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猶豫了一下,看周圍沒有他人,方才說道:“素聞梅姑娘的化妝之術(shù)巧奪天工,半月后是南越一年一度的花魁比賽,小女子希望得梅姑娘相助。”
梅素素聞言輕笑道:“我也不過是化妝化的好一些,可不能左右了那些評委們可以評你當(dāng)花魁。”
南越的花魁比賽可算大周朝一大盛事,每年都會吸引各地青樓妓坊的姑娘們過來參選,以期能夠一舉成名天下知。
更何況每年的花魁盛世之后,總會有人出大把的銀子幫看上的姑娘贖身,若是真的能夠憑借此事從良,也是一個(gè)不錯(cuò)的出路,相比之下,花魁的榮耀便不是那么重要了。
梅素素不想出手相幫的態(tài)度讓嫣然的眼里噙了淚,她拎起裙擺就要跪下,卻被眼疾手快的李氏一把拉住了,她將嫣然往旁邊拖了拖,三人避到了墻角處,李氏不悅的看著嫣然,道:
“素素不愿出手你就下跪相求?今時(shí)今日這種情況,你又在這里跪下,這不是相求,是相逼!”
嫣然面色有些尷尬,又有些焦急的分辯道:“小女子,小女子也是沒法子了!小女子本是良家人,走到這一步非己所愿,如今聽聞有一故交好友會成為這次花魁比賽的評委,所以小女子想讓梅姑娘出手相幫,起碼,讓小女子可以進(jìn)入此次的花魁比試,這樣就可以見到故友,請托他為小女子贖身了?!?p> 李氏想起了什么,看了梅素素一眼,心中一動,問:“容我問一句,你的故人是?”
花魁比試這樣的盛世,請來的評委自然也不會是平庸之輩,上一屆的花魁盛世李氏也去看了,那次的評委請來的便是南越有名的大儒以及國子監(jiān)的祭酒和一位王爺。
嫣然俏臉兒微紅,低垂了臻首道:“是聞人公子。”
梅素素面色一變,猛地抓住了嫣然的手急聲問道:“可是武穆侯的公子聞人禮?”
許是她太過激動了,竟是將嫣然給抓的疼了,她蹙起了眉尖,清麗的臉龐竟然多了幾絲我見猶憐,只是滿臉艷麗的濃妝讓她失了顏色。
“疼。”
李氏趕緊將兩人分開,暗自瞪了梅素素一眼,轉(zhuǎn)頭對嫣然笑道:“姑娘別生氣,她不是有意的?!?p> 嫣然揉著被抓疼的手,搖頭道:“算了,只是梅姑娘一定要幫我?!?p> 梅素素的急切被她看在了眼里,歡場一年多,若是再不懂的看人眼色,她怕是早被人給吃拆干凈了。
李氏一疊聲的道謝,只是不提去給嫣然化妝之事,雖然她覺得梅素素在家吃白飯有些不痛快,日后還要給她陪送一大筆的嫁妝,可是卻不代表她愿意推梅素素出去送死。
小姑子當(dāng)年在什么樣的人家里當(dāng)奶娘她是一清二楚的,雖然小姑子回來后什么都沒說,可是李氏不是傻子,猜也能猜到幾分。
京城那樣的地方,對于梅素素來說便是那龍?zhí)痘⒀ǎ├飦淼娜艘彩亲詈貌灰姟?p> “好,我答應(yīng)你?!泵防钍纤较碌男幼鞅幻匪厮匾暥灰?,張口就答應(yīng)了。
“好,明日我派車過來接你,我還需要一些準(zhǔn)備,你要早些過去幫我?!辨倘簧吕钍献钄r,更怕梅素素反悔,張口就定下了時(shí)間,并反手將頭上一枚累金絲嵌紅寶石的金牡丹簪子摘下來塞到了李氏手里:“這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謝?!?p> ***
春香閣取自唐寅“春樹秋香圖”之意,唐寅善畫美人兒,這便是借著說自己的春香閣里面美女如云之意。
如今春香閣的花頭牌是柳煙姑娘,其實(shí)柳煙長得也只能算是中上之資,可是誰讓人家搭上了知府大人呢?
所以春香閣的頭牌讓柳煙來當(dāng)也就無可厚非了。
嫣然如今的日子不太好過,原本春香閣的頭牌姑娘是她,那個(gè)時(shí)候柳煙跟在她身后姐姐長姐姐短的,可是嫣然本身便是千金小姐,因父親犯案才淪落至此,這骨子里難免有些清高,對春香閣的眾人也就沒了個(gè)好臉色。
自然,對這個(gè)諂媚的柳煙,嫣然也是不多看一眼,不多說一句話,偏生柳煙記仇的很,自己成為花魁之后便處處針對了嫣然,將嫣然打壓的基本都接不到什么客人了。
殊不知,這卻正和了嫣然的意。
如今若不是得知聞人禮要來當(dāng)此屆花魁選舉的評委,嫣然那是寧愿被打發(fā)到洗衣房去,也不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跟人爭這個(gè)花魁頭牌之位。
頭牌姑娘住的是小花園里面單獨(dú)一棟的香閣,以前是嫣然的住處,如今卻是柳煙的了,在香閣對面,是一個(gè)極小的院子,正房兩間,廂房一間,小小的院子也不過十步就能走完。
這里原本是堆放雜物的,在柳煙成為春香閣的頭牌之后便讓人將這個(gè)院子收拾了出來給了嫣然去住。
柳煙的心思誰都知道,無非是要嫣然日日看著她昔日所住的高樓如今被一個(gè)她看不起踩在泥里的人給住了。
嫣然對此倒是不屑一顧,只是對那香閣里面日日的歡笑有些煩膩罷了。
嫣然將廂房收拾了出來供梅素素居住,對此跟著一起過來的李氏覺得很是不妥:“姑娘還是在外面給我們找一間房子吧,不然住客棧也可以。我一個(gè)成親的婦人倒是沒什么,可是我們素素還沒定親呢?!?p> 春香閣這樣的地方,女子一腳踏進(jìn)來已經(jīng)是壞了名節(jié)。
只是這也是針對這些個(gè)大家閨秀而言,李氏這樣普通的婦人進(jìn)來接些活計(jì)做做也沒人說什么。
這南越城里最出名的幾個(gè)喜娘都是青樓妓坊的常客,甚或一些頭牌姑娘專門定了喜娘每日里上門為她上妝。
“舅媽,如今侄女都也沒那么多講究的?!泵匪厮卮沽隧拥馈UZ氣有著說不出的傷感之意。
今非昔比。
梅李氏也是明白過來,嘆了口氣不再說什么。
嫣然只能抱歉的對兩人道:“我如今的日子也不大好過,你們便委屈一些吧,待事成之后必有重謝?!?p> 李氏撇了撇嘴,很想說若是人家翻臉不認(rèn)人如何,只是想起那支金釵,便閉上了嘴。那支釵怎么也抵得上家里半年的開銷了,而且還有成色那么好的寶石,早就讓她壓箱底給女兒當(dāng)嫁妝了。
屋子不大,只用屏風(fēng)隔開了內(nèi)外兩間,但是收拾的很干凈整齊,被褥雖然不是新的,卻洗的很干凈,還有淡淡的熏香味兒,一點(diǎn)都不刺鼻。
床只有一張,好在這青樓楚館的床都是雙人床,勝在夠大。
梅素素看著床上的被褥蹙了下眉頭,很想讓李氏回去搬自己的被褥過來,又怕說了這樣的話讓嫣然傷心。
猶豫之間嫣然似是猜到了梅素素的想法,笑道:“這被褥是我自己蓋的,嗯……”她的臉紅了一下,眼中劃過一抹羞憤:“接客的時(shí)候另有被褥。”
不是用來接客的便好,梅素素松了一口氣,將手上的包袱放到了床上,清雅的香氣撲面而來,正是那人喜歡的味道,梅素素抿了抿唇,未回頭的問道:“姑娘費(fèi)心了,不知……不知姑娘和聞人公子如何認(rèn)識的?”
嫣然疑惑的看了一眼梅素素,想起昨日里知府夫人對梅素素那有些異樣的樣子,她又細(xì)細(xì)的去打量梅素素的背影。
嗯,是有些像,可是又不像,這都三年了,三年前那人的身量還未張開,這……
嫣然只遠(yuǎn)遠(yuǎn)的見過那人幾面,因?yàn)榱粜牧?,所以如今覺得像,卻也因?yàn)殡x得遠(yuǎn)了,看不清楚,卻也只是覺得有些像。
心中思索著,嫣然幫兩人倒了茶水放到一旁的妝臺上,道:“奴家就住在武穆侯府后街,父親是個(gè)教書先生,卻不知得罪了何人讓奴家破人亡,還將奴賣到這等地方。之前也有人愿幫奴贖身,只是奴如今是官奴,贖身……也就武穆侯的公子聞人公子可以做到了?!?p> 就住在武穆侯府的后街上,那么和聞人禮相識也就不奇怪了,他那人雖然是武穆侯的公子,未來的世子爺,為人卻是最豪爽俠義了。
梅素素去了心中疑慮,轉(zhuǎn)身展顏笑道:“素聞聞人公子俠義之名,姑娘又是他的舊識,定會相幫的?!?p> 卻是沒問當(dāng)初嫣然家里遭難之時(shí)聞人禮為何沒有出手。這若不是嫣然說謊,便是聞人禮當(dāng)時(shí)又是不在京里。
不然“家破人亡”這樣一個(gè)結(jié)果,又是在侯府后街上,聞人禮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幫的。
橫豎還有半個(gè)月的時(shí)間,到時(shí)候聞人禮一來,便知她是否說謊了。
接下來的幾日梅素素和李氏只是在這小院子里住著,李氏住了兩日見嫣然這里著實(shí)冷清,春香閣的春媽媽也沒有叫嫣然出去接過客,便回家去了,家里還有她的寶貝兒子,她可不能跟著在這里住上半個(gè)月,等著盛世結(jié)束再回去。
越是臨近花魁盛世,這南越城里的人也就越多,這青樓楚館的客人更是讓媽媽們笑的眼都睜不開了。
嫣然也忙了起來,只是在柳煙的刻意打壓下,來找她的大都是粗鄙武夫或者老頭子之類的,嫣然不耐,卻也只能強(qiáng)笑著應(yīng)酬。
梅素素每到此時(shí)便躲了出去,索性南越城的治安很好,又沒有宵禁,她可以在茶館叫上一壺茶,然后拿了繡品消磨到三更半夜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