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時光咖啡

　　從媽媽的房間里出來，天已經(jīng)快亮了。

　　林清縮了縮手，這場對話讓她渾身冰涼。

　　記憶里媽媽一直是溫柔的，可是剛剛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媽媽的每一句話都是厭惡和憎恨。

　　她沒法去怪媽媽瘋癲，畢竟她為了爸爸奉獻了一生，放棄了事業(yè)和夢想，安心相夫教子，究竟有多愛才會如此信任。

　　到頭來回報給媽媽的是婚姻的背叛。

　　對于女人而言，一生最珍貴的年紀投入婚姻就做好了一輩子的打算。

　　六年前要去英國的前一天，林清聯(lián)系了爸爸。

　　爸爸再三懇切的要求她見一下這個二媽，于是抱著嘲諷的心態(tài)去赴約了。

　　正值叛逆期，又遭受家庭變故的打擊，林清一點好臉色都沒有給，反而每句話都夾棍帶刺，盡管這樣，二媽還是很友善的待她。

　　爸爸臉色很難看，林清感到報復(fù)的快感。

　　二媽稍微年輕一些，穿的非常時髦，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種名門閨秀。

　　那時林清心想，這大概就像電視劇里的狐貍精吧，自己的爸爸肯定是受了蠱惑所以鬼迷心竅。

　　林清甚至惡毒的詛咒，這段婚姻也不會長久。

　　但是這一晃六年也過去了不是，得知自己有了一個弟弟，林清憤怒過后竟然是欣喜的。

　　很久之前就埋葬的愿望破土而出了，林清知道自己不該有這樣的想法，也不敢向媽媽了解更多。

　　但是她真的很想看一眼那個孩子！

　　從小一個人長大，她都是孤獨的，如果有個人能陪伴該是多么幸福的事。

　　回國的第一天，事情遠比她想的要復(fù)雜。

　　已經(jīng)凌晨，林清回到房間洗了把臉。

　　鏡子里的自己面容蒼白憔悴，因為沒睡好她看起來十分沒精神。

　　她將長發(fā)扎起來，又從房間墻角拿了些簡單的畫具便下樓了。

　　樓下蘇姨在準備早餐，聽見樓梯有腳步聲，林清聽到蘇姨喊道“夫人，早點已經(jīng)準備好了?！?p>　　林清走過去，蘇姨回身才看到來者并不是林母，她急忙解釋道：“小姐起這么早，昨晚真的不好意思，是夫人不讓我去叫你的?！?p>　　林清沒有責怪的意思，也猜到肯定不是蘇姨自作主張。

　　“沒事，車鑰匙在哪里？我想出去走走，我媽她還在睡，讓她多睡一會吧，早餐我想在外面吃?！绷智逭f道。

　　就這樣衣服也沒換，風(fēng)塵仆仆的又出門了。

　　A市的清晨讓人充滿活力。

　　這兩年林清熬夜越來越多，有的時候畫累了往床上一趟，睡起來就是中午了。

　　開車行駛在路上，她開得很慢。去往市區(qū)偏僻的路上，有家咖啡店竟然在國內(nèi)這個時間點是營業(yè)的。

　　這家咖啡店的門頭十分復(fù)古，林清站在門口抬頭觀察。

　　門頭牌呈灰銹色，寫著大大的TIME COFFE，沒有多余的裝飾，醒目利索。

　　收回視線看向門口，大門是敞開的，有兩盆綠油油的盆栽靜靜擺在那里。

　　林清走進去，這里面的風(fēng)格偏灰暗，墻面更是有夸張的涂鴉，這種裝修像極了酒吧。

　　聽到有人來吧臺忙活的男人抬起頭來，男人大概30多歲，個子很高身材微胖，他眼睛小小的，留著歐美背頭。

　　“營業(yè)嗎？”林清禮貌的問道。

　　“當然，請進，隨便坐就好。”男人熱情的笑道。

　　這家店并不大，只有六七張方桌。

　　林清選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后拿起畫本，和一支鉛筆，筆在指間轉(zhuǎn)了一圈，不如畫一下這家咖啡店。

　　坐了一會男人走了過來，林清十分專注，她一直揮動著鉛筆，筆頭在畫紙上行如流水。

　　魏刻身材高大，低頭便能看清她的作品，這畫的不正是自己的店嗎？

　　那姑娘十分認真，落筆扎實，想必有著多年畫畫的經(jīng)驗。

　　魏刻心想，該不該打斷呢，還是過會再來一趟。

　　林清感受到他的注視，于是停下筆抬起頭，似乎在等待他先說什么，或者遞上菜單。

　　近距離看，魏刻感嘆這姑娘長得別致，尤其是身上有股灑脫干凈的氣質(zhì)，禮貌又帶點疏遠，像是帶刺的玫瑰，引人靠近卻又害怕她的刺。

　　空氣突然安靜，只有店內(nèi)響起的音樂聲，四目相對林清有些尷尬。

　　她忍不住問道：“沒有菜單嗎？還是吧臺點單，還是...?”

　　難道是國內(nèi)和國外的區(qū)別？

　　魏刻笑道：“本店沒有菜單，你說出你的需求就行，想要什么？”

　　獨特的經(jīng)營模式更讓林清感到有趣。

　　她沉思過后緩緩說道：“我去過很多咖啡廳，都有自己的特色，但你這是我碰到過第一家這么早營業(yè)的！現(xiàn)在是早晨6點半，桌面地面吧臺都是整潔的，屋內(nèi)空氣也很新鮮，盆栽剛澆過水，葉子上還掛著水珠，也就是說你至少早半個小時前就已經(jīng)開門了?！?p>　　“看你的穿著和這家店的整體裝修，你一定不是店員而是老板，你應(yīng)該抽煙，盡管滿屋都是咖啡豆的香氣，但是你湊近我還是能聞到你身上的煙味，你肯定有紋身，紋身的內(nèi)容應(yīng)該是偏old school一些，手指的戒指是白金的，送你戒指的人必然不差錢?！?p>　　魏刻瞪圓了眼睛，觀察的這么細微，形容的竟然全對。

　　林清聳聳肩無所謂的笑了笑：“不好意思，職業(yè)病?！?p>　　畫畫這么多年，她最出色的就是寫實，在英國的修行里細微觀察成了必不可少的項目。

　　富蘭克老師告訴她，想要成為出色的畫家，畫工只是基本功。

　　除此之外觀察能力和豐富的內(nèi)心世界都會變成船槳推波助瀾。

　　想要展現(xiàn)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作品，就需要用心發(fā)現(xiàn)和感受，把視覺轉(zhuǎn)變成感覺，感覺會引導(dǎo)你的肢體，表達出心中想要描繪的線條。

　　也有一個男人告訴過她，萬事仔細。

　　了解的前提需要觀察，一旦決定動筆了可就沒那么多修改的機會，那個人是她的爸爸。

　　魏刻經(jīng)歷過太多客人，但是像林清這樣的也是第一次見。

　　這個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卻比他想象中成熟許多。

　　做了這么多年的老板，魏刻也不想讓一個小姑娘看不起。

　　他敲了敲桌子咳嗽了一聲，正八經(jīng)的分析道：“你很與眾不同，那么換我來說說你，你年紀不大，剛熬過夜，黑眼圈很明顯，中文說的有些別扭，而且你驚訝我這么早開門，你肯定不是住在附近的人，你說對了我是這家店的老板，叫我魏刻就行，也可以叫我K?！?p>　　林清喜歡和有趣的人接觸，她沒想到在國內(nèi)遇到的第一個陌生人，這家咖啡廳的老板，和這家店一樣有意思。

　　“那么這位小姑娘，你要什么呢？”魏刻又問了一遍。

　　要什么嗎...？

　　“我想要的你未必能給啊?！?p>　　手指又拿起畫筆在指尖轉(zhuǎn)了一圈，這一次林清沒有接住，筆掉在桌面上。

　　“那可不一定，時間是萬能的?！?p>　　林清不說話了，垂下眼簾思考著什么。

　　這個清晨，店內(nèi)的英文歌曲讓人感到舒適。

　　角落那個女人開始專心作畫，加快速度的同時保證質(zhì)量。

　　她拿出一根煙，放在嘴邊剛想點燃，又放下，最終還是拿起打火機，深吸一口。

　　魏刻仍然在吧臺忙活些什么，他高高胖胖的身影顯得吧臺更加小了。

　　“老板！”林清伸著脖子叫道。

　　“一杯黑咖啡，一塊芝士蛋糕，淋上草莓醬，謝謝。”

　　至少今天早上，她只想要一份熟悉的早餐。

　　魏刻看著女孩再一次低下頭，他抿嘴一笑心情大好。

　　正是因為每個人都有故事，這個世界才會有趣不是嗎？

　　魏刻是好奇的，林清在她的故事里扮演什么樣的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