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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千重

第九章 煩心難解

山千重 姻靜夜 2138 2020-02-15 14:48:14

  窗外雨打芭蕉,分外凄涼。衡璃心中有點煩躁,卻因著國師的緣故不能表露出來一分一毫。

  最終還是情感戰(zhàn)勝了理智,她決定先處理荀琨的消息,于是笑臉相迎,賠上一杯自己沏的茶,恭恭敬敬請國師入座,說:“那,國師大人是有什么新的……嗯,發(fā)現(xiàn)嗎?”

  荀琨淡淡從廣袖中取出一本書,輕放在衡璃面前的小幾上,眼睛也不抬,只顧端起來茶盞,便冷淡傲然地道:“四十八頁。”

  “哦哦——”

  衡璃翻書的當口,荀琨低頭看了一眼熱茶,若有若無地開口:“殿下沏茶,手藝倒很一般?!?p>  衡璃聽了,心里不免有點窩火,可又知荀琨此人不能得罪,只不冷不熱地還了一句:“那國師下回教教我唄?!?p>  話畢已翻到了四十八頁,衡璃捧起書來細細看來,不覺臉色發(fā)白。

  “仙靈之身,必俱三魂,俱七魄,兼得術法、德行,遍歷五劫得渡仙道,修仙籍,列仙班……”

  她喃喃念出來。

  荀琨將茶盞放在了一邊,說:“貧道查閱典籍,所有典籍上都說仙靈成仙須經歷五次大劫,方可化成仙身,位列仙班。只是,這所有一切,都建立在仙靈之三魂、之七魄俱在的情況下。殿下這樣,卻是不行。”

  衡璃靜默著不說話。

  她忽然記起在望鄉(xiāng)臺上看見的那一幕,記得了那個錦繡美人和道士,不覺皺起眉頭。她有過那個打算,去找到那兩個人,還她的一魂一魄??扇缃瘢暮CC?,人間偌大,她上哪里去找那可恨之人?

  荀琨頓了一下,看了看她的反應,說:“貧道不能修補殿下的魂魄,只能替殿下尋回記憶,這路,還是要殿下自己去走的?!?p>  衡璃在想,那一日凄風苦雨,她死得委實凄慘,她不記得前塵,但隱隱預感那必然是一段痛苦的前塵。

  她兀然開口:“國師大人……我的回憶會不會很痛苦?”

  荀琨又一頓,隨即道:“貧道不知……這法子從來沒有用過。”

  “是……什么法子?”

  “幽冥司里有一味藥專解孟婆湯,殿下不必問了,”荀琨說著,從廣袖中再次取出一只岫玉瓶,遞向衡璃,“喝了此藥,便可記得前塵往事了?!?p>  衡璃接藥的手有一點顫抖。

  國師站起來,長身玉立,俯看衡璃,目光似寡湯般淡薄,只冷冷抬手,不料卻摘去了衡璃的黃金面具。

  衡璃一驚,向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荀琨右手輕輕拂過她額頭,似乎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荀琨為衡璃的容貌驚詫了一下。兩年未見,她……她出落得愈發(fā)好看了。

  只是修道之人,不允許動凡心。他將目光轉到了門外依稀的煙霧里。

  衡璃這才反應過來,使勁拽了拽荀琨還緊緊握著的黃金面具,他松了手,她奪回來,緊緊攥在手里,幾乎咬牙切齒,說:“國師!我敬你是國師,可,國師怎么能隨便摘別人的面具!”

  荀琨臉上有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衡璃以為他是羞愧,誰知荀琨卻道:“殿下照照鏡子罷,貧道告辭了。”說罷,身影一閃,就已經不見了。

  衡璃將信將疑地走到鏡子前,心里還窩著火,但凝目一看,卻險些以為又是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才相信自己額頭上仙靈印記竟然回來了!

  依然是最初的那個赤紅若火焰的印記。

  衡璃摸了摸,不是胭脂水粉畫上去的,不會掉色,又揉了揉,半是欣喜半是愁地苦笑兩聲,自言自語:“印記回來了管什么用,法力也回不來。記憶回來了管什么用,魂魄也回不來?!?p>  外頭久待不見公主的漏月急急忙忙跑進來,衡璃連忙將手一背,把岫玉瓶背在身后,漏月急哭了,道:“殿下怎么還不出來呀……殿下是什么東西找不著了……”

  “沒……沒……走吧,咱們去禮光殿……”衡璃訕訕地擠出笑臉,默默將岫玉瓶塞到袖子里。

  漏月還沒注意到衡璃額頭上多了一枚印記,只是情急之下,衡璃猛然意識到了此事,手忙腳亂地拿過黃金面具戴上,心里不禁生出慶幸,這面具果真起了作用。

  外頭雨下得又急又冷,沖刷著蒙塵的宮殿瓦頭,漏月這丫頭又是火急火燎地往前沖,衡璃便不可避免地淋到了雨。

  換成以往的公主,且不說淋了雨,單是身上濺了雨珠子,也要吵吵半天,還要罰手下的丫頭們。

  敏夫人嫻靜站在禮光殿門口,看著衡璃同侍女漏月狂奔過來,身上被雨水淋了個透,衡璃還依然保持著端莊溫雅,不驕不躁,頗讓她驚奇。她手下的丫頭們也隨她一起驚奇,但不知她究竟驚奇什么。

  衡璃一站定,又一抬頭,只見門口站著一位艷麗老成的夫人,知道有這么多人服侍的夫人,只能是敏夫人了。

  心里有股子火氣,便沒搭理她,又裙裾帶風直接進了殿。

  敏夫人剛準備打個招呼,衡璃卻已擦身而過,全當看不見自己這個人,一陣惱火,恨恨看著衡璃背影。這時候她跟前的侍女恰當地說了一句:“夫人親自等她,她卻當看不見夫人?”

  衡璃耳力好,聽見了這一句,便緩緩停下來,略一回頭,正正好對上了敏夫人望她的眼睛。她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裝模作樣地對漏月道:“方才,是什么人在門口站著?怎么跟個妖精似的?”故意放大了聲音,想氣一氣敏夫人。

  漏月道:“回殿下,是敏夫人哪。”

  “哦——是敏夫人啊!幾日不見,夫人她,品味愈發(fā)差勁了,本宮竟然都認不出來了。”說著,輕笑一聲,走遠了。

  禮光殿不至于燒得精光,可卻也沒了大半。

  七彩綢子燒成了灰,擺著的木牌全成了炭,衡璃摸了摸因燒斷而摔在地上的橫梁,長嘆了口氣。漏月蹲在一只燒殘了的繡球邊上,已哭成淚人。

  香爐、幾案、花卉、書畫自然是都成了火舌下的祭品,地面上殘留著昨夜火舌肆虐留下的痕跡,由此能推斷昨夜是怎么樣的一場大火。

  衡璃繞到了一扇窗下,左邊掛著一幅神像,也燒得沒了人形,只留下一半的額頭了。

  窗里透出外面的雨,衡璃遙遙望了望,不遠處就是上朝議事的啟金殿。

  窗下是燭臺,燭淚肆流,已經凝固。

  衡璃心念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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