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高樓挽情（作者：秦巖濤）
一個星期后，我傷勢有了很大的好轉(zhuǎn)。
唐偉和米香兩個人輪流護理我。
聽大夫醫(yī)囑，為了防止我傷愈后肺部粘連，讓我每天必須吹氣球，不斷增加肺部力量。米香為我買了很多彩色氣球，剛開始我還吹不起來一個氣球，米香就鼓勵我，我也盡力吹起一個又一個大大的氣球。
米香高興地把氣球掛在病房內(nèi)，幾天里，十幾個氣球把病房裝扮的很美麗，像是過節(jié)日一樣。
米香在護理我的過程中，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是她租住房東打來的，說她租住的房子已經(jīng)到期了，不再對外出租了。
我說怎么能這樣呢？怎么說把米香趕出去就趕出去了？這房東也太不講情面了。
米香說：“也許是房東膽子小，害怕再發(fā)生不安全的事，可能是害怕了，他的想法也可以理解的，將來再找一個房子租下來不就行了嗎？”
人家連個住的地方都沒了，我心里過意不去，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米香。
這天，唐偉和米香都到外面辦事，說要馬上就回來的，可是已經(jīng)過了兩個小時也沒有回來，我正著急他倆遇到了什么事，劉爽卻突然來到病房看望我，臉上卻有一道新傷痕，我問：“這是怎么了？”
劉爽很不好意思地指著自己臉上的傷痕說：“你看，這傷痕是戴小菲用手抓的，本來我早就應該來到醫(yī)院看你的，但是臉上的傷痕總是不好，實在不好意思?！?p> 怎么了呢？我知道劉爽一定是欺負戴小菲了，要不然一個女人總不會自己發(fā)狂吧。
劉爽慚愧地說：“我在外面的事戴小菲都知道了，她還花錢雇了一個私人偵探，把我的行蹤都記錄在一個錄像機里?！?p> 我說：“她這偵破手段倒是很厲害，還知道花錢雇私人偵探，不過你跟上次的那個女人不是已經(jīng)了斷了嗎？她還發(fā)現(xiàn)你什么事了？”
他表現(xiàn)的很無奈說：“我就是屬貓的，就喜歡吃魚，看見漂亮的，我就心動，上次跟那個女人斷了關系，我又看上了一個開小賣店的女孩，結(jié)果……”他嘆口氣：“哎！不說了，戴小菲抓了我的臉，讓我無地自容，我一怒之下也把她打了?！?p> “??！你打戴小菲了？她現(xiàn)在怎么樣？你怎么能這樣做呢？你不知道她懷孕了嗎？”我一連串的提問，最關心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劉爽用許久沒有說話。
“到底怎么樣了？你快說話??！”我更加著急了。
劉爽說：“我確實很自私，做了很多讓女人傷心的事，前幾天她發(fā)現(xiàn)我私事之后，她知道跟我不會有將來，打算跟我斷了這份感情?！?p> “戴小菲她現(xiàn)在住哪？情況怎么樣？”
劉爽面目無表情地說：“她住在市南苑小區(qū)三樓二號，目前我也說不清楚她怎么樣，那個樓過幾天就要被法院查封了?！?p> “為什么要查封？”
“我欠外債太多，還有銀行部分貸款沒還上?！?p> “你說你的生活怎么搞得那么糟糕？將來可咋整？”
我對劉爽非常失望，這哪是男人應該做的事？感情債、金欠債負了一大堆。
劉爽還告訴我，他在這個城市失敗了，為了女人花了很多錢，為了賺更多錢，他去賭博，贏小錢、輸大錢，越賭越輸，等到賭場套路剛摸透，已經(jīng)外債累累，無力償還，怕人催債，手機號都換了不下十個了。
難怪劉爽不停地變換女人，就像從女人身上騙點錢花，等女人沒有錢了或者識破了他徐建的感情后，自然就會離他遠遠去，現(xiàn)在的劉爽只是一個空殼，即便是有靈魂，也是扭曲的。
我問劉爽：“你一直在做違法的事，后果多嚴重你知道嗎？你不害怕嗎？將來你怎么辦？”
劉爽苦笑：“害怕有啥用？陷進去了，不可能拔出來了，人生徹徹底底失敗了，也曾經(jīng)后悔過，但是有什么辦法呢？實在不行，我就得回老家環(huán)山村，在那里從新開始我的人生?！?p> 我很無奈：“你說你欠一身債，怎么老家??？你的心能安穩(wěn)嗎？”
“那有什么辦法？這個世界上如果有后悔藥，我早就吃了，別說了，我得走了?！?p> 也不知道劉爽忙啥，著急來看我，又著急走掉，來去如風，估計他的內(nèi)心及其浮躁，一顆心已經(jīng)千瘡百孔不完整了。
劉爽走后不久，米香就急匆匆從外面走進來跟我說：“剛才我和唐偉去街上買水果，在南苑大街看到一個女人站在十多層樓高的屋頂上要跳樓呢，現(xiàn)在還沒下來，樓下圍了很多觀眾和警車、消防車?！?p> 我的心一驚，非常急切地問：南苑街？是不是南苑小區(qū)在附近？那女人長得什么樣子？你看到了嗎？
米香說：“南苑小區(qū)就是在南苑街附近，樓太高，圍觀的群眾也多，我沒看清那女人的具體的長相。”
我想了想，覺得這件事不對勁，在我頭腦第一想法：剛才聽劉爽說戴小菲住在南苑小區(qū)，要跳樓的是不是戴小菲呢？她也許是因為傷心過度或者因為什么事想不開要跳樓自殺呢，她肚子里的還沒出生的孩子不也要隨她一起嗎？
怎么辦？不怎么辦，救人要緊。
我急切地問：“南苑街距離這里有多遠？”
“就隔一條街，你干什么？你要去??？……”米香問我。
我說：“劉爽是我的發(fā)小，我不能看著他媳婦走絕路，我一定要去的，現(xiàn)在時間急迫，你跟我一起去?！?p> 米香看我著急的樣子說：“不行，你現(xiàn)在傷口還沒愈合，不能去……”
“別說了，我就是死也必須去，不管要跳樓的是不是戴小菲，我都得去想辦法相救?！?p> 米香傻傻地笑：“得了吧，小樣還想去救人，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吧，我去看看，實在不行我出手救那個女人，你在這等我......”
我立即嚴肅地跟米香說：“現(xiàn)在人命關天，不能開玩笑，咱倆一起去看看?！?p> 米香聽我這么說，沒辦法只能給我拿了一雙鞋，幫我穿上，我倆快速地跑著離開醫(yī)院，醫(yī)院的很多護士和大夫看著我倆飛快地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都驚訝看著我們。
給我治療的主治醫(yī)師在后面喊：“張酒壺，你給我站住……”
米香回應著：“他去救一個人，沒事的，有我保護他……”
我哪里肯聽大夫的話，忍著傷口的痛疼，穿過街道，危險地躲過一輛接一輛出租車、私家車、公用車等車輛，有幾次差一點別撞到。
不少司機停下車來用手指指點點罵我：“瘋子！你不要命了？想找死?。俊?p> 在南苑街，我終于看到了一個非凡的場面：一座十多層樓上一個女人手里拿著一個白色的東西站在高樓的邊緣上，樓前圍了很多群眾指指點點說東說西，猜測樓上的女人為什么要跳樓自殺。
公安的警車和消防車閃爍警燈，二十幾個警察和消防人員在地上鋪一張很大厚厚的氣墊子，看來是準備在女人跳樓的時候應急用。
一位公安負責人拿著一個喊話擴音喇叭喊：“樓頂上的女孩！請你冷靜下來，請你不要輕生，你還有很長的人生道路要走，如果你有想不開的地方，法律是公正的，我們警察會盡全力為你解決問題，另外，你還有很多人在關心你……
我抬著頭努力地看，世事就這樣巧合和偶然，果然不出我的預料，站在高樓要輕生的人正是戴小菲。
我勉強擠進圍觀的人群，走到拿擴音喇叭的警察面前說：“警察大哥，這個人我認識，他是我的親人，能讓我跟她說幾句話嗎？也許我的話她會聽……”
警察從頭到腳認真看看我然后說：“你是她什么人？”
我非常急切，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想了想說：“請你相信我好嗎？我是他親哥哥，她為什么要跳樓呢？樓上沒有人去救她嗎？”
米香也擠進人群支支吾吾地跟警察說：“他是要跳樓女人的親哥哥……”她也不知道想把我定位戴小菲什么關系。
警察說：“她在樓上已經(jīng)兩個多小時了，她就想見一個人，要和一個人一起跳樓?！?p> “她想見的人是誰？”我問。
警察說：“聽群眾說他想見的叫什么劉爽的，可是那個叫劉爽的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我們正試圖找到這個人，給他打電話，提示關機，我們的人要上樓，那個女孩把電梯的電源切斷了。還說要是有人上去她就跳樓，我們也沒辦法……”
我明白了，戴小菲激憤過度，要讓劉爽看到她跳樓，讓劉爽一生都受到譴責。劉爽剛才還到醫(yī)院看望我，這會兒可能早就跑得無影無蹤，我又撥打劉爽的電話，結(jié)果電話提示關機，這小子這個時候還在玩捉迷藏，這個混蛋現(xiàn)在在哪？
我說：“警察大哥，讓我試試好不好，也許她能聽我的……”
警察點點頭，把擴音喇叭遞給我，我拿著話筒激動地說：“戴小菲，我是張酒壺，劉爽的好兄弟，請你不先不要跳樓，我跟你說幾句話，請你聽好了：全世界愛你的人不止一個人，還有很多很多……”
米香一巴掌拍在我頭上然后說：“你傻啊，哪有那么多人愛她？你把她當成什么了？”
“我這不是著急嗎？我重新說還不行嗎……”我當時非常緊張，身上已經(jīng)出了很多汗，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沒有時間猶豫又說：“戴小菲！你千萬不要這樣做，你要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群眾聽到我的話，引起一陣騷動，無數(shù)雙眼睛看著我，以為我就是那個負心的劉爽呢，紛紛都指責我不是人，我沒辦法解釋什么，越來越感到壓力巨大。
戴小菲在樓上似乎看到了我和聽到我說的話了，閉著眼睛，看樣子哭得很厲害。
我接著說：“你還有很長的人生道路要走，雖然我是一個外人，不能打動你的心，但是，你這要跳樓，我也要跟著你跳樓，請你相信我好嗎？我現(xiàn)在就陪你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你等等我啊，我現(xiàn)在上去了……”
我放下擴音喇叭就要走，米香一把抓我的衣服抓住，急得要哭說：“你精神病??？你傻啊？這個女人值得你這么做嗎？”
我一看這架勢，米香不可能讓我去，我就說：“我找借口去救她，如果我要是跟她跳樓，你在樓下接著我好了，千萬別讓我摔死，你在樓下等我……”
我剛要走，米香還是有些不相信我，仍不肯放開抓住我的衣服說：“你騙我，我才不要你跳樓呢，你要是跳樓，那么高的樓，我接住你，不得被你砸死才怪呢？”
“哎呀，你快松手，我死不了的?！?p> 我極力掙脫米香抓住我的衣服，但是米香就是不放手，我無可奈何地說：“你撒手啊，救人要緊啊，我怎么能騙你呢，要是騙你，我就是豬，行了吧……”
米香撅著嘴撒開手說：“豬！豬！去吧，救人要緊……”
圍觀的群眾很多人為我鼓掌。
有一個人大聲說：“看他那副德行，還穿著病人的服裝，是不是從精神病院出來的??？……”
這是什么玩意兒？我回頭找那個說話的人，沒找到，要是找到我非罵他娘。
電梯沒有電源，我只有從一樓開始不間斷地、用最快的速度爬到十幾層的樓頂，我咬著牙，忍著傷口的疼痛，感覺傷口開始流著血。
我終于爬到樓頂，大口大口喘著氣，一眼就看見流淚的戴小菲手里拿著一個白色條布，白條布隨風擺動，上面寫著：人間無情，地獄有情。
我真佩服她的才華，誰也沒有親眼看到地獄什么樣子的，她是怎么知道地獄有情的呢？
戴小菲眼睛發(fā)呆，臉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像是受到了很大刺激，她看著我然后跟我說：“剛才在在樓下喊的是你嗎？”
她這樣問把我問糊涂了，我想了想說：“是我啊?！?p> 戴小菲冷笑著說：“你要陪我一起跳樓，你真的愿意？”
完了！她真的要我陪她一起跳樓啊，怎么辦？我長舒了一口氣，決定先把她穩(wěn)住再說：“我愿意陪你一起去跳樓。”
戴小菲說：“那好，你走過來，用這個白布帶把我們綁在一起，今生無緣跟我愛的人在一起，現(xiàn)在我找一個陪我一起死的人，我也心甘了，讓肚子里的孩子跟我們一起到地下組成一個美滿的家庭……”
她這不是神經(jīng)病嗎？這明擺著讓我跟她一塊去死。生命只有一次，不是說給你就給你，剛才為了拖延時間，我才說跟你一起跳樓的，這點小小的伎倆，你還看不出來嗎？
我這下可為難了，但是為了不食言，總得想辦法啊，我說：“戴小菲，人只有活著才能體會得到愛的偉大和真誠，人間愛情是世界上最溫暖的，請你相信我，劉爽一定會為你做出一切……”
戴小菲有一次冷笑說：“你不知道我們之間發(fā)生的事，我永遠都不會跟劉爽有什么結(jié)果的，我這樣走了，心也就平靜了，剩下的事，讓劉爽自己負責吧?！彼f完轉(zhuǎn)過身去松開手，白色布條隨著風飄下……
就在這時，我預感到了危險，我拼命飛奔過去，一把就抓住戴小菲的衣角，戴小菲的一只腳已經(jīng)懸在樓空處，但是身子牢牢被我控制住，借勢我倒在內(nèi)側(cè)，抱著她打了個滾，盡量讓她遠離樓的邊緣，她整個人也倒在了我的懷里……
她躺在地上用手摸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語地說：“孩子現(xiàn)在還很好，剛才我聽到她喊媽媽呢。”
這時候，有好幾個人已經(jīng)上樓，看到我們安全，一個勁地鼓掌。
幾個人把戴小菲攙扶從樓下接下來，所有的群眾為我們一片吶喊聲。
公安局的負責人走了過來對我說：“不論你是不是一個負心的男人，但是從你的舉動來講，你救了一個人，我們都感謝你，但是我們希望，你一定要善待這個女孩，用良心和善良來完成你的使命……”
我沒有什么話可以說的，只是默默地承受著目前的一切。
米香走了過來，唐偉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哪里冒出來，也走過來攙扶著我，看到我的傷口已經(jīng)流了很多血，對我說：“大哥，你的行為真讓我好感動啊，你總是在做讓我羨慕的事，你要是早來這里，還不知道能做出多少好事呢……”
這時候救護車也趕到現(xiàn)場，幾名大夫和護士把我和戴小菲接到救護車上，我告訴大夫，一定要檢查好和保護好戴小菲肚子里的孩子，千萬不要出現(xiàn)意外。
其實我這些話是等于白說，人家大夫還不知打戴小菲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嗎？
我和唐偉、米香守在婦科病房等待大夫檢查戴小菲身孕情況。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一名大夫從檢查室里出來說：“現(xiàn)在戴小菲情緒很不穩(wěn)定，看樣子是有精神性的疾病，還要住院觀察，肚子里的孩子已經(jīng)有六個多月了，如果再發(fā)生激動或者什么事，孩子就危險了?！?p> 我求大夫把戴小菲住院的病房安排在我的隔壁，米香、唐偉可以隨時去看她，但是總感覺跟她即陌生又熟悉，我給她買了很多鮮花，讓她的病房充滿花的芳香，她很喜歡花的，但是每一次都把一朵朵的花放到鼻子下聞聞，然后把花揉碎。
我看到這個場景，心里面只有一句詞：花如心，花碎心碎，深情舊夢皆是罪。
幾日里，戴小菲精神病突然加重了，竟然頭不梳、臉不洗的，用剪刀比劃自己的肚皮要把孩子從肚子里拿出來，米香看見了一把就把見到奪到手里，嚇得她臉色蒼白。
還有一次，不知道戴小菲在哪弄的一手血，她把血掌按在了醫(yī)院的墻上，她總是說：“每個人的手印就是每個人的生命圖騰的，你如果來這里，你就能認得這是我的生命圖騰，我在這里期待你了！你死哪去了??？”她呆呆的目光一直看著血手印，我知道她說的“你”是誰，還不是那個忘恩負義的劉爽么。我趕緊叫米香把那個血手印偷偷地擦掉，怕大夫看見把她送到精神病醫(yī)院。
這樣沒有瞞過大夫，達夫說這家醫(yī)院治療精神病的科室水平趕不上?？凭癫♂t(yī)院，要轉(zhuǎn)院送她到精神醫(yī)院，在這個醫(yī)院只能是短期治療。
在他離開醫(yī)院的時間里，凡是帶鐵的東西都讓她見不到、摸不到。然而，她就提出想要一樣東西，這東西可把我們難壞了。
猜猜是什么？她說要一個人頭。
上哪給她找人頭去？沒辦法，只能讓米香去到一家美發(fā)廳，花了錢買了一個假的人頭，她就把這顆人頭當成自己的寶貝，用一個小梳子認真梳理，也許她把這顆人頭當做劉爽的人頭。
沒過半天，這顆人頭就被她用腳踩到地上，弄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