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貴妃回至仁杞宮,屁股還沒未落到榻上,心急火燎,令人去羽林速召陶澤見她。
墨香見主子從修思殿回來神色不大對,懂事體地沏了花茶,給主子揉捏肩膀舒暖郁滯。
陶貴妃腦子里,反反復復鳴響著皇上陶淺那句駭人聽聞之言……
陶戰(zhàn),玩劣談不上,要說,只能說做事異于常人,不拘小節(jié)小孩子氣濃重些罷了,言行舉止絕無輕浮跳脫之嫌。
從青關到入大宮,短短一月時光,她又整天大本堂習書,剩下時間里,人不出自己眼皮子底下,何時得以與四皇子扯起了交集?
荒謬,實在是荒謬!
小女孩未醒人事,整天貪吃憨耍,斷斷不會和四皇子同床共寢……
越琢磨越覺著蹊蹺……
……
陶澤先給母親請了安,坐在母親下首,關切問侯:“母妃,您找我來有何事?”
陶貴妃萬般憐愛,看著英朗碩健的愛子,憐惜陶澤姻緣流年不利。
“方才,你父皇詔我去修思殿,說陶戰(zhàn)亂闖燋龍池,撞上了正在泡浴的陶序……”
“陶序一早兒請了你父皇的允,陶戰(zhàn)許給了他……”
陶澤一凜,面色驟凝,但沒說話。
陶貴妃與心不忍,注意著陶澤的反應,斟酌了斟酌,微緩了又說道:“不光如此,皇后傳小話給你父皇,昨兒陶戰(zhàn)夜宿在了四皇子的寢宮,說是二人同居一室……”
陶澤不動聲色,袖子里的手攥了拳,指節(jié)發(fā)白。
“兒啊,為娘以為,這事兒不似那么簡單。四皇子,皇后那邊是不是在謀劃什么主意?你王叔封疆大吏兵權在握,多少人想拉攏。”
“皇后在四皇子身邊安插了眼線?!?p> “至于這門親事,暫時任誰也改不了。”
……
“母妃不必多慮,父皇有說他們什么時節(jié)完婚嗎?”
五皇子這才淡然隨意那么一問。
面兒上,陶澤如些氣定神閑,在陶娘娘意料中。
她這個獨子向來行事穩(wěn)重,不形與色。
不過知兒莫如母,從他漸變成陰黑的瞳眸里,做母親的,覷得出平靜水面之下洶涌的暗濤。
“陶戰(zhàn)及篳之時,這兩三年時日里,照常習學,照住在竹茹院……”
“四皇子那里,恐怕你要上點神,小小年紀,在無印國就是個不要命狠戾之極的主,聽說,殺人如麻……”
“他這次回來,明面兒上,是避無印國的東宮亂,避嫌撇干系的,要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上?!?p> “你的婚事,不能意氣用事,要從長計義,我們勢單力薄,聯姻不單單為了兒女情長……”
“皇兒,我們不能事事后知后覺,坐以待斃,母妃不會再讓你我陷入你兒時時的危境……”
陶貴妃悵然,趁著這事兒,給兒子提點透了。
其實,沒敢揭了真正癥結所在的那道痂:惠椋國太子位……
山雨欲來風滿樓,別笑看無印國,一家不知一家的愁。
……
陶澤緘默,等母妃說完老生常談的憂患后,他握了母親的手。
“兒臣如今已經成人,有些事兒臣會做妥貼的,敬請母妃放下心?!?p> “陶戰(zhàn)的事,母妃也別過慮,目前父皇僅指了婚,她仍然如往常種種,及篳還有幾年,到時候再論那時候的事?!?p> ……
五皇子并非完全蒙在鼓里,一無所知。
就在陶戰(zhàn)前腳離開,陶澤后腳到了麟怡宮。
正殿大門前,司門太監(jiān)們躬著身,問皇子爺好。
其中一個膽兒大的壓著喉嚨諂媚道:“五皇子爺,您若是找我們主子,不巧了,主子一早進宮了。”
一只腳邁入門檻的陶澤頓了步子,問道:
“他一個人去的?”
這位快嘴子剛要說,身邊另一位暗暗扥他的衣角兒。
還好這位嘴快腦子反應得也快:“回皇子爺,主子一個人帶著侍衛(wèi)去的?!?p> “去通稟,我見見皇嫂山上妃……”陶澤略一忖蹴,遂又邁步進入。
“五皇子爺,山上妃不住此處,您得移駕溯明院?!?p> “哦……”
陶澤哦完,折回身走了。
心想,他們夫妻分開住,陶戰(zhàn)應該在山上妃的溯明宮。如此,不會再憂慮陶戰(zhàn)昨晚在安危了。
……
五皇子走了,山上妃接著來了。
一竿子下人們交頭接耳。
……
“皇子妃您坐,四皇子一早進大宮了。”
體態(tài)龐碩的嬤嬤招待山上妃,眼珠子嘰里咕嚕亂轉。
“昨晚皇子爺帶回的客人呢?”
山上妃問。
“喔,客人……客人走了?!眿邒呋氐馈?p> “和皇子爺一起走的?”山上妃又一問。
嬤嬤揣著張笑臉,識趣道:“主子一早就進大宮了,客人走了不到半盞茶的工夫,是各走各的,各走各走……”
山上妃眼神探究,繼續(xù)追問:
“客人昨晚歇在哪間屋?”
嬤嬤眉頭肉微疙瘩抖了抖,僵了一秒的肉笑繽得更圓滑了。
“皇子爺仁心宅厚,昨晚吩咐下人們回廂房歇了,說大過節(jié)的,不用到寢殿服侍。小的不知皇子爺是怎么安頓的?!?p> 老油條一根。
山上至沒再問下去,起身回去了。
……
陶澤把陶戰(zhàn)送回竹茹院。
陶戰(zhàn)一語不發(fā),木頭人似的。
許久,她從茫然中收回目光,望了陶澤:“你先回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陶澤哄小孩似的輕拍了拍她的發(fā)頂:“好生歇著,別想太多。你若不想嫁他,我定不會讓你嫁,一切有我呢。”
“養(yǎng)足精神,明天,帶你出宮去街巿上看花燈?!?p> ……
陶澤走后,陶戰(zhàn)只刷了牙,就把嬤嬤丫頭們全轟了出去。
一個人抱著膝,窩在忽明忽暗燭光里呆坐著。
她恨不得拎起那個瘋子,摔死狗樣狠命摔個百十來個來回,方解心頭恨……
遇到這顆掃帚星起,厄運就附身了。
掉入海里,莫名其名到了這里,不管愿不愿意,被換上陌生的皮囊,陌生人陌生世界,陌生的習俗。
手機,車,Wifi所有的現代文明皆無。
這也就罷了……
可惡的掃帚星依然又現了身,纏在她左右。
折磨死她一次不夠,變本加厲要對她這生敲骨吸髓了……
他假以被看了裸體為由,把自已綁在他身邊。
故意把醉酒不醒自己,安置在他的寢宮,制造出生米煮成熟飯的假像。
徹底搞臭一個女孩子的清白莫過于此。
惡毒,其心可誅!
……
憤怒,委屈,傷心,無力,潮水般淹沒了她。
頭伏在膝蓋上,想著上輩子和這輩子的父親,沒有一個疼愛自己的……欲發(fā)地傷心。
……
最深的絕望暴風雨般掃蕩過后,心波漸靜。
陶戰(zhàn)這才冷靜地細挼自己的處境……
活著的目的?
想怎樣活?
一道靈光劃過腦際,頓時,烏云散去,和風日麗……
生活還是不錯和美好地……
豁然開朗之下,她一拍大腿:塞翁失馬,焉知禍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