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鎮(zhèn)軍營，唐順之的營房中。
“沈兄，沒想到這次是派你前來，我們二人可是有些年沒有見面了。”唐順之坐在自己營房之中，笑著對面前的人說到。
“這本就是錦衣衛(wèi)分內(nèi)之事，不過聽聞這次是帶口信給荊川先生，這不我就毛遂自薦，來見見大名鼎鼎的荊川先生”。說話之人與唐順之對面而坐，身穿青綠色錦繡服，腰中佩戴一柄繡春刀。
邊關(guān)重鎮(zhèn)，軍營之中本禁止配帶兵器進入，不過這錦衣衛(wèi)職位不同，直接聽命于當今圣上，可不守此令。軍營中人雖是常年將戰(zhàn)沙場，見多了生生死死，可對這錦衣衛(wèi)也是避而不語，生怕有一絲得罪。
唐順之聽了搖頭苦笑道：“什么荊川先生，不過是被貶之后的自嘲罷了。哪里能與沈兄相比，沈兄文武雙全，才高八斗?？瓷蛐值难b扮，現(xiàn)下是千戶了吧！”
那人也是搖頭苦笑，說道“我沈煉何德何能，怎敢與唐兄相比。我巴不得像唐兄一樣，去那福州，保境安民，為百姓做些事情。這次能升千戶，不過是陸指揮使抬愛罷了?！?p> 唐順之早年在朝為官之時，與這沈煉有過一些接觸，知道這沈煉為人剛直，嫉惡如仇，尤其仇視嚴黨一派。可心里卻是納悶，錦衣衛(wèi)指揮使陸炳與嚴嵩交好，不知為何會對這仇視嚴嵩的沈煉如此看重。
錦衣衛(wèi)早年由明太祖朱元璋設(shè)立，本是掌管皇帝儀仗和侍衛(wèi)之職。后來錦衣衛(wèi)的職權(quán)有所擴大，一些朝廷中由憲司負責的事項逐步由錦衣衛(wèi)處理。并設(shè)立北鎮(zhèn)撫司，掌管詔獄，朝中大小官員的案件也由錦衣衛(wèi)處置，有事可直接向皇帝上奏。當年楊繼盛就是被關(guān)在詔獄，后被陷害被殺。
等到這陸炳當上錦衣衛(wèi)指揮使之后，權(quán)利更勝。這陸炳其母為當今圣上的乳母，陸炳年幼時常隨其母出入宮禁，與圣上很是親近。嘉靖十一年中武進士，而后又幾次救駕，這才升到這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位置。
要說朝中嘉靖帝最信任的人，非這陸炳莫屬。而且能與嚴黨抗衡的也只有此人，可這陸炳卻與嚴嵩交好，常常飲酒做樂，朝中人多知此事。而這沈煉對嚴嵩仇視，嚴嵩幾次想將這沈煉除去也不是什么隱晦之事，可這陸炳卻將沈煉收為錦衣衛(wèi)，還升到了千戶，卻不知為何。
唐順之知道沈煉此次來的目的，多是圣上擔心沿海地區(qū)的倭亂，催促自己前去。此時準備的也差不多了，近日也將動身前往。可聽這沈煉言語中似乎有話要說，便開口說道：“這次圣上派沈兄來是催我動身的吧？”
沈煉點點頭，說道：“唐兄說的不錯，圣上擔心沿海地區(qū)的倭亂，希望唐兄越早前往越好?！?p> “現(xiàn)今也已準備妥當，今日就要動身前往?？缮蛐诌@次毛遂自薦來見我，卻不知所為何事？”唐順之知道沈煉的為人，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出言問詢。
沈煉畢恭閉敬說道：“這次來確實有事，為兩個人而來，還請?zhí)菩种毖韵喔?。”說著雙手抱拳，向唐順之深施一禮。
唐順之也趕忙施禮，見沈煉心直口快，倒是個豪爽之人，也不多言，問道：“不知沈兄所問何人，我若知曉必定相告?！?p> 沈煉道：“要問的第一個人，是唐兄你的小師弟余福。這余福的父親與我同是錦衣衛(wèi)也是我朋友。余福的父親在一次行動中失手，音信全無。本來應(yīng)該由我來照顧這余福，可是當時我身在外地，趕不回來。
回京師后，打探得知，林云子道長收他為徒，一同去了白云觀。林云子道長是江湖中成名的高人，余福能跟在他身邊我也放心?？墒墙谖覅s聽說他即將接任龍門派掌教，卻不知有何用意，唐兄是當世的高人，還請?zhí)菩植涣咧附獭！?p> 唐順之對余福身世也有些了解，不過了解不深，知道沈煉說起這些是擔心余福。此時見他說的真切，自己也不好過多隱瞞，沉思一會說道：“在我們幾個師兄弟中，師傅最看重小師弟。雖是師徒，卻情同父子。這次將龍門派交給小師弟，一來確實是對小師弟期望比較高，二來就是小師弟這次受師命進京獻藥，有龍門派從旁相助，也能多一分的把握。
弘陽教雖然人多勢大，與之對抗看似危險，可小師弟這次進京，得到圣上庇護，又有師傅和三師弟李元一從旁保護，到是安全無誤。”
沈煉聽了點點頭，心中知曉圣上崇信道教，對這丹藥更是迷戀，如果余福能得到皇上的庇護，確實比哪里都安全。自己能保他一時，卻保護不了他一世。況且余福與弘陽教對抗也是正義之舉，自己怎能從中阻攔？要真能建功立業(yè)，流芳千古，也對得起其父在天之靈。
余福進京之后自己也能從旁照顧，也不是一件壞事。又想到如今奸臣當?shù)?，嘆了口氣說道：“唉！弘陽教所做如此，沒能叫圣上認清，卻也是我輩無能。如此一來，卻將此重任擔在一個孩子肩頭?！?p> 唐順之安慰道：“沈兄也不必過多自責，官職太低，言語輕微，你我皆如此。官職大的卻只為私欲。朝里的事，天下的事不去管，眼中只有自己的那點家事私仇。”
沈煉聽了連連嘆氣，表示認同。又交談幾句，說道：“第二人是楊繼盛之女，楊婉如。這楊婉如是楊繼盛之女我也是前不久得知。如今這楊婉如當了錦衣衛(wèi)，當任副千戶，在我手下做事。我知當年唐兄與楊繼盛最好，不知她進錦衣衛(wèi)是唐兄之意，還是她自己的主意？”
唐順之聽了一驚，這楊婉如當了錦衣衛(wèi)實在是出乎意料，疑惑不解，趕忙問道：“距上次見她沒有多久，這么短時間她就能升到副千戶，不知是誰引薦她入的錦衣衛(wèi)？”
沈煉聽唐順之這么一問，好似此事與他無關(guān)，答道：“陸指揮使親自推薦，而且聽陸指揮使言下之意，對這楊婉如也是期望很高。只怕用不了多久，這楊婉如也就同我一樣，都是千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