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和我同齡,也是我童年唯一的玩伴。
因為她沒有母親,只有后媽,她的后媽是不會介意她和我這個詭異小孩一起玩的。
笑笑只能睡在偏房里,連吃飯都是沒人管的,更不會管她和誰玩了。
所以笑笑初中畢業(yè)就出去打工了。
這次回來,我明顯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同。
她不再那樣臟兮兮的,也不用穿我的衣服了,臉上的笑容燦爛了許多。
她送給我一條手鏈,材質(zhì)大概是鐵的,因為我戴了兩天就生銹了。
可我依舊很喜歡。
不夸張的說,我不缺手鏈,太爺爺?shù)暮芏鄸|西都留給了我,我甚至一直戴著小葉紫檀的一百零八子手串,我還有黃花梨的手串,佛教七寶的手串,……
但不管這些手串多珍貴,沒有一個小姑娘會喜歡這種沉悶的東西的。
所以那個手鏈即使掉色生銹了,可我依舊不舍得扔掉。
笑笑給我?guī)砹送饷媸澜绲哪印?p> 在她的口中,我知道了原來燈是五顏六色的,樓有三十多層高的,衣服是可以露胳膊露腿甚至露后背的。
電視劇上演的并不是瞎編。
城里的吃的很多也很好吃。
我睜著越來越黑的眼瞳,一眨也不眨的看著笑笑一直在說著話。
我在腦海里勾勒著她說的世界,第一次對外界產(chǎn)生了最濃厚的渴望。
我想去城里,想走出這個小縣城。
而這個提議被奶奶想也不想的否決了。
一向笑瞇瞇的奶奶當(dāng)時就變了臉,“不行,你哪里也不許去?!?p> 我愣愣的看著奶奶。
奶奶也驚覺自己語氣過于強硬,這才緩和著說道:“笑笑那孩子是不上學(xué)了,這才出去打工的,你才十六,高中還沒念完呢,哪能就和她出去上班呀?!?p> 我的執(zhí)拗勁也上來了,又說道:“反正我一個學(xué)期也去不了兩天,上不上學(xué)哪有什么區(qū)別?!?p> 奶奶很生氣,“你以為外面的世界就那么好呀?你從小連個碗都沒刷過,打工你能干點啥?那笑笑是從小沒了媽這才出去干活的,你啥啥都有的,和她學(xué)啥?!?p> 提到我媽我當(dāng)時火就上來了,氣的喊了一句:“我哪有媽了?我都忘了他們?nèi)L啥樣了,這媽有和沒有,有什么區(qū)別?!?p> 奶奶被我氣的臉都紅了,“別胡說八道的,你爸媽沒養(yǎng)你是咋地?那不是工作忙回不來嗎?!?p> “什么回不來,他們就是嫌棄我,害怕我,我還不稀罕這爸媽呢?!闭f著,我捂了捂心口,感覺悶的難受。
奶奶一看我這樣也舍不得說我了,忙安撫道:“你別瞎想,你要是想你媽了,我這就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回來看你?!?p> 我更生氣了,怎么我還得求著他們來看我不成?
我氣的躺在床上,翻了個身不理奶奶了。
奶奶無奈的嘆氣出去了。
可我那心里想要出去的念頭,就像雨后的春草一樣,瘋狂肆意生長,根本克制不住。
我做了十六年來第一個膽大妄為的舉動。
用書包背著兩套衣服,拿著積攢的兩千塊壓歲錢和笑笑離家出走了。
連夜出走,在縣城的街邊坐了三個小時,初秋的天氣早晚很涼,我凍的瑟瑟發(fā)抖,有些后悔沒拿件厚實的大衣。
笑笑摟著我,一直和我說城里的美好。
我半瞇著眼睛,覺得自己好像發(fā)燒了。
凌晨五點,第一班早車發(fā)往省城,我和笑笑上了車。
車上人很少,我們坐在第二排,司機是個五十來歲的大爺,他老婆就是售票員。
看見我們兩個小姑娘,我還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大娘還問了一嘴,“喲,你們兩個孩子怎么這么早呀?去哪呀?”
笑笑回道:“嗯,趕早班車回去上班?!?p> 那時候九年義務(wù)教育還沒有發(fā)展,農(nóng)村輟學(xué)的孩子有很多。
大娘沒有再說什么,笑笑買了票,我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笑笑把我搖醒的。
她指著窗外高大的建筑一樣樣告訴我那是哪里。
有的她知道,有的她不知道。
我感覺頭疼的難受,嗓子干啞,可我的心情卻很亢奮。
我們倆個人趴在窗邊竊竊私語,從小受過的教育讓我忍著沒有眉飛色舞,強裝淡定的看著,眼睛卻越來越黑,眼仁也在慢慢放大。
這里的街道很寬,有縣城的三條路那么寬,這里的樓也很高,我家里那邊最高的才六樓而已。
這里的人很多,車也很多,滿目都是讓我新奇的大世界。
“一會兒把東西放在宿舍,我就帶你去人民廣場走走,我們飯店離人民廣場很近的,我們?nèi)コ喳湲?dāng)勞?!毙πφf著。
我知道麥當(dāng)勞,可我從來沒有吃過,電視里的廣告有很多麥當(dāng)勞肯德基,可我一樣都沒有吃過。
笑笑帶著我瞎扯,走了有二十分鐘才到她打工的飯店,我的腳很疼,強忍著痛意一直在走。
飯店門面很大,裝修的也很好,她帶著我由側(cè)門進(jìn)入。
一入側(cè)門我就傻了眼了,這里的走廊擁擠雜亂,墻面斑駁骯臟,隱隱散發(fā)著霉味,讓我皺起了眉頭。
笑笑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異樣,一路拎著行李帶著我往前走。
待她推開她宿舍的門,我就傻眼了。
小小的房間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陌仓昧怂膹埳舷落伒拇?,能睡八個人。
因為空間小,兩床直間綁了繩子來掛衣物,入目雜亂不堪,雖然帶著香味,卻讓我很是不習(xí)慣。
笑笑卻自然的笑著把東西放在外側(cè)的一個下鋪上,招呼我,“快把東西放下,背了一路也挺沉的?!?p> 我根本無從下腳,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何去何從。
笑笑這才發(fā)現(xiàn)我的不自在,有些尷尬的說道:“我都忘了你從小就住在大房子里,可能有點不習(xí)慣。不過我們這里都這樣,在外面租房子一個月還得三五百的,沒人愿意花那冤枉錢。”
我擠出一個笑容,笑著說道:“沒有,我就是好奇,學(xué)校的宿舍也是這樣的,我沒有住過,所以就想仔細(xì)看看。”
笑笑這才又露出笑臉來,“我挺喜歡這里的,好歹有張床不是,冬天還凍不著,大家有說有笑的,挺好的。”
我想起笑笑往年冬天被凍出凍瘡的手指和腳趾,心里微微發(fā)酸,對于笑笑來說,吃飽穿暖就很滿足了。
我坐在床上,被褥微潮,大概是久不見陽光的原因。
“走吧,咋倆一上午沒吃東西了,我?guī)闳コ詽h堡?!毙πφf著,還不忘提醒我把錢帶上。
我從雙肩背包里拿出小挎包,這是姑姑送給我的,里面裝了我全部的家當(d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