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周四、周五兩天,黎雨晗白天在圣君高中上學(xué),傍晚獨自回家吃外賣。最近父母下班后都去醫(yī)院照顧奶奶,空蕩蕩的房子倍加冷清。她不過孤燈照壁幾日,而蘇辰軒則是日復(fù)一日如此,他骨子里的孤單,她漸漸可以體會。
沐浴完穿著粉紅色泡泡裙坐在書桌邊,近來煩心事尤其多。
自打見過宋琳寧以后,不知什么緣故,黎雨晗總有些情緒低落,時不時想起那雙哀傷悲涼的眼眸。宋琳寧是個很可憐的女子,為情所傷,現(xiàn)如今生命也走至末端。黎雨晗不忍心眼睜睜看她遺憾歸天,又不確定把她的狀況告訴陸煜辭是對還是錯。
少女握起手機(jī),猶豫許久又放下,反復(fù)糾結(jié)得頭痛。
陸煜辭去H市未歸,臨走前他說過會給她寄生日禮物。想到這兒黎雨晗眨了眨眼睛,為什么她不是宋琳寧也不是陳亦晴?她們都陪他走過生命中的一程,有過最親密無間的時光。
手機(jī)突然響起,接起電話,是沈言。
她和沈言的關(guān)系不遠(yuǎn)不***時互不打擾,算是普通朋友。
“明天是你的生日,我和玖兒給你過。”他語氣平直,不急不緩。
黎雨晗訝然,她的生日每年都是顧和琛掏錢張羅,今年正值他去Q市談生意趕不回來,而她父母正操心著她奶奶中風(fēng)后該如何治療。蘇辰軒沒主動要求為她慶生,虧她前幾天還特意提醒過他,她不生氣,但是難免有點失望。
趙玖兒是新朋友,雖然彼此投緣聊得來,但黎雨晗總歸不好意思讓她替自己過生日。沈言是男生,又是蘇辰軒的朋友,自然沒必要引起誤會。
“謝謝你們,我提早約了別人陪我過生日,你們不用麻煩?!崩栌觋舷肓讼?,聲音有些發(fā)虛,也許是因為說謊的緣故。
尤靜今天放學(xué)時用所謂精心挑選的小擺件工藝品“打發(fā)”了她,并且表示明天學(xué)生會有社團(tuán)活動,陪不了她。尤靜忠于學(xué)生會一切行動安排,這點眾所周知。
此刻電話那邊傳來沈言輕笑,她難以想象他那張冰塊臉笑起來會不會很帥?
不等她開口問他在笑什么,沈言便掛斷了電話。
很快手機(jī)顯示收到一條信息:
“晗,明早十點盛熙酒店706等你。”
黎雨晗沖屏幕傻笑,他果真惜字如金,居然把她的名字省略成一個字“晗”。
去吧?否則她將獨自度過人生中第一個孤零零寂寞的生日。
想了半天她終于發(fā)送早就編輯好的內(nèi)容:“好的,謝謝你們?!?p> “OK”他回復(fù)的速度快到讓她驚訝,感覺他似乎專門在等待她回復(fù)。
今天放學(xué)后她匆忙趕去盛熙酒店,白銘淵給她三天為期,她沒時間重新作畫,只能在眾多以往自以為滿意的作品中挑選了三張。白銘淵收下她的作品,微微一笑,并沒對她多說什么。
之前她在蘇辰軒家里也畫過幾幅,可惜忘記帶回。說來奇怪,她每次周末在蘇辰軒家畫的作品都出乎預(yù)料得好,總感覺在他家她能發(fā)揮出超常水平。
夜,十點半。
黎雨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兩眼直勾勾望著天花板。蘇辰軒、陸煜辭,甚至沈言一個個蹦出來,盤旋在她的腦海中,心煩意亂。但她還是強(qiáng)迫自己入睡,明天過生日可不能紅著眼睛或者頂黑眼圈。
周六清晨,黎雨晗起床洗漱后打開衣柜拿出顧和琛送她的生日禮物。法國某知名奢侈品的高訂,裸色的裙子,包臀的長度,腰側(cè)垂下精致的白紗,衣領(lǐng)處鑲嵌一排水晶。
今早收到的第一條信息是凌晨1點,她進(jìn)入夢鄉(xiāng)時蘇辰軒發(fā)來的祝福?!吧湛鞓贰奔訋最w愛心,只字未提陪她過生日。
站在鏡子前發(fā)呆的少女被敲門聲召回思緒。匆匆開門是送快遞的小哥。
“請您簽收?!闭f完,遞給她一只四四方方的盒子。
抬眼見地址來自于H市,黎雨晗不禁莞爾一笑:“謝謝?!?p> 快遞小哥走后,黎雨晗迫不及待拆開快遞盒,再拆開彩紙禮盒,里面赫然是一只水晶許愿瓶。瓶內(nèi)由沙子制畫,色彩斑斕。瓶口墜著一塊心形小木牌,用小刀鐫刻著幾個字:愿你心之所向,永不言棄。
這幾個字是他親自用刀刻上去的?黎雨晗同學(xué)激動得手舞足蹈。幾個月前她還不敢想象,她竟然會收到陸神送的禮物!幸福感爆棚,沖淡她心底那點寂寞??戳撕芏啾橐院笏龑⒍Y物小心翼翼放進(jìn)抽屜,她太久沒有如此欣喜。
十點,隨著大堂鐘聲敲響走進(jìn)盛熙酒店的少女身穿小禮服,腳踩精致皮鞋,頸戴鉆石項鏈,宛如公主。
“壽星果然準(zhǔn)點到達(dá),happy birthday!”趙玖兒從不遠(yuǎn)處走過來,棕色呢子大衣,白色襯衫格子短裙,斜挎LV櫻桃包包,滿臉元氣。
黎雨晗張開雙臂接受她突如其來的擁抱,微笑說:“讓你久等,沈言呢?”
“他在樓上。”提起他,趙玖兒的笑容褪去幾分。
“嗯,那我們上樓吧?!闭f完黎雨晗自然地挽起她的胳膊,趙玖兒見狀,心底那點芥蒂漸漸消失。
她與沈言相識這么多年,他從沒想起給她過生日。這些年他的生日,趙玖兒費(fèi)盡心思討好,他無非是一句寡淡的沒必要。昨晚接到他打來的電話時,她驚得一夜未眠。
黎雨晗明明是有男朋友的女生,沈言為何會喜歡?也許只有真正長期和她接觸交往,才能發(fā)現(xiàn)沈言究竟喜歡她什么,趙玖兒暗自思索。
推開棕色的大門,迎面看見白色歐式小推車上放置三層奶油蛋糕,純歐式裝潢風(fēng)格的房間充滿西式浪漫氣息,小小的旋轉(zhuǎn)木馬擺設(shè)一角,潔白的玫瑰花束,冷峻的少年端坐在沙發(fā)邊認(rèn)真拉著大提琴。
黎雨晗緩緩踏入,裙紗搖擺,今日的她漂亮得如同上帝偏愛的公主,而不遠(yuǎn)處的沈言白襯衫黑長褲,一如圣神不可褻瀆的王子。
倚在門邊的趙玖兒有些失神,小手緊握成拳頭,心刺得疼。沈言與黎雨晗好似蠻般配的一對,四目偶然遙遙相對,和諧得像畫中走出的金童玉女,至于她趙玖兒算什么?
一曲結(jié)束,沈言放下大提琴,起身捧起那束白玫瑰遞給她,嗓音清冽:“生日快樂。”
黎雨晗雙手掩嘴而笑:“謝謝?!?p> 她是真的很感動,自以為與沈言不算多么熟識,他卻用心為她準(zhǔn)備了這么多。單從此事看來,她覺得沈言比蘇辰軒有心太多。
趙玖兒走過來,笑容燦爛:“雨晗,我?guī)Я讼銠?,咱們干杯。?p> “好啊,謝謝你們陪我過生日?!崩栌觋享樖诌f了一杯給沈言,他接著卻沒喝,倒是兩個少女仰頭飲盡。
趙玖兒又拉著黎雨晗走到蛋糕旁邊點蠟燭許愿。
“許了愿望不能說哦,說出來就不靈了?!壁w玖兒眨了眨眼睛調(diào)皮地說。
黎雨晗依言閉眼,十指合一。
大約一分鐘以后,少女睜開水茸茸的杏眸,彎唇說:“我愿來年春天去E市看小橋流水,小柳絮紛飛?!?p> “E市地屬江南,聽說春日柳絮飄飛最美?!鄙蜓越釉?,“若有時間,不如一起吧?”
聞言,趙玖兒吃驚地盯著他,沈言冷眸瞥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許說話。她只能欲言又止。
黎雨晗不知緣故,只笑嘻嘻地說:“一言為定,E市不算遠(yuǎn),到時候我們倆去?!?p> “好,一起去?!鄙蜓缘拇浇枪雌鹑綦[若現(xiàn)的溫柔,眼底藏著寵愛。
“到時候的事情,你們到時候再說。咱們吃蛋糕,雨晗你快切!”趙玖兒連忙引開話題。
“對,切蛋糕?!?p> 望著少女盈盈一笑的臉,沈言心底的占有欲越來越不受控制。唯一讓他顧慮的不是蘇辰軒,而是黎雨晗與顧和琛的關(guān)系。沈言清楚遲早有一天那些事會被顧和琛翻盤,即便與他們這些孩子無關(guān),但是他不希望把黎雨晗牽扯進(jìn)來。更不希望將來顧和琛成為他們感情道路上的畔腳石。
……
不過他們都不知道,與此同時蘇辰軒其實也在盛熙酒店,只不過他是在白銘淵的包廂里。
“小蘇,你推薦的這個女孩底子不差,搞漫畫很有創(chuàng)意,只是線條間少幾分落筆的穩(wěn)重。我把她的作品拿給幾位評審看過,他們一致說她將來是當(dāng)漫畫家的料?!卑足憸Y今天照常穿唐裝,目光斜瞥茶幾上散落的畫紙,手里端著一杯雨前龍井,悠然自若。
蘇辰軒彎眉含笑:“希望白會長日后能多提攜她。”
白銘淵擺了擺手,拿起手邊幾幅素描遞給少年。
三張素描皆是畫景物或者室內(nèi)物件,運(yùn)筆線條細(xì)膩,明暗分明。
蘇辰軒眸光一深,忽然意識到什么。
“這是顧總的妹妹所畫?!卑足憸Y笑容加深,令人捉摸不透,“是同一個人吧?”
蘇辰軒淡淡回答:“我推薦的人叫黎雨晗。”
“那恰好真是一個人?!卑足憸Y放下青花瓷茶杯,意味深長,“陸煜辭是藝術(shù)界難得出眾的后輩,黎雨晗是他帶到我跟前的人,那丫頭頗有勇氣,敢直言想拜我為師。假如單論作品水平,我還瞧不上她,但是后生可畏。今年藝術(shù)展的名額,我給自己徒弟留一個也不過分吧?”
“如此,多謝白會長?!鄙倌甓Y貌地說。
又是陸煜辭……
蘇辰軒心里不由自主咯噔一下。
緊接著聽白銘淵輕嘆:“那丫頭很有趣,我年紀(jì)大了,收個小徒弟也未嘗不可。”
“白會長若能指教她,她離夢想也近了許多?!碧K辰軒這話實事求是,毫不恭維。
白銘淵淡淡一笑:“孩子,你為人處世不卑不亢,很像你爺爺蘇老前輩?!?p> 蘇辰軒微微凝眉,想了想才說:“白會長看在爺爺?shù)拿孀由显敢饨哟磔呉咽菢s幸,她能得償所愿也是她的運(yùn)氣。只一樣,您切勿告訴她,是因為我的緣故?!?p> 白銘淵朗聲笑了起來,點點頭:“我這把年紀(jì)還是懂得人情世故的,你不必?fù)?dān)心?!?p> 少年舒眉一笑:“謝謝您。”
……
下午,黎雨晗坐在出租車?yán)?,目的地是成德路的曼陀拉酒吧?p> 從上午十點鐘到下午三點鐘,一切像美夢般不真實。不同于顧和琛每年替她舉辦的party那樣隆重盛大,沈言今天給她歲月溫柔的浪漫生日。
這兩天她不敢去醫(yī)院探望奶奶,因為她害怕想起柳心怡悲憤欲絕的面孔。
那天劉亞離開以后,她在走廊里扶起的女孩正是柳心怡。
瘦弱的女孩聲嘶力竭怒吼:“黎雨晗,我跟你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為什么但凡讓我厭惡至極不能原諒的人都和你有關(guān)系!”
此刻回想起,黎雨晗心里不由得一陣酸楚。她的哥哥顧和琛開車意外撞死柳心怡的爺爺,她的表哥劉亞在醫(yī)院病房走廊公然占柳心怡便宜。
面對憤怒得咬牙切齒的柳心怡,她只能輕聲反問一句:“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其實黎雨晗這句話很欠揍,即便之前她說了很多句對不起。
“爺爺死后,我奶奶糖尿病情況加重,不得不住院治療。我們家破人亡,而你的好哥哥顧和琛卻在逍遙快活!黎雨晗,我恨不得一刀捅死你們所有人!”
柳心怡的話至今在黎雨晗耳畔回響,那種無奈,那種悲戚,那種可憐……柳心怡也還不到十八歲,可是因為命途多舛,因為生活所迫,她早早活成了成熟的大人。
黎雨晗嘆了口氣,人生來便是為了受苦受累,其實每個人都是苦行僧。小小年紀(jì)被生活所折磨的柳心怡固然不幸,可是她口中“逍遙快活”的顧和琛每天又開心嗎?現(xiàn)在他住別墅開豪車穿名貴西裝,誰知道他一顆心寂寞悲涼得快要死去。
想到這兒,少女低頭擦去自己眼角的淚水。
下車付錢時,手機(jī)震動一下,是陸煜辭發(fā)來的信息:“我明天下午回A市,不見不散?!?p> 她秒回:“明天在成德路見面吧?”
他的手速碾壓她一籌:“行,下午六點見。”
發(fā)完信息,黎雨晗仰頭望天空,心情倏忽間好了不少。
遠(yuǎn)眺前方的曼陀拉酒吧,她心想明天再來吧,一個人泡吧有什么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