了嗎？”
劉胖子不好意思的笑了，支支吾吾地說：“其實上次是我真的喝多了，走路都里倒歪斜的，我把你的意思都跟葉紅說了，但是她沒有什么表示，說明她心里還是有你的，有機會我再到學校去一趟。”
我也跟著笑：“拉倒吧你，下次不用你了，我自己就行。”
喬東升的媳婦錢肖手里拿著一個方便袋從外面走進來，在地上裝羊肉的大盆里挑了幾塊羊里脊裝進袋子里，頭都不抬一下，好像根本沒看見我和劉胖子在場似的。
這是怎么回事？人家喬書記能讓孩子拿羊腿，沒讓媳婦來拿，人家媳婦自己動手，咋了？
劉胖子拉著臉、咬著牙說：“欠削！”
我故意咳嗽一下，然后對劉胖子說：“好好干活！別扯沒用的?！?p> 劉胖子氣不過說：“你說村書記的老婆為什么叫錢肖啊，我總感覺這個名字不好聽，好像是欠揍的意思。”
“可能她爹姓錢，她娘姓肖，老人把爹娘的姓組合在一起，希望將來能好好孝敬爹娘，如果吉利唄?！?p> 中國字可以隨意組合，只要起名字的人高興就好。
這個喬東升家財產不少，最近又新買了三頭壯碩的大奶牛。
“哥，你說要是躺在奶牛肚皮地下直接喝牛奶該有多好。”
“別廢話，趕緊干活，這把你能耐地，還想躺在奶牛肚皮地下喝牛奶?！?p> 這個時候，要說也巧，村書記的老婆錢肖從門外又走進廚房：“辛苦你們了，你先吃點墊墊底，咱們村頭一回有這樣大喜事，過一會兒等客人走了，咱們再擺幾桌子，讓撈忙的好好喝點酒……”
說著，錢肖就蹲在灶坑找東西，不一會兒拿出一個空瓶子大喊：“誰動了瓶子里的東西？”
我和劉胖子愣住了。
劉胖子：“怎么了？神經兮兮的，怪嚇人的?！?p> 錢肖哭喪著臉：“瓶子里裝的這里面是巴豆粉，哪個混蛋把這個東西放到鍋里了？”
劉胖子結結巴巴：“巴、巴豆……巴豆是干什么用的？”
錢肖非常憤怒地說：“死胖子，是不是你？我告訴你巴豆是怎么回事，它是毒藥，人吃了會拉肚子?！?p> 劉胖子一聽不對勁，撒腿就跑……
這回完蛋了，我看見劉胖子跑，我也知道事情不好，也跟著劉胖子跑。
錢肖氣急了回過頭就從灶坑旁拿起一個燒火棍子，看見劉胖子跑的遠，攆不上他卻直奔我而來：“張酒壺！你們這些混蛋玩意，有種的你給我回來，要是客人吃壞了肚子，你就完蛋了，你這個廚師當?shù)筋^了，明天我就讓我家老頭子炒你的魷魚！……”
這回我知道這件事很麻煩了，不敢再跑，停下腳步低著頭，等待錢肖的發(fā)落，錢肖看見我回來了，還真沒舍得打我，卻把棍子扔在一旁，用手指頭用力點我的額頭：“你這小子缺大德了，誠心跟我過不去，你就等著吧，要是領導們吃壞了肚子，我領著你上公安局、檢察院，你就完蛋了……”
我嚇壞了：“也不是我做的啊，是……”這個時候我想也不能把劉胖子出賣了，畢竟是多年的好朋友，這件事只有自己一個人承擔下來了。
錢肖還是用手指點我的頭，聲音犀利：“你還想抵賴？好漢做事好漢當，你當廚房大師傅的，不是你做的還有誰做的？你說說看？”
窩囊、太窩囊，我做廚師的就是我干的??？我低著頭像是罪犯，沒有辦法只能承認是我干的，我這是：炊事員行軍——替人背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