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今夕醒來的時候,天已大黑。南志淵、南夫人坐在床頭,二哥還有一眾丫頭跪了滿滿一屋人,隱隱還能聽到抽泣聲。南今夕欲起身,卻被南夫人按著,她拍拍她的手臂,聲音從未這么溫柔過:“今夕,乖,躺著?!?
南志淵使了個眼色,丫頭們?nèi)鋈チ?,屋?nèi)只有南志淵夫婦和南思詢兄妹。?
南夫人帶著焦慮的聲音,輕聲問:“今夕,可有哪里不舒服?”?
南今夕坐了起來,將手伸到南夫人面前晃了晃,安慰南夫人道:“娘,您看,我好好的,啥事沒有,您不用擔(dān)心啦!”?
“怎么能不擔(dān)心!你被綁了三個時辰!整整三個時辰!還被人淋濕成這樣!”南夫人聲音不大,但南今夕知道,娘這次是生氣了,非常生氣。?
南今夕抱著南夫人,安慰道:“娘,您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劃不來,我真的沒事了?!?
南夫人還待說什么,南志淵握著南夫人的手,輕輕拍了拍,她便不說話了。?
“我是怎么回來的?”南今夕只記得當(dāng)時被人打暈了,醒來時便在家里了,這事太蹊蹺了。?
南思詢道:“當(dāng)時你被黑衣人劫了,我和子易兄一直追到一個樹林,子易兄斷后,讓我去追,怎奈被他們纏著脫不了身,最后還是讓他們給跑掉了。后來我們兵分兩路,子易兄回來搬救兵,我繼續(xù)在樹林尋找。天快黑時,子易兄、涵王殿下帶著一隊人馬趕了來,那時天已漸黑,我們找了很久才發(fā)現(xiàn)黑衣人的蹤跡,我們循著他們的蹤跡追了去,便追到一處茅屋,大約是我們?nèi)硕?,他們怕了吧,他們丟下你便逃跑了?!?
南志淵道:“此事甚為蹊蹺!今夕,你被劫后,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之處?”?
南今夕也覺得此事非常奇怪:“抓我的黑衣人,什么都不圖,只跟我問一個人的下落?!?
“誰的下落?”?
“月臻!”?
南志淵:“月臻雖是琴圣,那都是坊間傳聞,無人見過此人,他為什么劫了你去問月臻的下落?”?
南今夕看了一眼南思詢道:“因為我在今天的九花節(jié)上彈了一首曲子”?
“什么曲子?”?
“《夕月如雪》”?
南夫人聽聞,臉色煞白:“你怎么會有《夕月如雪》的曲子?”?
南思詢見瞞不住了,便吞吞吐吐道:“是我給她的,不過那首曲子是假的,不是真的《夕月如雪》?!?
南今夕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指著南思詢道:“好你個南思詢,果然是你,怪不得都知道曲子是假的,就我被蒙在鼓里!”?
南夫人把南今夕拉回床上坐下:“經(jīng)過這件事,還改不了你毛躁的性子?”她看向南思詢,“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思詢只得將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去年,一次偶然的機會,我遇到了月臻,他贈我《夕月如雪》。他離開時給我留了字據(jù),讓我代為保管,切勿外泄。誰知,今夕不知道從哪里得了消息,糾纏著要《夕月如雪》這首曲子。我自然要向月臻保守承諾,但今夕又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兒,我就想著自己譜了一曲假的哄哄她。因她翻過琴譜,全作假一眼就會被她識破,所以我給她的是半真半假的曲子。誰知今天九花節(jié)上,一群人起哄七嘴八舌的要我上去表演,今夕也是為了給我出頭,自告奮勇上去彈了一曲,彈得就是這首真假參半的《夕月如雪》”?
“胡鬧!”南志淵聽罷,拍桌而起,指著他們罵的,“你們一個個越來越放肆了!月臻那趟渾水也是你們能趟的!”?
南夫人將南志淵拉回,按到凳上,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將他安撫下來,然后轉(zhuǎn)過頭來問南今夕:“今夕,你是怎么回復(fù)黑衣人的?”?
南今夕看爹娘臉色不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便不敢隱瞞:“我跟他們說,是我自己杜撰的曲子,因為崇敬月臻,所以用他的曲子取了個名。我還給他們看了譜子。不過你們放心,那首琴譜卻是我自己抄寫的,二哥給的曲子,我藏在門前的玉蘭樹下了。他們肯定相信了,不然我也不會安然回家。”?
南志淵瞟了一眼南思詢:“去把你妹妹藏的曲子翻出來毀了。”?
一炷香功夫后,南思詢面色沉重地回來了:“譜子不翼而飛了!”?
南志淵和南夫人聞言臉色大變。?
南夫人道:“把你的《夕月如雪》拿給我看看?!?
南思詢從懷里掏出《夕月如雪》遞給了南夫人。南夫人接過《夕月如雪》,一頁一頁地翻看,最后閉上眼睛,似在沉思什么,半晌,才睜開眼睛:“《夕月如雪》為娘替你保存,今日之事,你兄妹二人切不可對外透漏半句,不然會引殺身之禍,聽到了嗎?”?
南思詢和南今夕見南志淵夫婦二人面色沉重,方知勢態(tài)嚴重,都連忙點頭。?
這時,覓竹喊了一聲,“大公子回來了?!?
話音剛落,便見南思銘幾步跨進門,他看了一眼南思詢和南今夕,“噗通”一聲跪在南志淵南夫人面前。?
眾人皆是一驚。?
南夫人忙去扶他道:“銘兒這是為何?”?
南思銘不愿起身,磕頭倒地,直呼:“孩兒不孝!”?
南夫人見他如此模樣,以為是在為妹妹的事情自責(zé),便道:“銘兒快起來!你妹妹已經(jīng)安然無恙,你無須自責(zé)。”?
南思銘仍跪地不起。?
南今夕驚道:“莫不是謝姐姐……她是不是出事了?”?
南思銘看了南今夕一眼,又磕了一個頭,對南志淵南夫人道:“孩兒未經(jīng)父親母親同意,擅自允了謝家親事,還請父親母親責(zé)罰!”?
南夫人聽后都是大驚,南志淵更是驚的直接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銘兒怎的如此糊涂?”?
南思銘一直是三個孩子中最穩(wěn)重最知分寸的一個,南志淵夫婦二人也一直想為他尋一門好親事,好輔助他。此次讓他去參加九花節(jié),就是讓他多看看各家小姐,準備在他看得上眼的人中尋一門門當(dāng)戶對的親事。此番他們還未商議親家,南思銘便直接將婚事定下來,太出乎意料了。?
“銘兒自知此時辦的甚為不妥,方請父親母親大人責(zé)罰!”?
南志淵見責(zé)罰也于事無補,便將思銘扶起來道:“銘兒一向做事妥帖,今日之事必有緣故,先起來再說?!?
南今夕趕緊搬了個板凳給思銘坐下。?
南思銘坐下后,便娓娓道來:“謝家小姐為救今夕被黑衣人一掌霹下,當(dāng)時形勢實在危機,銘兒顧不了其他,直接飛出去救人。我與她二人跌到山底時,謝小姐已嘔血昏迷不醒,那時她脈搏微弱,若不及時救治,恐有生命之憂。她為救今夕身受重傷,如此大義,我怎能置她不理。情急之下,便擅自做主,抱著她,一路跑,穿過了半個上京,才將她送到謝府。當(dāng)時救人心切,銘兒顧不了男女之防,可事后,銘兒覺得不妥,女子貞潔最為重要,如若不給她一個交代,豈不耽誤了她。于是銘兒便擅自做主向謝大人承諾不管謝小姐傷勢如何,孩兒必定娶她為妻,絕不辜負她?!?
南今夕聽的淚眼婆娑:“都是我害了謝姐姐……”?
南夫人安慰道:“都是天意。”?
南志淵拍拍南思銘的肩說:“銘兒做的沒錯。謝小姐與今夕初次相見,便能舍身相救,必定是大義之人,切不可辜負于她。她的傷勢如何?”?
“暫無生命之憂。”?
南志淵點點頭:“待她傷勢好轉(zhuǎn),為父便同你去謝府提親?!?
南思銘點頭道:“是,父親”?
眾人散去后,南今夕睡不著覺,她起身剛推開門,便看見玉蘭樹下坐著一個人,定睛一眼,是少誠。她走到少誠旁邊,坐了下來,摸摸他的腦袋,問:“這么晚了,還不睡?”?
少誠偏過臉去,抹了一把眼淚:“睡不著?!鄙僬\的心緒,南今夕心知肚明,她也不問,直接說:“睡不著就幫姐姐找個東西。”?
少誠點點頭。?
他們二人將玉蘭樹翻了個遍,還是找不到二哥的謄寫的曲譜。?
發(fā)生這些事,南今夕心緒煩躁,這個曲子就是個禍害,今日害的謝姐姐重傷,自己被劫,他日還指不定會發(fā)生什么事。可是,曲子究竟是被誰偷了去呢?他偷這個又有何用意?為什么黑衣人要找月臻?這個與月臻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她坐在玉蘭樹下苦思冥想,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只能放棄,看來,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她拍拍少誠的肩膀道:“學(xué)好武功,才能保護自己,別學(xué)姐姐?!闭f罷往屋里走。?
少誠看著南今夕的背影,堅定地說:“我一定學(xué)好武功,護姐姐周全?!?
南今夕回頭看了一眼少誠,笑著點頭:“姐姐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