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天牢。
守備森嚴的女監(jiān)內,卻有琴音傳出。
琴音輕輕淺淺,配上女子歌聲疏疏淡淡。
仔細聽,能大概聽出唱的是一對青梅竹馬,卻未成眷屬的遺憾。
曲已至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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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里有他也作罷
堅若磐石也會風化
君可見滿天落霞
一樹繁花各安天涯
命里無他也作罷
世俗紛擾又怎無暇
雨落花殘磚敗瓦
誰為你沏一壺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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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音已落,余韻未歇。
這曲詞闕的撰寫,并不似天啟朝時興的歌賦那般崇尚晦澀,強調達意即可,反而是走的通俗明了的路子,即便是普通百姓,也不難理解詞曲唱的是什么。
而且,唱的雖是人生憾事,曲調卻并不哀傷,詞闕之中,更有一種“放手即擁天地”的豁然開朗。
黯淡的光線下,秋水看不清楚蜷縮在牢房角落之人的面目,只是輕輕起身,抱著琴,微微一揖,而后,緩緩離去。
今日這闕詞曲,乃是之前曾來找過自己的、那位神秘的“安梁淑女”,托人交予自己的。
這天牢,也是那位姑娘安排自己進來的。
她來此奏唱這曲的酬勞是:從今往后,只要是那位“安梁淑女”給的詞曲,“風雅坊”都可傳唱。
條件是:不可多問,不可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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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天牢的獄門被次第打開,在陰森的鐵窗高墻之內,發(fā)出吱呀吱呀的回響。
“參見公主?!贝罄硭卤O(jiān)躬身相迎。
“不用多禮,你們在此等候,本宮去去就來。”沈瑜聲音略顯疲憊。
“公主傷勢未愈,又連夜配合大理寺采箓獄辭,實在太過辛苦.......天牢內陰氣甚重,公主切不可多作逗留,以免傷了貴體。”寺監(jiān)謹慎叮嚀。
“恩,多謝寺監(jiān)?!鄙蜩み~步向天牢深處走去。
蜷縮在天牢角落之中的蘇玫,聽到外面動靜,閉上的眼睛睜了睜,然后,又轉身換了個姿勢,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蘇玫。”沈瑜立在幽微的燈火下,淡淡喚了一聲。
見女子不理會,沈瑜也沒在意,只是一笑。
“本宮不是你,不能感受你心中的痛楚......”
被拋棄和背叛的怨恨,喪子的心痛與自責,就算是前世遍嘗冷暖的沈瑜,也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至暗時刻。
不過,蘇玫七歲的宣兒,大概同七歲時候的顧鈺一樣,活潑調皮,天真爛漫。
她只知道,上一世,不論是七歲的顧鈺,還是她身死時剛剛年屆十五的顧鈺,都希望沈瑜能好好活著,而不是變作血泊之中,一具冰冷的尸體。
“就當本宮多管閑事吧......本宮來此,只是想要告訴你,在大理寺監(jiān)那里,本宮箓了截然相反的兩份供詞,是一死百了,還是重頭來過,全在你一念之間?!?p> 權貴就是這點好,要一個人死,或者要一個人生,律法之外,總有余地。
女子依然沒有作聲,沈瑜也沒有指望她會有什么反應。
畢竟,自己并不是來救她的,她只是想給蘇玫一個機會。
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能夠有重頭來過的機會,是何等的一種幸運。
這個案子,涉及她這個“皇室公主”,不是一兩日能夠斷決的,蘇玫有的是時間考慮。
“蘇玫,人生是自己的,有他無他,又何妨?!?p> 天牢中的寒氣沁骨,沈瑜緩緩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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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曲,是你寫的?”角落里傳出的女子聲音,低啞卻清晰。
沈瑜離開的腳步頓了頓,終只是一笑,“只是一個自知命不久矣的棄婦,終日無所事事,有感而發(f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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