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還沒離開靜堂,外邊就聽有人拜訪。
來人是嘉興府徐參軍的母親,徐老太太。
“快讓人進來。”云老太太高興吩咐,又讓云姝別走,等會兒陪她見個客人。
陸氏不經(jīng)意皺了皺眉,站在一邊,也不能這時候離開。
“老姐姐,我又來叨擾你了?!边@個老太太聲音洪亮,底氣十足,未見其人,就已經(jīng)聽到聲音到了門口。
云老太太親自起身笑迎,“徐家姐姐來了,歡迎歡迎。”
那老太太一身褚色衣衫,身態(tài)清瘦,但精神矍鑠,氣色也好,她腳步穩(wěn)健,大步跨進來。
她身后跟著一個妙齡姑娘,十五六歲,容貌清秀,中等姿色。
“玉芹也來了。”
“玉芹給云老太太請安?!毙」媚锒酥?,聲音清脆,恭恭敬敬的給云老太太行禮。
云老太太客氣的一番夸獎,夸人家小姑娘越發(fā)漂亮,如今跟水蔥一樣水靈。
徐玉芹的目光正直直的看著云姝。
云姝安安靜靜站在云老太太身后,不聲不響,眉目絲毫未動,只等老太太引薦。
“來,姝娘,這是咱們鄰里,住南門邊上的徐老太太,給老太太見個禮。”
“姝娘給徐老太太問安?!彼藨B(tài)秀雅,一舉一動都透著矜貴,讓人看過去就移不開眼。
“這是你家三姑娘?”
徐老太太只覺眼前一亮,驚喜道,“我昨日隱約聽說你家三姑娘好了,竟想不到是真的……老姐姐你可真的好福氣,三姑娘如今好了,只怕到時媒人要踏破你們云府這大門了?!?p> 云老太太聽她說這些恭維的話自然高興的很。云府的幾個姑娘各個鐘靈毓秀,樣貌出眾,在整個嘉興府都是出了名的。
“說起福氣,徐姐姐才是好福氣,家中子孫滿堂,才是真的讓人羨慕?!?p> 徐老太太有兩個子嗣,一個就是徐參軍,但孫兒卻有十來個,讓云老太太羨慕不已。
“子孫不在多,一兩個聽話的足矣……”徐老太太無奈的很。
徐家孫子太多,但各個淘氣,整天上房揭瓦,讓她愁的很。
云老太太倒是認同這一點。
云老太太讓云姝陪嬌客,到花廳那邊去坐坐,又讓杜鵑跟著。
云老太太則跟徐老太太單獨說話,陸氏說是去準備茶水,找到機會退出去了。
徐玉芹是見過云三姑娘的,她不是第一次來云府,平日里又跟云大姑娘和二姑娘是閨中密友,關系最為密切。云二姑娘對云三姑娘什么態(tài)度,她最清楚不過。
她敢大喇喇看著云三姑娘,但是單獨跟云三姑娘相處,她還真有些尷尬,目光看過去一次又一次。
如今看她,還真的不一樣。
“杜鵑姐姐,我能去找大姑娘嗎?”徐玉芹覺得這三姑娘沒意思,她如今這樣除了不傻之外,其他變化還真找不到,還是一樣無趣。
“回徐姑娘,大姑娘病了,還在修養(yǎng)?!倍霹N道。
“二姑娘呢?”
“沒有老太太吩咐,二姑娘出不得屋?!?p> “?。俊毙煊袂墼尞悩O了,她低聲問,“是云夫人罰她了嗎?”
徐玉芹平日里喜歡跟大姑娘云婧玩在一處,云婧比較會照顧人。云妍玩性大,她們兩個人性情極像,一起玩的時候最沒有顧忌,但是常有矛盾,每次都不歡而散??墒羌幢闳绱?,兩個人再次見了還是能玩在一處。
徐玉芹是含著蜜罐長大的,徐家兄弟很多,姐妹少,她沒個玩伴,又是哥哥們嬌寵著長大的,性情單純,哪里懂姊妹之間處久了就容易生嫌隙。
就像她跟云妍,每次都不歡而散,但是過些日子她就忘了因為什么事而惱,這事拋之腦后,下次再來找她玩就什么都沒想。
聽說二姑娘被關屋子她自然沒往別處想,只當二姑娘又惱了云夫人,讓云夫人罰了。
“二姑娘做了錯事,是老太太罰的?!倍霹N多余的話也不敢說。
“徐姑娘這邊請坐?!?p> 聲音傳到耳中,徐玉芹抬頭看了云姝一眼,小嘴翹了翹,有些不高興。
沒人陪她玩,真的沒意思,還不如在祖母那邊聽聽她們的閑話呢。
“徐姑娘想見二姐,想必跟二姐關系極好?”
徐玉芹努了努嘴,應,“當然,我們是金蘭之交?!?p> 她的情緒全都寫在臉上,這樣的人其實最簡單不過。
云姝笑了笑,朝她頭上看過去,“徐姑娘的發(fā)釵真好看?!?p> 那是一支鏤空的金蝶釵,中間鑲著翠綠的寶石,下垂流蘇,根根流蘇隨著她的頭扭動而搖搖擺擺,看著不甚輕靈。
徐玉芹摸了摸頭上的金釵,很是驕傲道,“我姑姑送我的,說是以前東京城里的鋪子造出來的?!?p> 東京開封,曾是大元朝最繁華安逸的地方,誰曾想一夕之間化為烏有。
“你們去過東京?”
“我當然沒去過?!蹦堑胤蕉疾皇撬齻兇笤牡乇P了,她怎么可能去過呢。
徐玉芹翹著小嘴,“是我姑丈去過?!?p> “原來如此?!睆膭e人口中聽到東京,還真的有些物是人非事的感覺。
“對了,往日不是都去繡樓嗎?今日為何不讓你帶我到繡樓去?”
“繡樓年久失修,這些日子需要修整。”
徐玉芹微微有些失望,她最喜歡她們府上的繡樓,到那邊可以下去淌水,那水很淺,只有腳踝高,下面又是彩色石子,迎著光時常能在水里看到彩虹。
“徐姑娘喜歡,下次再來玩,應該不會等太久。”
徐玉芹嘆了口氣,她以后怕是出門的機會要少了。她憋了一肚子的話,本來想找云妍說說的,可人卻沒見到,如今那些話生生堵在心口,難受的很。
“徐姑娘有心事不妨與我說。”
徐姑娘鼓著嘴不說話,她跟這位三姑娘又不熟,哪能把心事告訴她呢?
“徐姑娘覺得無趣,不如我講個笑話……”
有個人犯了偷竊罪,被官府鎖上枷銷示眾。有人問他:“犯了什么大罪?”他長嘆道:“一個人倒起霉來,走路都撞板。昨天我偶然見到街上有條草繩,心想以后會有用,便隨手拾起來......”問者道:“拾了一條草繩也判這么重?”只聽犯人繼續(xù)說:“哪知草繩那端,還綁著一條羊吶!”
“這不是順手牽羊嘛……”小姑娘脆生生的開口,眉目也舒展開來。
“是啊?!?p> 徐玉芹越想越有趣,捂著嘴偷笑。
云姝看她神色要笑不笑的樣子,心道真是個單純的小丫頭。
“徐姑娘可能不知,我二姐其實是因為跟我生了矛盾才被關起來的?!?p> 徐玉芹看向她,一副要聽的模樣,“你們吵架了呀?為什么吵架?”
云姝道,“我剛醒那會兒,很多人和事都不記得。二姐也不知因何對我多有不滿,不管我說什么她都心生戒備,為此我困擾不已。祖母憐惜我如今康復,就把二姐給關起來了,我也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