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喊叫著從夢中驚醒,阿星驚坐起來,愣了一晌。
門外的小丫鬟聞聲進來,就看到女孩的小臉上滿是淚痕,漂亮的眸子里失去色彩,茫然且無助地看著她,她的心里也跟著莫名一疼。
“我母——”阿星望著臉生的丫鬟,突地停頓住了。
“小姐節(jié)哀。”丫鬟知她是思念母親,說著低下頭,悄悄抹淚。
阿星這才確定那不是夢,淚珠子順著雙頰劃下。
她再也沒有母妃了,從此以后,天地之大,真的就只剩她自己了。
“我聽阿福他們說,趙姨娘就葬在莊子的后山上,小姐若是想娘親了,就跟老爺說一聲,去莊子看看趙姨娘。”丫鬟見她這么傷心,有些不忍,試探著出聲。
“趙姨娘?”阿星疑惑地看著她。
“啊?”丫鬟一下愣住。
“這是哪里?”阿星顫抖著出聲,趙姨娘是誰?這又是哪里?
“這是小姐您的家啊?!?p> 阿星環(huán)視屋閣內的布局,皆與外祖母家的不同。
“是了,小姐您從小跟著趙姨娘在莊子里養(yǎng)著,不曾來過這里,所以才不認識。”小丫鬟恍然大悟。
“這可是江北孟家?”阿星重新抬頭看她,丫鬟竟從那雙眸子里看到了期待。
丫鬟微楞,“不是啊,這是江南慕家,與江北隔著三四座城呢?!?p> 話一出,她就看到面前的小女孩眸中好不容易聚起來的神色驀地一下又散開了。
“老夫人來了——”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丫鬟急忙退到一邊。
“老夫人?!蓖恢軏寯v扶著走進來的老夫人,丫鬟囁喏道。
“小姐怎么樣了?”老夫人的眼神里滿是焦急,丫鬟避開她的眼神,望向床上。
老夫人也隨著她的眼光看去,床上的小姑娘呆愣地看著她,眼神渙散,雙眼無神。
老夫人心下一驚,忙吩咐道:“周媽留下,其他人去門外守著?!?p> 丫鬟們應聲而出,先前守著的那小丫鬟擔憂地抬眼看向床上的女孩,心里暗暗嘆了口氣,隨姐妹們出去了。
老夫人緩緩移步至床前,周媽攙扶著她坐下,老夫人試探著出聲:“阿星?”
那雙如死水般的眸子動了動。
“丫頭,我是你外祖母的好姐妹,她將你托付給我們了,你就先安心住下,好不好?”老夫人一字一句說得緩慢。
外祖母?阿星的眼皮抬了抬,一雙眼睛里布滿紅血絲,看得床邊的兩個老人的心一揪一揪地疼。
老夫人將阿星摟到自己懷里,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她的背。
阿星嘴巴張了張,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有一雙眼睛默默流淚。
小孩疲累,哭了沒多久又睡過去。
周媽見狀上前接過,將阿星放平,小心翼翼地蓋上被子。
“唉?!崩戏蛉丝粗p眉緊蹙,臉上還掛著淚痕的女娃,嘆了口氣。
“老夫人,我們先去大堂吧,老爺怕是快到了?!敝軏屝÷曁嵝训馈?p> 老夫人點頭,憐愛地看了阿星一眼,轉身由周媽攙著出了門。
“照顧好小姐,不得有任何差池?!崩戏蛉藢χT外的小丫鬟吩咐道。
“是?!毙⊙诀叩皖^應下。
老夫人這才離開。
“明曄,”看到屋內站直的背影,還在門口的老夫人喊道。
慕明曄轉過身,“母親,”說著前來攙扶。
“如何?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老夫人邊走邊問道。
“京城里的探子快馬加鞭趕回,說是五王爺在去往加州任職的路上被江湖仇家暗殺身亡,五王妃,”慕明曄頓了頓,“在梵山山腳找到尸身,小郡主遺失,不知所蹤。”
“綺煙,”老夫人驀地就落下淚來,“苦命的孩子?!?p> 慕明曄也紅了眼眶,不過還是說道:“綺煙的路,是她自己選的。”
老夫人聞言,不解地問道:“何出此言?”
慕明曄頓了頓,看向老夫人身后的屏風:“隨小郡主逃出來的丫鬟所說,王妃帶著她們一路逃到梵山,在山林入口,又孤身沿路返回。”
“她這是,”老夫人嘆氣,“可憐了孩子?!?p> 慕明曄在一旁不語,孟綺煙本來有機會逃脫,卻在最后選擇赴死。五王爺夫婦伉儷情深,又能傳一段佳話,只是——
“小郡主遺失,跟著遺失的,還有代表王爺身份的玉墜。各方勢力必會互相爭奪,如今朝廷上外戚干政,皇室貴族接連被打壓,現(xiàn)在不管把小郡主交給誰,都難以保證她的安全?!蹦矫鲿习欀颊f道。
老夫人接道:“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淑蘭才會把她的外孫女托付給我。慕孟兩家有世代交情,我與淑蘭又是手帕之交,綺煙,也算是我的半個女兒,于情于理,我們都該幫小郡主挺過這個難關?!?p> “母親說的是?!蹦矫鲿瞎Ь吹卮鸬馈?p> 老夫人欣慰地點點頭,“只是,映洲那邊——”
聽到長子,慕明曄的眉頭微不可微地蹙了蹙。
“母親放心,待風頭一過,我便會向他解釋清楚。映洲向來知分寸,想必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蹦矫鲿舷蚶戏蛉吮WC。
老夫人抬眼望著門外愈漸昏暗的天色,嘆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p> 江北孟家
西邊的偏院里,孟老夫人神色凝重地坐在主位上,側位分別是長子和長媳。
偏院少有人住,地龍還沒燒熱,屋內清冷,孟大夫人悄悄緊了緊衣襟。
“老夫人,人來了?!惫芗翌I著一個丫鬟跨門而入。;
“老夫人,大爺,大夫人?!毖诀叩皖^順位喊道。
“方伯,你去門口守著吧?!泵侠戏蛉藬[擺手。
“是?!狈讲顺?,順帶把門關上,沒點燈的屋子瞬時暗下來,屋里人的臉色各異。
“小云,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的了,直接開門見山吧?!泵侠戏蛘f道。
小云垂眸,心里打鼓,應道:“老夫人請說。”
“瑞王,和王妃為奸人所害,徒留小郡主一人,如今各個勢力黨派都在追查小郡主的下落,我孟家,必是第一人選,到時,我們也難以保你?!闭f到女兒時,孟老夫人有些卡頓,聲音哽咽起來。
“不說你的下場如何,就是我們孟家,也會被你拖累得家破人亡?!毙≡圃捴磷爝?,就被孟家大爺搶了話。
“孟岐山!”孟老夫人發(fā)怒,孟岐山瞬時閉了嘴,臉色不佳地看向另一邊,大夫人忙順順丈夫的背,幫他消氣。
小云急忙跪下,哭著說道:“小郡主的安全是小云最后的使命,現(xiàn)在小云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了,如何處置,全聽老夫人安排,小云不會有半句怨言。”
如此忠奴,孟老夫人十分愧疚,起身握住小云的手,將她牽起,“綺煙選的人,從來就沒有錯的。她信你,我自是也信你,只是時態(tài)緊迫,孟家留不得人。你去鄉(xiāng)下躲上一陣,待風聲過了,我們便將小郡主和你都接回府來?!?p> 小云的眸子里盛滿淚珠,“謝謝老夫人,孟家的恩情,小云沒齒難忘?!?p> 孟老夫人拍拍她的肩膀,柔聲說道:“好孩子?!?p> 一旁孟岐山和大夫人的臉色難辨,孟老爺去世得早,孟家都是孟老夫人當家做主,只是他今年已逾三十,只管著幾間不大不小的商鋪,在家里沒有地位,說話也沒有分量,這丫鬟對于孟家本就是滅頂之災,老夫人還非要救她一命,這是置孟家生死于不顧。孟岐山越想越難平,站起身憤憤地甩甩袖子離開,大夫人緊跟其后。
孟老夫人只是微微搖搖頭,不做言語。
幾日后,在梵山一帶搜索的士兵傳回消息,在山谷中發(fā)現(xiàn)兩具被山獸啃得只剩下骨頭的尸體,看衣著應是小郡主和她的丫鬟。
京城眾人半信半疑,只是各方追查小郡主的力度變小了。