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兵被帶到一處空曠的地方,背靠著一根四四方方的石柱,長發(fā)微飄,聽著遠處傳來的一陣陣戰(zhàn)斗聲,心里第一次生起不自然的感覺。
那警員看了看兵,似是在猶豫要不要留在這里,不過不知道他想了什么,還是決定留了下來,看著旁邊的兵,突然笑道:
“你真厲害,憑借平民的身份,居然能與那可怕的東西周旋這么久,真是了不起,我們雖然一直訓練著,可也不能做到你這樣的地步?!?p> 聲音中帶著絲絲的敬佩與好奇,顯然他也沒想通兵是怎么做到的。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終于還是問出自己的問題。
兵沒有理會他,口中呼吸不暢,看起來很是難受,連說話都難。當然,就是狀態(tài)完好,料想兵也不會理會他。
這恰好給了這警員自我安慰的理由。
而就在他正打算繼續(xù)說話的時候,不遠處的樓道中響起一道蘊含著鄙夷的聲音:“真是沒出息,大敵當前,竟把戰(zhàn)場留給戰(zhàn)友,自己卻躲在這里做縮頭烏龜,怎么,陪著一個傷員讓你很有成就感嗎?怎么沒見你陪陪我?”
似是被說中的點上,那警員面皮當即升溫,和兵一樣,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一個同樣穿著警服的中年男子,正艱難的扶著護欄走來,胸腹間一個猙獰的血洞躺著,就連跳動的心臟都能看得到。
那張臉雖然蒼白,可依然不難分辨出他的身份:師兄!
不久前,師兄一個大意身受重傷,本該身死,可他最后關頭啟動隨身刻畫的護體符文,硬生生的逃脫當場身亡的命運,而很快,師弟楊原忠趕到,救了他一命,一直在等待恢復,不過他自己很清楚自己的情況,有了些力氣后就走了下來,打算把這場戰(zhàn)斗看到最后。
“警長……”見警長出現(xiàn),這警員咬了咬牙,再一次拿上裝備朝場中走去。他怕死,但顯然更怕名裂身死。
若是其他人死了,他又如何能活?
兵也看向這人,對于他,兵還有有些印象的,知道老頭稱這人為師兄。
師兄也看向兵,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笑,叫了聲:“呵呵,大師侄,真是好久不見啊?!?p> 叫得很是親切,許是不想回答,或者說不出話,兵就這么看著他。
師兄速度很慢,打量了下兵的傷勢,心中有了個數(shù),最后走到兵的身邊,坐在剛才警員坐的那個位置,同樣靠著石柱。
兵依然喘著氣。
師兄則是自來熟,亦或者是想找個人說話,道:“剛才的戰(zhàn)斗我看到了,你很了不起,若不是那孩子憑借著速度偷襲你,沒準你現(xiàn)在還好好的!”
師兄輕聲道,說話的同時側(cè)著臉,看向兵的眼神中有著掩飾不住的驚艷之色,不過不知為何,對于兵沒有受過訓練,卻能有此表現(xiàn)的現(xiàn)象,他竟沒有多么的驚訝。
兵倒是沒怎么注意這個,看向他,喉嚨中吐出兩個模糊的字體:“孩子?”
師兄笑了笑,似是早知道兵還能說話,緊接著眼中露出傲然之色:“嘿嘿,其實那是我煉出來的!只用了三天,我畢生所學用在兩個怪異特殊的人身上,一兩個禮拜,在不入流的養(yǎng)尸之法下還能不腐爛,保持著強大生機的極陰尸身,一道剛剛身死,就散發(fā)極致怨氣的靈魂,兩者結(jié)合,終于還是打造出了這驚世之作!”
師兄語出驚人,即便生命垂危,可依然一臉回味的笑容。他很清楚,要做出此等白天不懼陽光,晚上免疫道法,就連百鬼鎮(zhèn)尸印都能撕毀的尸王,憑借自己的本事是不可能完成的,更大程度上,是阿然那異常的尸身,以及齊娜娜那攜帶著可怕怨氣的靈魂,這才能打造出這驚世之作,到現(xiàn)在為止,師兄依然覺得這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
“都是天意,是上天看出了我心中的悲寂,這才將兩大世所罕見的極陰身魂集中在一起,還偏偏讓我遇上了!這多么了不起的巧合啊!哈哈哈,都是天意!”
師兄一臉滿意,就連胸腹出笑出了血跡都不在意。
兵見狀微楞,似是第一次認識這個老頭的師兄,沒想到他是這般瘋狂的人。
師兄依然在自語:“我與你爹都是天師一脈的繼承人,世道變了,陽氣集中的大城市,火葬,全民信奉科學,本來高高在上,受人膜拜的天師已是過眼云煙,成了神棍!哈哈哈,我們半輩子堅持的東西,就換來神棍二字!我如何甘心???為了將天師一脈推到人前,為了讓這些無知只知科學的人重新意識到我們的存在,哪怕違背天師組訓對凡人出手又如何,哪怕被自己的杰作殺了又如何!……”
師兄很是激動:“過了今晚,這孩子就會出現(xiàn)在全世界面前,他金剛不壞,水火不侵,更是能免疫道法,在他面前,各國引以為傲的軍隊,視如財富的武器都是渣!這孩子會在戰(zhàn)斗中成長,現(xiàn)代文明殺不了他,唯有撿起,認同那被遺忘的力量才能抗衡。即便我死了,這孩子依然會代替我告訴世人,天師一脈的力量是多么的強大!現(xiàn)代文明,拋棄了一股多么了不起的力量!”
“唔額咳咳……”說著,一把捂著下巴咳嗽起來,泛著黑色的血液順著指間溢出,顯然,師兄的傷勢很重。
兵將師兄的言行都收入眼中,沒有絲毫的嘲諷之意,反而點了點頭,滿是認同的道:“嗯,我理解你的想法,也認同你的想法……”
說到這里,兵發(fā)現(xiàn)師兄的眼中露出絲絲無法掩飾的詫異,因為他自己的舉動就是在師弟看來都很是偏激與不妥,在世人看來,他就是惡魔,是神經(jīng)病,幾乎就沒有人會理解他。
然而此時,在兵的眼里他看到來從未見過的認真之色,讓人無法懷疑他的話發(fā)自肺腑。
兵的話依然在繼續(xù):“可我并不認同你的做法。你不是說了嗎,那是你堅持了半輩子的東西,換言之那就是你的信仰,可信仰又為何要活在別人的眼里,信仰是純粹的,自由的,但更多卻又是孤獨的,現(xiàn)在這個世界,有信仰與堅持的人少嗎,婆羅摩,苦行僧,叩拜千萬里朝圣的信徒,他們是世人所不能理解的,在世人看來就是神經(jīng)病,放著大好日子不過,一顆心追求著虛無縹緲的東西,可依然樂在其中,遵守著一條條準則直到死都沒變?!?p> 說到這里,兵看向面色不自然的師兄,眼中神色已惘然未變,道:“你不是他們,或許你自認為自己沒有錯誤,但在我看來,從你違背口中所謂天師祖訓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jīng)背叛的‘天師’二字,背叛了自己的信仰,現(xiàn)在的你不只是天師的信徒,更是天師的敵人!或者說,你就是叛……”
徒字沒說出口,師兄就發(fā)生一聲厲喝,面色露出猙獰之色,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抓著兵的衣領:
“臭小子你懂什么,你懂我的苦嗎?你懂相信的東西被世人踐踏之時我心里的感受嗎?你懂我碌碌無為,像籠子里的牲口一樣不知該干嘛,只能看著時光流逝默默等死時的感受嗎???你什么都不懂就在這里教訓我,說什么信仰是自由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那你呢,你不也是在用你自己認為正確的東西數(shù)落我嗎,和我以認為正確的方式證明我天師一脈有什么不同ong~嗚哇!~”
師兄很是激動,最后更是哇的一聲,口中流血不止,難以出言,就連抓著兵的手都沒了力氣的軟落。
兵看著血流不止的師兄,收回目光,靠著后方冰冷的石柱,微微仰起頭看著上方崩碎的一層層房頂。
輕聲道:“不同嗎……當然有啊,因為我是站在世人的角度思考問題,早已拋棄了你我與他的界限。而你只站在自己的角度,所以你由不得別人的無視與貶低,只要有,你本該純粹的信仰就會裹帶雜質(zhì),在自己的信仰面前加上重重的怨恨,所以你才會養(yǎng)尸殺人,報復世界,才會抓著我,指責質(zhì)問與我,就像是你報復世界一樣。你我的不同,便是你的眼里只有你,而我的眼里沒有人,沒有恩怨,只有規(guī)則與問題的因果?!?p> 兵的內(nèi)心無任何波動,極其的理性,看不出絲毫的感情波動。
聽了這話,師兄似是明悟了什么,呼吸平穩(wěn)了許多,看著兵的眼神也是出現(xiàn)了些許的變化。低語一聲:“拋棄你我與他的界限……沒有人……呵呵哈哈……”突然,師兄發(fā)出一臉的笑,旋即看向并,聲音大了些許:
“那我若讓你站在你自己的角度的話,你又如何看這信仰二字?”
兵這才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信仰……我哪有那種東西~或者說,忘了吧~……”兵雙目渙散,腦子一片空白。就像一個一無所有的浪人,不知自己從哪兒來,為何來,又為何要走,終點在何方。
師兄一愣,顯然是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再問:“那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來了呢?”
聽到這話,兵下意識的就露出一抹微笑,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的笑容是多么的溫柔,多么的渴望,又多么的光彩照人。
幾乎沒有猶豫的道:“我會像那孤獨的苦行僧一樣,至死不休吧……”
孤獨的苦行僧,至死不休,短短的幾個字而已,竟讓師兄精神一顫,看著兵的目光微微發(fā)亮,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只可遠觀的不世瑰寶。
心中斷定:此子……前途無量??!
才想到這里,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異響,兩道身影倒飛而來,在地上滑出數(shù)十米遠。而另一邊,一道黑紫色的身影落地,猩紅的雙目兇光鎖定這邊的幾人,邁著輕巧的步伐,一步步落地,那腳步聲似是一道道沉重的哄音,入人心魂,勾起人們心中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