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元殿西下角的內(nèi)務(wù)府的一條甬廊。
甬廊側(cè)有一間司禮監(jiān)掌印辦公之所，準確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棄用了，成了司禮大太監(jiān)們執(zhí)務(wù)時臨時歇腳之所。
……
今天司禮監(jiān)的大公公們，忙著哪有閑暇休息。
從這間房卷窗處，能微瞄見百米開外，雄渾的啟元殿。
入眼的是，張彩結(jié)燈高大啟元殿的數(shù)百個臺階以及臺階上下林立的侍衛(wèi)和宮人，能聽見禮樂以及稀稀的人聲。
至于殿內(nèi)的情形，則完全看不見。
……
陶戰(zhàn)很不滿意小頌子的夸口。
不過，看著出出進進啟元殿鮮麗衣著的宮人們，比窩在仁杞宮好出很多。
也就作罷，從卷窗上望著啟元殿的動靜。
看了十幾分鐘，突然聽得外間傳來窸窸窣窣人的腳步聲，小頌子一張臉嚇得變了顏色：
莫不是被武衛(wèi)發(fā)現(xiàn)了，這下要被拖到敬事房挨板子了。
小頌子抖森著兩只袖子，掀起棉簾子一角兒，抻長脖子回身往外堂看去……
陶戰(zhàn)也不由得湊過去學著小頌子，往外張望。
外屋門棉簾子一挑，幾位丫鬟服侍著一位穿著奇異、很標新的女子進來了。
女子并未發(fā)覺，東屋棉簾子掀起的縫隙里，幾頭一臉驚錯，齊刷刷目迎著她的人。
徑直進了丫鬟挑起棉簾子的西屋。
陶戰(zhàn)直覺得那女子好生面熟，仿佛在哪里見過還是偶遇過……
細一想，她眼睛乍亮。
這位……
昨晚上黑燈瞎火瘋狂的場合下，掠過一面……
韓國佬的老婆!
對對，叫山上什么……
山上至，無印國的公主!……
嚯~嚯~
她也來這兒瞧熱鬧了？
……
陶戰(zhàn)示意小頌子放下簾子，回身拿起香芽子為她準備的一小盒特大顆黑葡萄干兒，眼睛看著牙月，朝門口努了努嘴。
牙月不明白小主子要干嘛，愣怔著。
陶戰(zhàn)把葡萄干兒小食盒塞在她手里：“跟我過去?！?p> 三個奴才一聽頭都大了，主子想一出是一出，不鬧出點花樣兒勢不罷休。
小頌子悔青腸子了，不應(yīng)該帶她來這兒，瑟瑟發(fā)抖啊。
西屋那位沒看見她們算是燒高香了，犯不著挺著鼻子往上沖。
小頌子和香芽子也要往外去。
“你們倆候在這兒別出去……”
陶戰(zhàn)笑吟吟往西屋去。
……
首領(lǐng)太監(jiān)鄭公公引領(lǐng)著山上至到此處觀麾惠椋國的皇宴。
鄭公公沒有進來，回自己的崗位應(yīng)差去了。
山上至興致盎然，正透過卷窗看熱鬧呢。
聽得棉簾子嘩啦起挑之聲，進來兩位小姑娘。
其中一位衣著華麗，水嫩秀氣，似畫中走下來的小仙子。
小仙子笑眼彎彎，一進來，沒開口前朝她先行了個曲膝禮。
“四皇嫂在上，陶戰(zhàn)唐突了。”
“我在東屋看殿宴，正巧見皇嫂進西屋，特地過來給嫂嫂見個禮?！?p> 說著，陶戰(zhàn)給牙月使個眼，牙月深曲膝低首給山上至行禮，雙手把小食盒子遞給邊上侍候山上至丫鬟手上。
山上至站了起來，還了禮，復問：“我剛來大宮，趕問姑娘是哪家小公主？”
山上至不傻，人家喚她皇嫂，自然是公主級別的。
“哦，陶境王爺家的三公主，陶戰(zhàn)?！?p> 陶戰(zhàn)月亮彎眼笑意純?nèi)?，口中銜了蜜汁般，重復了遍自家名字?p> 山上至手上的一顆蜜餞應(yīng)聲落地，雙眉往里擰了擰，心下一驚。
昨兒夜里，她家皇子序在羽林宮門外碰見一個瘋魔，又抓又咬的那個，聽說也叫陶戰(zhàn)，女扮太監(jiān)裝，也是陶境王爺?shù)娜?，綽號小魔頭……
同一個人？!!!
她的表情，陶戰(zhàn)收在眼底。
陶戰(zhàn)過去，附在山上至耳邊，山上至被陶戰(zhàn)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身子本能地往后縮子縮。
陶戰(zhàn)不管，附過去耳語……
山上至緊擰的眉頭舒展了，臉上掛上了笑意。
“小三公主請坐下說話?！?p> ……
牙月太驚訝了，小主子施什么妖法了，這位異裝女子轉(zhuǎn)眼間竟眉開眼笑的。
哦，聽主子叫她四皇嫂，莫不是歸國那位四皇子的妃。
小主子是怎么認出她的？
絕!
……
她家主子自從摔破頭后，行事完全讓她們下人們摸不著東西南北。經(jīng)常做出破天荒的荒唐事。
比如，在青關(guān)，她在院子里制了紙片子，葵水來了用，實在太好用了，比草灰袋子好太多了。
再比如，易公主落水嗆過去了，她家主子比御醫(yī)都管用，把人給救了回來，雖然那救的姿態(tài)有失雅致……
……
陶戰(zhàn)和山上至越聊越投機。
聊得火熱，她們早忘了來這兒的原始目的。
后來，居然姐姐妹妹地稱呼彼此。
聊得滿山遍野
……
遠到無印國的國花，團子節(jié)，近到大本堂的木頭女師?！?p> 兩人有種相見恨晚感，要補齊少聊了十幾年的缺憾……
甚至，聊到了高潮，暴出一大波合聲的笑，慌得服侍的下人們，緊著顆心忙不迭時刻提醒著她們。
……
皇上，文武大元們的盛宴早不在她們的腦回里了。
……
最后，大殿宴會散了，熙熙攘攘的聲潮才棒打鴛鴦……
兩個時辰的暢聊，結(jié)束在天漸蒙頓，啟元殿，只剩下些收拾殘局的宮人……
……
臨分別時，兩人互贈了香袋，約了一次一起喝茶的時日，這才惜別。
……
四皇子序回到他的寢宮，讓下人去請山上至過來，下人回道：山上妃觀摩殿宴還未歸來。
四皇子品茶的手一窒，還沒回來？
她又沒有認識的人，殿宴結(jié)束了，能去哪兒呢？
剛要吩咐下去，他要去大宮尋找，又一撥下人進來稟：山上妃回鴻蒙殿了。
……
山上至臉上，興沖沖的余韻還未消散，回到自己宮中剛換了行頭，丫鬟稟說四皇子著急要見他。
……
四皇子序一見到山上至就問：“怎么去了這么久?！?p> 山上至深邃的大眼睛閃著點點星彩，說她和陶戰(zhàn)……
就是昨晚，昨晚誤會沖撞了四皇子的小女孩……
她們碰在一處說起話兒，說到了現(xiàn)在……
……
四皇子聽了，茶碗里的水漾了幾漾。
他一肚子的無奈……
這個山上至真是說話做事一根腸子，不帶腦子!
“她？”
“你少招惹她!”
“昨天你也見了，她哪里像個小姑娘的樣子，分明就是一記不知天高地厚，小潑皮混頭?！?p> “你和她有什么能聊的？”
“聽說，她在青關(guān)時就是個小魔女，無所顧及，不走四六?！?p> “你以后凡她躲遠點?！?p> ……
“皇子，您恐怕誤會她了。她是個極明理兒的小姑娘，懂得也多，說起話兒來，特別地有趣。”
“她當著下人，面兒上抹不開，附在我耳邊說了，那天她著了男裝偷出宮門太過緊張，您抓她那下，她以為角樓上的兵，慌恐之下就，那個……”
“她托我給您道個歉，她說了，改天親自登門致歉，哦，元日，我約了她來我們宮里喝茶，放爆竹……”
四皇子啞然。
什么？
山上妃被那小魔女下了迷魂藥，一進來就為她說好話。
誤會了，
她知書達理……
有那樣知書達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