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正月十六
玉親王府
說來也是奇,玉親王府是一個窮的叮當響的地方,沒有花草香氣沒有珍饈美食,今日那些枯枝敗葉上居然站了兩只喜鵲,鵲上枝頭嘰嘰喳喳個沒完,過了嚴冬年節(jié)最冷的時候,廊下積雪已經薄的看不見了,幾點白霜頑固的扒在枝上不肯化掉,今日還算早,除了早上灑掃的粗使,這會的王府看起來更像一個荒廢的宅子,腳步聲微微響起,幾個小廝悄聲走過玉樓的院門邊,還珠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她今日的精神看上去不是太好。
昨天是上元節(jié),永安關閉了宵禁,于是溫嵐和趙景玉就開始瘋玩,還珠回來的早,聽說這兩鬧騰的還沒回來就擔心的睡不著,愣是等到丑時他倆回來了才敢睡下。
這日大早上的,天兒冷又犯困,這會溫嵐還在賴床,但她在被窩里思索了一下自己的事情,就不得不得起來給那小祖宗改一下藥方子了。
小祖宗值錢,四季用藥各不同,這眼瞅著過完上元十幾天就要進入春寒的季節(jié)了。小祖宗嬌貴愛作死,還珠得提前把藥抓好備著。
昨日無賴王爺趙景玉死乞白賴的都沒能在玉樓住下,回了自己的東苑,還珠樂的清凈,揣著藥方子就準備出門去同濟藥鋪給徐老板打個招呼蹭個早飯什么的。
她剛走到中堂轉到廊間下,打眼過去就看見一個灰撲撲的身影,給她的感覺有些眼熟。玉親王府大概是算得上是最寒酸的一品府邸了,沒有什么花紅柳綠假山清水的裝飾,除了院子回廊曲折些,比著那些彎彎繞繞,講究霧里看花的高端風水宅邸看人要看的清楚許多。
那人對王府好似很熟悉一般,輕車熟路的就往東苑走。
還珠有些混沌的腦子霎時清明,疑惑低喃:“大清早的?什么人找趙景玉?杜管事?那個老婆子?”
可是看背影又都不像,那人頭戴束冠顯然不是女人,但是杜管事可沒有這個人的背影那么精神,杜管事這人也許是為了王府操勞過多,他的身上總是有一種愁苦氣,是那種一文錢要掰開三瓣花的憂愁,像這種悠閑到怡然自得的背影這絕不像是王府的人。
那是誰?
還珠有些好奇。以往倒也懶得管,但是如今,她管著的那個小祖宗已經跟趙景玉拴一條繩子上了。
怎么說,趙景玉也算是祖宗手里的寶,那也得順帶管管不是。
溫嵐冬日愛賴床,她去看看再抓藥回來也不遲。
還珠躡手躡腳的往東苑走,才到近前余光里就捉到了一條黑影,那黑影真的極快,要不是還珠慣常看多了宋風的“踏風”,這種上層輕功怕是她的眼球沒有那個反應能力。
還珠心驚:“這什么人?來東苑干嘛?偷窺的?”
這下還珠更加小心,呼吸都不由得屏住,她不敢太靠近,但是里面動靜稍微有些大,趙景玉炸毛的怒吼從院子里傳出來。
“大清早的別去煩她!”
似乎有人點著了火,趙景玉一炸毛就像是停不下來的樣子,還珠還聽見一聲杯子被摔碎的聲音。
完了。還珠心想,沒想到趙景玉這個人還有起床氣。
但是進去的人是誰?
等了半晌,還珠一直疑惑的事情被解開了。
是高宇。
他一身灰衣,束著冠,精神矍鑠,站在東苑廂房前的廊下負手而立。
他身后房門被啪的關上,高宇無奈笑了笑道:“我只是來你府上稍等片刻,今日可就是你那心肝寶貝給我答復的時候了。”
里面?zhèn)鞒鰜碲w景玉的怒吼:“別去玉樓煩她,要說也等她起床!”
還珠驚了……對啊,過了十五了,那今天是小祖宗跟人談事的時候了。
她匆忙跑回玉樓,掀開溫嵐的被子:“祖宗快起床,高宇來了,說是要找你說事,我看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把趙景玉給點炸了?!?p> 溫嵐昨日本就睡得晚,互訴衷腸不是什么壞事,可惜她天生做不了什么如意美夢,再美的事情,夢里也只剩一片火海,睡不好就容易醒,磕磕絆絆躺到現(xiàn)在溫嵐剛覺得也許這么朦朧躺一天下去也可以,可是偏偏這高宇就像是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一般,大早上就急不可耐的跑來王府。
溫嵐睜開眼,兩眼空洞的看著床帳頂:“他來了?他來干什么?”
“十六了!過了十五了,還真會掐時間。”
“哦……”溫嵐撐起身,她本就瘦弱,這樣一撐,脖頸上的筋根根分明,有些凌亂的中衣露出了凸出的鎖骨。
她抬手擼了一把頭發(fā)道:“那起吧,也睡不著。”
還珠有些心疼,突然反應過來華素的話,溫嵐是真的瘦了。
“哎也不知道你怎么吃的,這也不見長一兩肉,要是沒長過也就算了,以前還能捏整齊個幾兩肉呢。”還珠便給她套衣服邊絮絮叨叨。
“在青州待著不好嗎,閑了去青田住一陣子,還可以去平州武林盟溜達,非要往這鬼門關鉆?!边€珠給她穿好,捂了個湯婆子給她:“等著,我去打水?!?p> 不過高宇并沒有聽趙景玉的話,他閑庭信步的溜達準備溜達著去玉樓,路上還碰到了許嬤嬤,老婆子早上吃飽喝足心情好,看見高宇只當他是又來跟趙景玉“打秋風”。
王府再窮,也比這個落魄書生好過,在她眼里高宇大概又是去什么地方偷雞摸狗去了,許嬤嬤鼻孔朝天,高宇笑而不語的擦肩而過。
當高宇溜達到玉樓門前,正準備敲門時,門從里面打開了,還珠正準備倒水,幸虧眼疾手快剎住了手,不然倒在高宇身上還珠真怕自己沒忍住拍手稱快。
高宇絲毫不在意這小小的插曲,輕輕往旁邊一讓道:“沒事,你倒吧?!?p> 溫嵐坐在桌邊,她精神不是很好,頭有些疼,昨晚吹了晚風,又沒睡著,大早上本就涼了些,頭不疼才是稀奇事情,她一只手撐在桌上,閉著眼用食指揉了揉太陽穴:“挺早啊,高先生?!?p> “老朽和姑娘的合作誠意是有的,當然起得早?!备哂钏坪踅z毫不把自己當客人,一屁股坐在了溫嵐對面,提起茶壺,翻開杯子就給自己倒了杯茶。
溫嵐朝還珠揮了揮手道:“我餓了,上早膳吧?!?p> 還珠走后,高宇問:“沒有老朽的份嗎?”
溫嵐皮笑肉不笑道:“高先生這么有誠意,怎么會餓著肚子來?”
高宇哈哈一笑:“溫姑娘,聽說昨日你和王爺出門看了燈?!?p> 溫嵐淡淡點頭“嗯”了一聲,高宇嘬了一口茶,突然說:“老朽昨晚上也出去看了,昨天確實值得一看。那子時的孔明燈,可比按時辰點的祈福燈好看了許多?!?p> 溫嵐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還是淡淡的嗯了一聲道:“也不知是誰放的,這么大手筆,有錢,剛好最近收成不太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借來花花,況且趙景明定了放煙花和燈的規(guī)矩,子時是各家賞燈樓評魁首的時辰,這人也算得上是目無王法了?!?p> 高宇愣了愣,他本就疑心昨日那么大陣仗是不是趙景玉弄出來的,一向不在節(jié)日出門的趙景玉,突然拉著溫嵐出去了。如果昨晚上那場面是趙景玉弄出來的,高宇想著不由得眼睛一瞇,那看來手里的小崽子……還是不省心啊,可如今看溫嵐的反應又.......
溫嵐知道高宇心里想的什么,不過她也清楚明白高宇要是有證據(jù),那么現(xiàn)在就不是來敲打試探她,而是直接派人把趙景玉軟禁起來,王府的這批人全得換,并且……有可能會使些手段讓趙景玉把自己人給出賣完,如此看來高宇其實不確定,趙景玉實在是太好掌控,性子軟,高宇操控他多年,他雖然有人卻一直沒有動作,這就導致高宇根本查不出他的一點蛛絲馬跡,他沒有證據(jù)也就不能去威脅趙景玉,畢竟是一個籌碼,皇位的傀儡和未來要挾她溫嵐的一個絕佳籌碼。
溫嵐思索間心里不由得冷笑,她換了只手支著下巴道:“是啊,這種人此間不也有兩個嗎?你想謀權篡位,我想給天下找個明君?!?p> 這話的意思就是將他們兩撥人栓上了同一個目的,高宇有些遲疑,雖然溫嵐今天會答應他在他預料之中,但是這說的太直接,哪怕趙景玉在永安是個幾乎算不上什么人物的人物,隔墻有耳總該注意些?
現(xiàn)下不但門沒關,連聲音都沒降一下,那謀朝篡位說的高宇都不由得心里一跳。
“還請溫姑娘慎言?!备哂顪芈曁嵝眩骸按碎g……并不固若金湯?!?p> 溫嵐順勢道:“也對?!鳖D了頓她稍稍放低了些語調:“不過既然要變成我的地盤了,那人自然得可用些,不然日后做點什么事,我這覺可都睡不安心了?!?p> 她面上帶笑,心里冷若冰霜,答應歸答應了,但對于高宇對趙景玉做的那些事,以前是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既然是她的人了,那就沒有什么寬宏大量可言了。
她雖不才,體弱心軟,沒什么本事,只知道尋死,不甚聰明,但有人動她心上這顆草,那就是不行,怎么也要還兩刀她才覺得不虧。
高宇是個知情識趣的人,他也風花雪月過,知道溫嵐話里夾槍帶棒是為什么,不過就是不喜他那她心上人做要求和挾持罷了。說兩句有什么打緊,宏圖大業(yè)更為重要,他犯不著為這些個芝麻大小的兒女情長犯惱。
不過對于王府的換洗,高宇還是得插一手,不然……這到底誰把控誰……那就不一定了。
“既然這樣,老朽也出份薄力,我手下有幾個好手,慣是看家護院的,可給姑娘一解憂愁,還請收下,不然老朽真是坐立難安啊?!备哂钚Σ[瞇道,最后幾個字說的意味深長,他知道溫嵐肯定會拒絕,所以他插手的人不多,但是話卻說的沒有回緩的余地。
溫嵐也是個明白人,并沒有在這上面死磕,只是笑了笑說:“那就多謝高先生了?!?p> 還珠端著粥飯回來時,高宇已經走了,桌上的茶水還在杯中沒喝完。溫嵐一臉不悅的表情,太陽穴都已經被她揉紅了:“我算著日子,你該去給我換藥了吧?”
還珠放下早膳嗯了一聲,溫嵐的眼皮子有些重耷拉在一起看起來甚為疲累。
“剛好,讓徐老板準備些人插進來,要精明懂行一點的。高宇肯定有所動作,你讓徐老板想想那些地方我們的人必須把控好通消息的,記清楚了帶個條陳再回來。我會安排時間,既然準備動手了,安眠之側,肯定要固若金湯?!睖貚拐酒鹕砭屯策呑撸骸澳愫退塘亢没貋碓俜A我。”
“那這粥?”
“你吃了吧?!睖貚拐f完脫了鞋倒頭就安靜了。
還珠知道她并不是睡著了,只是有些累,合合眼罷了。
她干完粥飯,推開門又合上外邊白云翻滾,有些風,還珠攏了攏斗篷,拿著騰好的藥方出了王府。
訣別書
{小段子} 被欺負的趙景玉 趙景玉:嚶嚶嚶,媳婦,她欺負我。 高宇(炸毛):你胡說!也就欺負了三四年! 溫嵐:(黑臉)還珠!拖出去打板子! 高宇:qwq.......冤枉??!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