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元六五二年九月二十日,南北江湖各路成名俠客應(yīng)君北城吳老鏢頭吳定庸邀約,陸陸續(xù)續(xù)動身前往君北城。也不知吳老鏢頭與那東岳州新劍圣段塵子有何交情,竟然能請動劍圣大駕前往,作為金盆洗手儀式上的凈手人。
江湖自有它的一些不成文規(guī)矩,但凡即將退隱之人金盆洗手就代表著正式退出江湖,日后不能再插手江湖中事,而過往的江湖恩怨也都一筆勾銷。
這金盆洗手儀式上,必須有一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輩給洗手人凈手,一來表示見證,二來表示他日再有江湖尋仇,凈手人有資格出面料理。
江湖中人愛湊熱鬧,哪里有稀奇就往哪里扎堆,聽聞新劍圣的動向,那些有禮帖的、沒禮帖都往君北府涌去,實(shí)在是新劍圣段塵子廬山真面目難得一見。
這一天清晨,來自大漠烏煙閣的一行人馬在一處荒郊宿營地休憩,冰藍(lán)色長衣秀美男子扶著花甲老人在營地周邊溜達(dá),正是烏煙閣小主子,那男裝喬扮的烏蘭歆。
這處荒郊距離洗馬府半日馬程,君北城在東南面,需要走上兩天。
清晨周圍空氣清新,鳥語花香,尤其是那碧波蕩漾的小湖讓人心曠神怡。
突然有一騎從東面疾馳而來,來人在宿營地外撞見烏蘭歆,下馬就拜,呈上一封書信后又疾馳而去。
烏蘭歆展開書信,讀于花甲老人,“九月十九日晚,東岳州劍圣段塵子啟程前往君北城。”
花甲老人原本瞇搭著他那雙溝壑縱橫的小眼,陡然睜眼兇光暴射,冷笑著從口中發(fā)出“呵呵”聲,說道:“中原江湖頹廢已久,新近出了個劍圣段塵子,五劍連環(huán)可戰(zhàn)平老劍仙令狐清風(fēng),也不知真假。山鬼李家那本《山鬼說》江湖逸聞趣事摘要里評點(diǎn),南有刀魔秋恨水,北有劍圣段塵子,可定江湖?!?p> 烏蘭歆心中咯噔一下,柳葉雙眉蹙起,“尊者,你的意思是折往君北城瞧瞧段塵子?”
花甲老人點(diǎn)點(diǎn)頭,肯定說道:“咱們老閣主謀劃已久,當(dāng)代江湖也就那么幾個眼中釘、肉中刺,不去瞧瞧劍圣段塵子的風(fēng)姿,如何把握時局?”
烏蘭歆秋水雙眸流轉(zhuǎn),很快拿定主意,與花甲老人說道:“原計劃是趕赴西蜀青城山,可以讓烏兆帶人先行,我和尊者二人走一趟君北城?!?p> 烏蘭歆感覺到花甲老人透體而出的戰(zhàn)意,好生勸慰道:“尊老到時候千萬要忍住,還不是時候與那劍圣動手?!?p> 花甲老人怒意暴漲,心里念想一個小娃娃敢約束他,剛動念頭,看到烏蘭歆袖口露出一抹紅信子,立即倒頭跪拜。
烏蘭歆也不惱怒,探身扶起花甲老人,好言寬慰:“尊老素來待蘭歆不薄,只要你聽令行事,烏蘭歆也不敢造次?!?p> 宿營地西邊荒草小道上走來一位粗壯青年,肩上駝著一位綠衣女子,身影輕快,踏草無痕。
綠衣女子用袖子給屁股下傻大個撫去額頭汗水,哼哼說道:“大壯,你走得太慢,我要騎馬。”
傻大個咧開嘴,傻傻的“呵呵”直笑,對肩膀上綠衣女子說:“綠竹,出門的時候,俺爹就給俺十兩銀子,不夠買馬匹的。再說,俺愿意背駝你,不怕累?!?p> 被稱綠竹的女子把小手往傻大個頭上拍了一記,斥責(zé)道:“喊姑姑,否則不帶你玩!”
傻大個悻悻然答應(yīng)。
綠竹坐得高,看得遠(yuǎn),指向路前,對傻大個說:“去那邊,有人還有馬,我們?nèi)ヒヱR來?!?p> 傻大個猶豫道:“可是,可是我們沒銀子!”
綠竹從背包里掏出一本鎏金請柬,在傻大個眼前晃晃,嘻嘻笑道:“這個東西金光燦燦的,應(yīng)該值錢,等會與人換馬,你可不許多嘴,看我眼神行事?!?p> 烏煙閣一行人正在收拾行裝,往馬背上綁包裹,突然被急促風(fēng)步聲驚擾。
男裝喬扮的烏蘭歆抬眼看見一位身材高大且魁梧的男子奔來,被兩位換過服飾的叔叔攔截。
魁梧男子上身穿虎皮露肩短襟,下著黑麻長褲,威武又彪悍。從他肩膀上閃躍下一襲綠衣女孩,約莫有十六七歲的樣子,隨風(fēng)飛起的淡綠色衣帶翩翩,輕盈的身姿如一支翠竹,恬靜清雅。
對面綠衣女孩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尤其是臉頰上一對酒窩格外可愛,讓烏蘭歆看得舒心愜意,另外那魁梧男子站在綠衣身后安安靜靜的,肢體沒有多余動作,讓她放松戒備。
“這位姐姐,我是來跟你們談一樁買賣的!”綠衣女孩隔著兩位中年漢子對烏蘭歆喊道。
烏蘭歆會心一笑,讓兩位叔叔退后,指向綠衣女孩問道:“妹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知道我不是男子,又要跟我做什么買賣?”
綠衣女孩甜甜一笑,一對可愛酒窩更明顯,前走幾步與烏蘭歆拉進(jìn)距離,指向地面說:“姐姐藏頭不顧尾,這么精致小巧的繡花鞋可非男子穿得,而且姐姐皮膚細(xì)膩白皙?!闭f完還把鼻子湊到烏蘭歆肩脖處嗅了嗅,贊嘆道:“老遠(yuǎn)就聞一股蘭花幽香,走近姐姐才發(fā)現(xiàn)香源?!?p> 烏蘭歆蘭花指掐起深衣下擺,恍然大悟,秋水雙眸一閃,盡顯柔情,對綠衣女孩笑道:“小丫頭,告訴姐姐,你叫什么名字,要與我做什么買賣?”
“綠色的綠,竹子的竹,綠竹!”綠衣女孩清脆答道,又指向身后介紹說:“他是我?guī)熤?,姐姐不要緊張。我們要向你們買馬?!?p> 烏蘭歆一本正經(jīng)的牽來一匹白馬,問綠竹:“綠竹,你告訴姐姐,打算出多少錢買馬?”
宿營地內(nèi)眾人面面相覷,覺得兩個姑娘一問一答的,有些意思。
綠竹身后魁梧男子發(fā)聲渾厚,說道:“可我們只有十兩銀子?!?p> 綠竹把鎏金的請柬塞給烏蘭歆,指向旁邊另一馬匹,親熱喊道:“姐姐,這個東西金光燦燦的,肯定值錢,我吃虧點(diǎn),就換你那匹黑馬,如何?”
烏煙閣的花甲老者“嗚嗚”笑著說:“小姑娘,你那請柬就算十足的赤金也買不走那匹黑馬。”
烏蘭歆揚(yáng)手阻止身旁人說話,把請柬翻開,當(dāng)中密密麻麻一段話,大概意思就是邀請牛大俠去吳克庸那里觀禮。
烏蘭歆把鎏金的請柬合攏,還給綠竹,一攤手,搖搖頭說道:“我那黑馬可是花費(fèi)八百兩黃金購得?!?p> 從小到大,但凡綠竹喜歡的東西,光頭爺爺都能弄到給予,此時她不管不顧,踏草飛身奪馬便走。
那虎皮露肩短襟男子帶著千鈞之勢撞開眾人,疾步掠過草地跟上。
湖邊眾人躲閃的功夫,已不見那兩個陌生來者身影,只聽到一串清脆的“咯咯”笑聲。
烏蘭歆好氣又好笑,對花甲老人無奈說:“這中原江湖,能人異士真多,只怕尊者全力施展輕功也追趕不上。”
花甲老人點(diǎn)點(diǎn)頭,冷靜說道:“小主,我們?nèi)フ鄣廊ゾ背?,定能尋回那匹馬王。”
沒有煙火的落月山在西北貧瘠的土地上顯得格外荒涼孤寂,
鍛鐵鑄劍的盧家突遭人禍,死傷慘重,在那落月山山腰的宗族祠堂和山頂?shù)蔫T劍古窯都被人為損毀。
家主盧定業(yè)盡管有“小令狐”的美譽(yù),可畢竟沒有老劍仙令狐清風(fēng)的劍道卓越。
事發(fā)之日,有一名花甲老賊帶領(lǐng)四名男子潛入盧家,好巧不巧撞到山頂古窯,要把鍛造中尚未劍胎圓滿的黑隕鐵鈍劍搶走,只因堂兄盧定安出言莽撞,那花甲老賊憤起傷人,徒手擊斃堂兄盧定安和六名匠人。
后來,小令狐盧定業(yè)趕到,持重劍“孤月”使出“雀邪劍法”,以詭變的劍招與花甲老賊斡旋。
那花甲老賊也不知是什么來頭,武功境界深不可測,不用任何武器,單憑肉拳打出無形拳罡,在盧定業(yè)招架不住時,拳罡暴漲,生生把盧家古窯砸毀。
盧定業(yè)持重劍“狐月”力戰(zhàn)花甲老賊七七四十九個回合,奈何后力不濟(jì),被內(nèi)功深厚的花甲老賊以超境界的指力點(diǎn)毀氣海、巨闕、膻中三大任脈穴道,心、脾、腎三大臟器同時受損。
盧定業(yè)最后關(guān)頭只能散盡周身內(nèi)力,強(qiáng)行破境界把自己意識逼入識海,以昏迷來熬過陰脈虧損的不治重傷。
那十來歲娃娃盧狐月確實(shí)聰慧,緊急關(guān)頭,報出老劍仙令狐清風(fēng)的名號,以隆雀山龍雀派的江湖威名賭這花甲老者一行人不敢痛下殺手。
最后花甲老賊一行人,確實(shí)沒有再殺人,帶走劍胎未滿的黑隕鐵鈍劍以及府上其余十幾柄異常珍貴的古劍。
這日清晨,稚童盧狐月來到父親床榻前,看到他依然昏迷躺著,面如金紙,是身受重傷無疑。
盧狐月淚眼婆娑,靠著床榻旁的母親,哭訴道:“母親,孩兒無能,未能替母親保護(hù)好父親大人。”
那盧氏接連三個晝夜在病榻前守護(hù),熬得油盡燈枯,迷迷糊糊的聽到孩兒“嚶嚶”哭泣,也無力顧及。
稚童盧狐月不聲不響退出臥房,看病榻上父親最后一眼,信念堅定,上隆雀山,找掌門師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