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故人相見

　　秦綠枝到了醫(yī)院，去收費窗口刷了卡，交了錢。這才坐電梯直上三樓。到了306病房，推開門卻沒見到人。原來她媽為了省錢，下午叫人把單間換到大病房。一間幾十平的屋里，橫七豎八擺了好幾張床位。負(fù)責(zé)這間病房的兩個護(hù)士，一個姓孟，一個姓于。姓于的正好在她媽的病床前，擺弄著輸液的瓶子，一見到她來就說道，“小妹子，你可來了，快，快，給你媽把尿袋換了。剛才你媽還在念叨著你，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那尿袋裸露在外，秦綠枝一看，確實已經(jīng)滿滿一袋，忙放下背包和保溫桶，擰下尿袋，走到衛(wèi)生間放了尿，才又拿回來重新接好。羅秀芳一臉地慚愧，秦綠枝從小到大，都沒做過什么粗活重活，現(xiàn)在卻要做這樣的骯臟事，她感覺就象是自己的錯一樣。秦綠枝只當(dāng)沒看見，去洗手間把手洗干凈了，才回到她媽的病床前。打開保溫桶，拿出米飯，對她媽道，“媽，吃飯了。我來喂你?！蹦巧w子一打開，滿滿的鮮香之氣便飄蕩開來。羅秀芳聞到味道，便知女兒這湯水熬制的不錯。看來是用了心了。

　　于護(hù)士已經(jīng)換好藥液了，見秦綠枝小小年紀(jì)，護(hù)侍老人卻這么盡力，一點的不耐煩也沒有。她做護(hù)士也十幾年了，什么樣的人沒見過。老實說，病人床前無孝子，這么孝順的娃這年代也少見了。對著羅秀芳夸獎起來，“你家這妹兒呀，長得乖不說，還這么孝順。大姐，你可真是養(yǎng)了一個好女兒。”這話說得羅秀芳一陣心慰。又對秦綠枝道，“剛才我還問你媽，要吃飯不，要的話，我們給她打上來。她就老念著你，說她女兒會給她送飯的。”

　　秦綠枝聽了只是笑笑，她要怎么向這個護(hù)士阿姨提起，其實害她媽躺在病床上的罪魁禍?zhǔn)拙褪撬约?？而且，以前的她也是很懶的。于護(hù)士只當(dāng)她靦腆，也不再多話，轉(zhuǎn)身離開。秦綠枝拿了個枕頭把她媽的頭墊高，這才一勺飯、一勺湯，慢慢喂進(jìn)羅秀芳嘴里。偶爾喂灑了，口角沾了湯水，便及時用紙巾擦拭干凈。有幾床床前連個人影也沒得的病人，別提有多羨慕了。眼光都齊齊都往她們這一床看來。有人還不住地夸著，說秦綠枝有孝心什么的。這景象也著實讓羅秀芳心里樂上一樂。如果不是腿上一陣又一陣的傷痛漫延而來，她都樂得快忘記自己還在養(yǎng)病了。

　　“媽，好喝不？”

　　“嗯，不錯。你怎么忽然之間這么會煲湯了？”

　　“張大嬸教的唄。對了，你昨天走得急，手機(jī)也沒帶。張大嬸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人接，她可急了?！?p>　　羅秀芳聽說有人找她，本能地想趁起身打個電話回去，卻被秦綠枝一把按住了，“媽，你急什么。你現(xiàn)在哪也動不了，等明后天傷好點再打給張大嬸吧。我都把你的情況給張大嬸說了，你就不要著急了。來，把湯喝完?！绷_秀芳想想也是，又重新倒回去。

　　喝完湯，兩人又?jǐn)[了會龍門陣，比如對門子老街坊宋家又搬回來了。比如秦桑又有什么趣事。秦綠枝自然報喜不報憂，自己手指受傷、手掌麻癢這些事，提都沒提。母女之間平和地說笑著，這倒是以前從來不曾有過的溫馨場景。以往，兩人可是說不上三句就吵嘴的那種。

　　一直呆到八點過，看看時間，秦綠枝心下倒有些慌了。秦桑每晚九點左右就要睡覺。睡前若是不見她，多半要哭鬧。這娃白天好帶，誰都帶得住，一到晚上就不行了。羅秀芳也想到了這點，又見秦綠枝臉色不對，忙催促道，“你就回去吧，等下回去遲了，桑桑又要哭了。醫(yī)院里，護(hù)士、護(hù)工都有，有事可以找他們。你就別擔(dān)心了?！?p>　　秦綠枝點點頭，雖然心下確實有幾分擔(dān)心，也沒什么辦法。一邊是老，一邊是小，兩頭她都要照顧。便去洗手間打了一盆熱水，給羅秀芳潔凈了頭面、雙手，又給兩個值班的護(hù)士說了幾句好話，托她們多照看下老人，有事打她電話，這才匆匆地離去。

　　秦綠枝剛走到家門口，便見兩個人在她家門前張望。她盯睛一看，不正是王大剛和方晴？這兩人跑來干嘛？正疑惑著，那兩人也發(fā)現(xiàn)了她，齊齊往她站的方向看了過來，向她打著招呼“綠枝！”

　　這時張大嬸聽到聲響，從屋里抱著小秦桑走了出來，小秦桑一見到她就張開雙手，嘴里不停地喊道，“媽媽，媽媽?！?p>　　秦綠枝答應(yīng)著，也不管那兩人，大步走過去接過小秦桑，問道，“桑桑今天乖不乖，在婆婆家玩得開心吧？”小秦桑哪會回答，只是搖頭晃腦吐著簡單的字節(jié)，“乖，乖。”秦綠枝笑了，也不忘感謝張大嬸，“嬸，謝謝你了。讓你費神了?！?p>　　“謝什么呀，遠(yuǎn)親不如近鄰，就應(yīng)該多幫助。桑桑也乖，不淘神。就是剛才還和我們家小陽子玩得好好的，一到八點過呀，就開始吵鬧著要見你了。怕是困了，在鬧瞌睡呢。”又對她努努嘴，在秦綠枝耳邊低語了句，“這方晴呀，引了個男的，在你家門口站了有半個多鐘頭了。也不知道找你有什么事。這男的，我看之前來過你家?guī)状危乔厣Ｋ?？”方晴家離秦綠枝家不遠(yuǎn)，隔著兩三條街，她家的情況，張大嬸多少也知悉一點。也時不時的過來找秦綠枝玩，張大嬸自然是認(rèn)識方晴的。跟方晴站在一起的男生，看樣子和秦桑有點相似。她早前就懷疑是秦桑的爹，不過每次羅秀芳總是淡淡地說是秦綠枝的同學(xué)，她也不好多問。今天，趁著這時機(jī)，倒問出口了。

　　秦綠枝臉龐一下子就紅了，用極低的聲音道，“是秦桑的爸爸。不過，我們分手了。”

　　張大嬸心想這種男的，確實也不好。把秦桑母女丟在這里不管不顧的，多半是個不負(fù)責(zé)任的。她眼光落到方晴和王大剛身上，見兩人身子帖得很近，眉目間一看就是有奸、情的樣子，心下更是鄙薄，“分了也好。今后呀，你就好好過你自己的。別理這種朝三暮四的人，也讓你媽省省心?！?p>　　“嗯，好的。”秦綠枝抱緊了秦桑，低頭道。張大嬸知道她不好意思，也不再說什么，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方晴和王大剛走了過來，“綠枝，你做什么去了，這么晚才回來？來，桑桑，姐姐抱一抱?！狈角缟斐鍪郑瑓s抱了一個空。秦綠枝巧妙地避開了，淡淡地道，“你們來干什么？”

　　方晴見她不待見自己，心下有些疑惑。以往，秦綠枝見到她，別提有多開心了。特別是秦綠枝生下秦桑退學(xué)后，估摸著一是出于不好意思，畢竟未婚生子可不是什么光榮的事。主動斷了和一班新老同學(xué)的來往，二是秦綠枝的媽媽羅秀芳管得比讀書時還嚴(yán)，不準(zhǔn)她隨便出門。大部份時間，秦綠枝都是一個人呆在家里，最多帶著秦桑，周圍走動一下。別提生活有多清湯寡水了。所以，每次方晴得閑了去看秦綠枝，別提秦綠枝有多高興了。便好象天空陰云密布久了，難得見一絲陽光，忽然見了，自然十分欣喜。

　　而今天這樣子，難道她是知道了什么？如果她知道了，那最好，省得她再啰嗦。反正這層紙早晚要捅破，不捅破，兩個人的關(guān)系可不好了斷。她知道王大剛這號人是喜新不厭舊的，自然不會主動提出分手。畢竟不用擔(dān)當(dāng)什么責(zé)任，又可在寂寞時撩撩秦綠枝。秦綠枝，那臉蛋、身材，是個男人都會心動。就是生了娃，那樣兒也沒見長殘。所以，想讓兩人分手，也只有從秦綠枝這里下手了。她估摸著秦綠枝臉皮薄，若是知道王大剛和她上了床，只怕便會主動和王大剛拜拜。至于王大剛身邊的其他鶯鶯燕燕，都還嫩著呢，她自然會想法子，一個一個解決掉。她打過很多份工，見過很多大大小小的老板拿捏員工，左右不過軟硬兼施、心狠手辣、皮厚心黑。但凡這樣，便沒有做不成的事。她初中畢業(yè)后，就進(jìn)入社會。心思之復(fù)雜，豈是一班單純不經(jīng)世事的小女生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