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夏天,在西地大河岸邊的草叢里,就會有許多蟈蟈,這里的人稱作蚰子。每天上午天氣一熱,這里的蚰子就開始鳴叫起來,雖然不像蟬鳴那么尖銳,也不像蛙聲那么響亮,但是那“括括括”的聲音更能吸引孩子們的興趣,更何況蚰子也比較好養(yǎng),只要一個蚰子籠,平時喂些瓜果蔬菜就行了,所以放羊時,斗蚰子也就成了小伙伴們最大的樂趣。
養(yǎng)蚰子,首先要做一個蚰子籠。曼宇和小伙伴們先到田地里,尋找單節(jié)比較長的高粱,然后把高粱桿分節(jié)截斷,只留下長的單節(jié),再用小刀縱向劈開,每個單節(jié)均勻劈四刀,分成八根橫截面為三角形的長條,除去里面的桿瓤,就變成了八片又窄又長的高粱片子。
再在地上挖一個圓洞,圓洞口的大小,決定了蚰子籠的大小。圓洞內(nèi)填上松土,然后把24片高粱片子,均勻的插在圓洞邊緣,高粱片子要表面朝外,圍成一個圓圈,將松土用拳頭砸實,保證高粱片子不能夠輕易拔出。
接著便是用左手摟住23片高粱片子,右手捏著剩下的一片,逆時針一里一外地在那23片中穿過。以此類推,保證每一片都要從其他23片中如此穿過,直到上端編成一個光滑的圓口,蚰子籠便編成了一半。
然后用一根細繩,貼著底面,一里一外地分別穿過24片高粱片子,回到出發(fā)點,繩子兩端拉緊后系在一起,松動圓洞里面的土,拔出高粱片子,把剩下的一半照前一半一樣編成一個光滑的圓口,將過長的高粱片子剪去,再剪斷細繩,這樣一個兩端有口的圓形蚰子籠就編成了。裝進蚰子后,再用多余的高粱片子封住兩口,蚰子就不會逃出來了。
其實蚰子籠有多種樣式,比如方形、橢圓形、三角形,可曼宇只會編簡單的圓形。
有了蚰子籠,接下來就是抓蚰子了。挑了一個炎熱的上午,曼宇和俊偉、素杰、洪杰一起,手里提著一個大麻袋,來到西地大河邊抓蚰子。這蚰子長得像飛蚪,但是沒有飛蚪溫和,急了會咬人,小伙伴們都不敢用手直接去抓,而是準備好了一副手套,戴上手套,抓住一只就放進麻袋里。
蚰子分兩種,一種是公的,背上長一對黑翅,等黑翅撐開,就會發(fā)出“括括括”的叫聲。另一種是母的,長有長長的尾巴,身體一般比公的大些,但是不會鳴叫,小伙伴們一般不會抓母的。抓蚰子都是循聲去找,小伙伴們俯著身子站在河岸邊,就如同耳朵靈敏的獵犬,一個個豎起耳朵靜聽鳴叫的源頭。
蚰子好像也感覺到了危險,只要“獵犬們”一靠近它們,叫聲就會突然停下來,“獵犬們”半天尋找不見,剛要離開,蚰子的叫聲又突然出現(xiàn)了。
剛要走開又猛轉(zhuǎn)身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的俊偉說道:“不如大家分散開吧,保持一定距離,不要亂動,千萬不要把蚰子嚇跑了。”
四個小伙伴迅速分散開來,各自細聽著周圍的蚰子叫聲。眼下正值當午,天空好像在下火,河里的水也化作蒸汽直往天上沖,地上的土好像是在冒煙,遠遠望去,又似一陣陣熱浪懸浮在空中。
曼宇早已汗流浹背,臉蛋曬得黝黑,恨不得一頭扎進河里,哪怕被河水燙死,也不愿讓太陽曬死。又看到小伙伴都在曬著,絲毫沒有退意,自己也不好先打退堂鼓,只能充當好漢硬撐著。
曼宇守在一片矮槐樹旁,這片矮槐樹還是比曼宇稍微高一些,長得也非常茂密。曼宇聽見矮槐樹里傳出多個蚰子叫聲,此起彼伏,連綿不斷,就探身細看,樹枝上竟然趴著七八只蚰子,大有“烈日當頭照,俺對太陽叫”的豪情。
曼宇心中大喜,仿佛一只懶貓終于碰到了一只死老鼠——應該說是碰到了幾只死老鼠那樣高興,又不敢出聲,就輕輕打著手勢,示意小伙伴們過來。
俊偉、素杰、洪杰也好像聽到了叫聲,悄悄地向曼宇走來??穆榇锩嫣统瞿请p破舊的手套,那是俊偉娘冬天里干活用的,又厚又臟,他把其中一只遞給洪杰,讓素杰拿著麻袋。
俊偉和洪杰戴著手套輕輕去抓,但還是擔心會驚跑其他蚰子,就由曼宇負責追蹤逃跑的蚰子,每抓一只放進麻袋,素杰都會緊緊抓住麻袋口,好似麻袋里面裝的是《封神榜》里面的花糊貂,一不小心就會出來咬人。
盡管如此,原先看到的七八只蚰子僅抓到了五只。小伙伴又待了一會,再抓兩只,一共抓了七只,六只公的,一只母的,母的是曼宇要求抓的,素杰還嘲笑他,說抓只母的要生小蚰子買?。柯畈]有理會他。抓完蚰子,四人又在河里匆匆洗了一個澡,才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七只蚰子,俊偉、素杰、洪杰每人挑了一只,各自養(yǎng)在籠子里,曼宇要了兩只,他的籠子較大,可以把一公一母同時放在籠子里,也不顯得擁擠。剩下的兩只中,有一只少了一根大腿,就送給了紅平、紅安兩兄弟。本來秋生想要來著,俊偉沒有給他,秋生只好說自己也會抓,就走開了??ヒ苍蛩闼鸵恢唤o保國,但是想起其弟保建,就打消了念頭。
有了蚰子,小伙伴們放羊的熱情更高了,常常是把羊群趕到草地里,幾個人就圍成一個圈兒,各自掏出自己的蚰子,邊喂邊聽叫聲??サ尿淖觽€頭最大,和其他人的比起來,就像一頭雄壯的牦牛跑進了鹿群里,他還為自己的蚰子取了個霸氣的名字“鐵?!?。
“鐵牛”吃飽了是不會咬人的,俊偉把“鐵牛”放到左手食指上,“鐵?!本蛷氖持概赖街兄福謴闹兄概赖叫∧粗?,最后又爬到他手掌里,趴在手掌上“擴擴擴”地鳴叫起來。它撐開背上的黑翅,整個身體振動著,就像一位激情演奏的音樂家,又像一位打鬼子的機槍手,其聲音和勇氣令俊偉心花怒放,賊亮的小眼睛里盡是自豪的光芒,似乎在說:“你們看,還是俺的‘鐵?!械暮寐?,你們的蚰子都是那紅花周圍的綠葉,毫不起眼?!?p> 曼宇也掏出了自己的蚰子,當然只是放出那只公的,母的依然留在籠子里,給它塞進一些甜瓜塊充饑。
在這草地周圍,種著很多甜瓜,其中就有曼宇家的,曼宇爺爺年紀大了,干不了農(nóng)活,就來自家瓜地看瓜,曼宇平時給爺爺要甜瓜吃,爺爺會親自給他摘一個又香又甜的大甜瓜,但是要是一群小伙伴過來要甜瓜吃,爺爺就會說甜瓜還沒有熟,和曼宇一起,連個瓜毛也吃不上。
有一次小伙伴實在想吃曼宇爺爺家的甜瓜,就和曼宇商量要偷他爺爺家的甜瓜,曼宇開始反對,后來俊偉說大伙一人只摘一個,絕不糟蹋甜瓜,曼宇就又同意了。
俊偉讓曼宇去瓜棚看住爺爺,吸引爺爺?shù)淖⒁饬?,一群小伙伴悄悄溜進甜瓜地,俊偉拿起一個甜瓜湊到鼻子前左聞聞,右聞聞,直到挑到一個有香味的,才摘了下來,正要偷偷溜出甜瓜地,還是被曼宇爺爺發(fā)現(xiàn)了,爺爺一手舉起拐杖,大聲罵道:“熊孩子敢來偷瓜,逮到你們定然不饒!”
小伙伴們聽到罵聲撒腿就跑,曼宇知道爺爺腿腳不好,不可能追上小伙伴,就對爺爺說:“爺爺你別動,俺去追那群熊孩子,逮回來給您。”大喊著:“熊孩子,別跑!”一溜煙似的消失在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