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言緩緩地睜開眼睛,眼前是枯樹一般的吊燈。
他在冰冷的地板上醒來,窗外是清冷的笛聲。
又是那個奇怪的夢,他躺在一座平臺上,周身是成千上萬的,接踵堆積如蛇一般的白袍神官們,他們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口中是連續(xù)不斷的古奧森嚴的聲音。
但與往常不同,他這一次居然聽懂了一小段他們咒語般的話。
他們說:“請活下去,殿下!”
活下去?殿下?
紀言自嘲一笑,他難不成還能有什么落難王子之類的身份嗎?
可是,不可能的,在紀芙秘藏的一本相冊里,有著他從嬰兒到現(xiàn)在的所有時期的照片。
紀言以前趁紀芙上班的時候偷偷看過,再往前追溯,那里面甚至還有紀芙在醫(yī)院病床上抱著他,和醫(yī)生們友好的合影呢。
長時間和地板接觸,身體有些僵硬,紀言雙手撐地,想要爬起身來,但是雙手觸及到的地方居然有一種滑膩粘稠的惡心觸感。
是什么東西?
紀言用手指點了一下那種如液體半干的東西,輕輕湊到鼻尖嗅了一下,是一股淡淡的腥味與鐵銹味混合的味道。
腥味和鐵銹味?這是什么組合?
可是窗簾不知被誰拉上了,屋內(nèi),一片黑暗,他也看不清楚手上的東西。
紀言起身,憑借記憶摸索著來到客廳玄關(guān)處,將客廳的吊燈打開了。
光線忽然充盈整間房間,讓習(xí)慣剛剛黑暗環(huán)境的紀言眼前花了一下,過了幾秒,他眼睛緩和了一些后,眼前的一切讓他驚呆了。
入目到處都是血液,從餐廳的餐桌到客廳的地板……那些血液干涸,顯出一種陰沉的暗紅色!
這般恐怖片里才會出現(xiàn)的場景讓紀言緩緩打了一個寒戰(zhàn),他僵硬的轉(zhuǎn)身,看向玄關(guān)處擺著的一面鏡子,鏡子里的自己竟也渾身是血!
是誰的血?
是自己的血嗎?
紀言對著鏡子摸向胸口,那是出血量最多的地方,那里是他的心臟的所在地!
暗紅色的血液浸染了橙色的校服,使其看起來有種晦暗的陰森感,同時也使得紀言剛剛沒有看出校服上的隱藏起來的破口。
直到此時,他用手沿著胸口去觸摸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從胸口往下,竟有七八道利器刺穿衣服造成的破口。
這些破口細小而整齊,并且,每一道破口后都對應(yīng)著一個臟器,七八道破口正好將他身上重要的五臟六腑全部刺透了!
“我死了?”紀言下意識再次看向客廳地板,那兒是他剛剛起身的地方,也是血漬面積最大的地方,“身體沒在那兒停著,我沒有變成鬼,還是說……我詐尸了?”
紀言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說不定這是一場鬧劇,畢竟……他的觸覺聽覺視覺什么的,都沒有發(fā)生什么變化。
他脫下校服外套和里面已經(jīng)完全被浸染成暗紅色的白T恤,對著鏡子照了又照,他纖弱的身上一道傷口都沒有!
仿佛衣服上那些血液都是誰惡作劇涂在他身上似的。
可真相究竟是什么?
“要保護現(xiàn)場嗎?”紀言沒由來的想到了這么一個問題,但繼而又搖了搖頭,這種離奇的事情警察叔叔可能也發(fā)懵,還是等媽媽回家了,和媽媽商量一下再說之后的事情。
至于現(xiàn)在,還是應(yīng)該先去洗個澡,把身上這些黏膩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血的不明液體洗了,這種糟糕的觸感實在是太令人不舒服了。
一念至此,紀言拍拍臉,將那些心頭冒出的不好念頭全部壓下,緩步走向了衛(wèi)生間。
可等紀言緩緩打開衛(wèi)生間的雕花磨砂玻璃門后,他再一次呆住了。
他的瞳孔極速收縮,呼吸也像是得了哮喘的病人般變得艱難起來,他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整個人好像傻了一樣。
血液,又是濺滿整間屋子的血液!
而在他開門的瞬間,一只手緩緩地從門上滑落,掉在了他的腳面上。
感受到腳面上的重量,紀言緩緩低頭,而這一眼,他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那竟是他媽媽的手,在他開門前,她的手應(yīng)該是搭在玻璃門上的。
紀言能夠想到,紀芙在受到致命的傷勢后,還想要打開門,去通知自己,希望他能夠逃離即將到來的悲?。?p> 但是,很顯然,那個該千刀萬剮的殺人犯并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
紀言蹲下身,抓住那只已經(jīng)變得冰冷的右手,眸光一下子變得暗淡起來,而隨后眼淚溢出眼眶,沿著臉頰無聲的流淌。
紀芙死了?
他不能夠接受這樣的事情!
紀言輕輕地將紀芙的尸體抱在自己懷里,輕手輕腳地為她撫平臉上帶血的皺紋,讓她以一種輕松的姿勢看向自己,他低聲呼喚道:“媽媽,快醒醒,你明天不是還要來參加我們的校慶活動的嗎?”
可紀芙?jīng)]有任何反應(yīng)。
紀言的聲音拔高了一些:“媽媽,快醒醒,要睡咱們回床上睡,在這兒會感冒了的?!?p> 但紀芙依舊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而此時,窗外的笛聲竟也變得凄涼起來。
紀言對著衛(wèi)生間小小的窗口怒吼:“吹你麻痹啊吹!”
笛聲的主人似乎聽到了這句粗鄙的怒吼,聲音漸輕,幾秒后,便消融在了風(fēng)吹樹葉的沙沙聲中。
紀言深呼吸一口氣,再次看向面無表情的紀芙,冰冷的體溫,僵硬的觸感,無一不再提示紀言,紀芙已經(jīng)死了。
但是,紀言還是不想承認。
紀言輕聲道:“媽媽,快醒醒啊……”
淚水漸漸模糊了眼睛,微風(fēng)穿過窗口,吹起紀言和紀芙額前的劉海,仿佛,吹起了從前。
“言兒……言兒還沒有好好孝敬您啊!”
但顯然,紀芙已經(jīng)陷入了悠久的沉睡之中,不會再醒過來了。
冰冷的事實再一次毫無保留的襲入紀言的腦海,紀言眼前一昏,再也繃不住腦內(nèi)的那一根弦,摟著紀芙的尸體,撕心裂肺的痛哭起來。
他哭喊著:“媽媽,不要……不要死,不要……不要離開我啊!”
悲傷溢滿整間屋子,紀言的影子被窗外映照來的星光拉的很長,很長。
Sou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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