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宮里那場大火,可是宮里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火,漫天的大火,燒了三天三夜,燒紅了半邊天……”
“聽說南家小姐就在大火里喪身了……”
“那么大的火,只怕是死了不少人”
眾人七嘴八舌的圍著一位老者,只見那老者捋了一下胡須,道:“非也!只有南家小姐一人喪命!”老者正是說書先生。
“怎么可能?”
“這么大的火,沒有一個奴才在場?”
“奴才都活著,主子喪了命,好生奇怪!”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說書先生道:“紫檀宮大火時,涵王殿下正大婚呢,這可是近年來宮里最大的喜事,哪個奴才不想去討點賞銀?整個紫檀宮只有兩個宮女,一個是隨身伺候的宮女和另一個是腿腳不便的宮女……大火時,那南家小姐非但沒有自己逃命,還把那個腿腳不便的宮女從大火里救了出來……令人意外的是,她自己竟死在了大火里!當(dāng)時她才十五歲,如花似玉的年齡……”
“可惜了……”
“涵王殿下不是在南家大公子婚禮上說南家小姐是他的王妃嗎?”
“對呀,涵王殿下就眼睜睜看著她被燒死?”
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
老者繼續(xù)道:“紫檀宮那邊大火時,涵王殿下的興明宮卻是張燈結(jié)彩、鼓樂喧天。大紅的綢幔掛滿了宮殿,地上也全部鋪上了紅毯,放眼看去,就像碧海之間的嫣紅云團,煞是喜慶。伴著鼓樂聲,涵王牽著新娘踏著紅毯緩緩走到殿內(nèi),眼見就要拜堂了……新娘的哥哥相國大人的嫡子卻突然沖進了婚禮,他不知對新郎說了什么,涵王殿下便當(dāng)著皇上、貴妃和一眾觀禮的皇親貴胄的面,丟掉手中的喜花跟袁公子跑了!大紅的喜花在空中飄呀,飄呀,最后落在新娘的面前……所有人都驚呆了!”
“涵王殿下與相國公子跑了?”?
“相國公子可是新娘的同胞兄長!”
“就沒有人攔著?”
“他們?nèi)チ四睦???p> “去紫檀宮救南家小姐了吧?”
……
說書先生繼續(xù)道:“場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新郎被新娘的哥哥帶走,待大家反應(yīng)過來時,涵王殿下已經(jīng)離開了宮殿。他們自然是去了紫檀宮,只可惜,他們到達紫檀宮時,整個紫檀宮已經(jīng)被大火團團包圍,詫紅詫紅的火呀,燒紅了半邊天……自此便沒有南家小姐了……”
“那婚禮如何交代?”
老者搖頭:“涵王殿下得知南家小姐被焚,生生嘔出一灘血,昏了三天三夜……自此誰也不敢跟他提大婚的事?!?p> “看來涵王殿下待南家小姐還是有些真心的……”
“可憐了,陰陽兩隔……”
眾人紛紛搖頭惋惜。
南今夕放下手中的茶,出了客棧。
————————————————————————————
兩年前,上京路上。
“娘,我們還有多久到上京?”
“總不過后日?!蹦戏蛉丝吭谲涢缴希]目養(yǎng)神。
“還要兩天那……”南今夕趴在馬車窗上長吁短嘆。坐了十多日的馬車,南今夕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偏偏娘親不讓她騎馬,整個南府她最怕的便是娘親,因為爹爹對娘親簡直是言聽計從,惹怒了娘親,她自然是沒得好果子吃。
不行,得找個理由出去伸展一下筋骨,不然她真的要散架了。她爬回南夫人身邊,拉著南夫人纖纖玉手道:“娘,坐了這幾天的馬車,您一定覺得無趣得很吧?今夕去找二哥借本書來,念給您聽聽,給您解乏?!闭f完,不待南夫人回應(yīng),掀開馬車簾子便跳了下去。?
南夫人伸手欲拉南今夕,還沒碰到她的衣袖,人已經(jīng)一溜煙不見了,她只得嘆道:“哪里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南今夕下了馬車,飛奔到一個騎馬少年面前道:“阿原,你跟老吳驅(qū)趕馬車去,馬借我遛遛?!?p> 阿原好言好語勸道:“小姐,外面太陽毒,還是坐馬車舒服?!?
南今夕捶捶自己的肩膀,“坐了幾天的馬車,小姐我都要散架了!”
“可是,夫人那邊不好交代……”
南今夕瞇起眼睛。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阿原的手抖了抖,從馬背上翻下來,諂笑道:“小姐您坐馬上,我牽著馬轉(zhuǎn)轉(zhuǎn),夫人那邊應(yīng)該就可以交代了……”南今夕快速翻身上馬,眨眼間已經(jīng)飛奔而去。
阿原是南府二公子的侍從,可他不怕南思詢卻怕南今夕,因為這位南小姐鬼點子極多,又是老爺夫人的心頭肉,每次惹事都會連累他們,偏偏她又不是個消停的主兒。
“二哥,咱們來比比,看誰先到前面的山底,誰贏了就輸對方一樣?xùn)|西,如何?”清脆悅耳的聲音像風(fēng)一樣從南思詢耳邊飄過。
南思詢今年十七歲,比妹妹南今夕大兩歲,生的高挑俊雅,此時正坐在高頭大馬上,一手拉著韁繩,另一只握著玉簫的手輕輕轉(zhuǎn)動,好不瀟灑。此事他正閑著無聊,聽到妹妹聲音,南思詢陡然來了精神,風(fēng)一般追了上去。
不一會,南思詢便追上了南今夕,二人并駕齊驅(qū),南思詢故意放慢速度,剛好比南今夕的快半個馬身,笑道:“妹妹的騎術(shù)越發(fā)長進了,不過嘛,比起二哥我還是差一大截的!”說完,“嗖”的一聲從南今夕身邊飛過。
南今夕很是不甘:“你的馬比我的好,縱然贏了也沒啥了不起的!”
南思詢聽之哈哈大笑。
“二哥,救命呀!”
驟然的尖叫聲讓南思詢大驚,他回頭一看,只見幾米開外,南今夕的馬似是受了驚嚇,瘋狂往前沖,而南今夕則一只腳卡在馬背上,身子直直地往后倒,情景煞是危險。他顧不得比賽,勒住馬便縱身向南今夕飛去。而南今夕卻在他們即將交匯的剎那,翻身坐好,只一個剎那,她便超過了南思詢,讓南思詢撲了個空。
南思詢心知上當(dāng),他腳只稍稍點地,便飛身上馬扭頭追去,卻為時已晚。
而此時,南今夕已在山底笑顏相迎。
南思詢來到南今夕身旁,南思詢就把她拉下馬,圍著她轉(zhuǎn)了一圈,見并未受傷,方才放下心來,拿手指戳著她的頭罵道:“你個鬼丫頭!耍無賴!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南今夕卻完全不當(dāng)回事,她拍拍南思詢的胸脯,笑嘻嘻的說:“二哥輸了,這里的寶貝可歸我啦!”
南思詢一臉的驚訝:“什么寶貝?哪有什么寶貝?”
南今夕掃了一眼四周,然后戳戳南思詢的胸口,壓低聲音:“《夕月如雪》”
這《夕月如雪》很有些來頭。據(jù)說十幾年前,皇宮舉辦了一場盛宴,貴人們正在飲酒作樂,忽聞琴聲如泉水般徐徐流出,依山而下時涓涓聲起,漫過草地時又輕盈無比,仿若一股圣泉自遠處天宮而來,流入這人間,眾人聽得如癡如醉,很多人聽著聽著便昏睡了過去,這曲便是《夕月如雪》。原來宮里請了一位樂師來為盛宴助興,誰知這位樂師竟是世外高人,她信手彈了一曲便是被世人驚為世外之音的《夕月如雪》。后來不知為何,樂師驟然消失,自此,《夕月如雪》也失傳了。此前,聽聞琴圣月臻攜了《夕月如雪》入世,相傳月臻便是那世外高人的關(guān)門弟子,然無人見過月臻真面目,也無見過曲譜,大家都對《夕月如雪》趨之若鶩,《夕月如雪》在坊間也一度被炒到了萬金。
南家歷乃書香門第,南老爺南夫人非常重視子女的才藝,子女尚幼,便請了名師教導(dǎo)他們琴棋書畫,故其子女在琴棋書畫都樣樣精通。南老爺還請了武師教其騎術(shù)武藝,南今夕自幼跟兄長玩樂慣了,偏偏受不了習(xí)武之苦,而騎馬卻是個瀟灑活,所以武藝不精,但騎術(shù)卻是精湛。
南思詢自小喜愛音律,天賦極高,又得一位宗師指導(dǎo),琴藝自是非同一般,在宣州也小有名氣,時時有權(quán)貴公子造訪相約彈琴論樂。?
然一日,在一偏僻的水樓,聽聞美妙琴曲,因一時興起,便執(zhí)蕭隔墻與那琴音配樂,二人彷如知音般越湊越歡,最后,樓內(nèi)小童前來相邀思詢前去與其主人一聚,樓內(nèi)主人隔簾與思詢把酒言歡,共談音律,彷如多年老友。臨別時,小童送來一首曲譜,并留一字條:“請代為保管,他日來必親自來取,切勿外傳”。離開小樓,南思詢翻看琴譜才發(fā)現(xiàn)曲譜竟是《夕月如雪》。他快速返回小樓,想尋月臻,然已是人去樓空。南思詢深感知音難遇,當(dāng)即下決心誓死保護《夕月如雪》,自此,便將《夕月如雪》便視如珍寶,從不離身。
因他隨身攜帶琴譜,從未泄漏半分,不知從何時起竟被妹妹覬覦?!断υ氯缪纺嗽抡橹?,他只代為保管,且不能讓外人知曉。
南思詢用玉笛推開南今夕的手:“什么琴譜?真是稀奇,妹妹什么時候?qū)η倨鍟媮砼d致了?”
南今夕討好地拉著南思詢的手:“好二哥,莫要生氣,我也是偶然看你拿著一本書愛不釋手,想我二哥哥素來自詡不凡、才貌雙全,能讓二哥哥愛不釋手之物,必非俗物,所以一時好奇,瞟了一眼?!逼鋵嵤浅盟逶r,偷出來看了一眼。
南思詢臉色頓時下沉,琴譜他向來不離身,必定是這丫頭趁他沐浴時偷看了。《夕月如雪》乃人間珍品,價值萬金,若是世人知道琴譜在他手里豈不是惹下天大麻煩。況且南今夕又是個惹事的主,若真得了琴譜,豈不是惹禍上身?
看到南思詢臉色不對,南今夕立馬討?zhàn)垼骸岸纾义e了!我向你保證除我之外無人知曉。”又道,“二哥哥,你妹妹我蕙質(zhì)蘭心,送給我一點也不埋沒這琴譜?!?p>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南思詢翻身上馬,“你這番使詐,比賽算不得數(shù)!”
“夫子曾說兵不厭詐,我此番贏你雖是使詐,但并非不光彩?!蹦辖裣Ρе纤荚兊氖直郏浻步允?,“二哥,我不要你的琴譜,只謄寫一份,好不好?”
南思詢:“不行!”
南今夕纏著他不讓他走:“我只謄抄一份,學(xué)習(xí)揣摩一番,待學(xué)成就毀掉可以嗎?”
南思詢思忖,今夕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兒,若不想個辦法斷了她的念想,只怕她還會惹出其他事端來,現(xiàn)在只能找個由頭,打消她的念想,他略微沉思道:“怕了你了,只謄抄一份,絕對不能外傳!”?
南今夕本就沒奢望拿到整本琴譜,對《夕月如雪》也沒有十足把握,沒想到二哥這么痛快就答應(yīng)了,頓時喜上眉梢,她拍拍南思詢的胸脯道:“二哥盡管把心放肚子里!”
二人騎馬往回趕。
不遠處樹梢間,青衣少年問戴著面具的白衣男子:“公子,走不走?”
白衣男子翻身上馬:“走!”
“公子,我們是回京嗎?”青衣少年問道。
“回京!”白衣男子揚起馬鞭向上京方向駛?cè)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